“这么说,那些银子未必出了京城。”苏瞬钦微微皱眉。
“你们说这银子会不会不是在奉平县才被换了的啊?”姜虞突然说道。
萧御飞闻言往那台上看去,左看右看,还是觉不出有什么意思。
萧御飞又抓起一把瓜子:“庸脂俗粉罢了,表姐这种,才是女子之ใ中极少见的。”
苏瞬钦摇摇头:“苏某既决定了自不会后悔,只是郡主是女子,天下之人对女子的要求总是苛刻,悠悠众口,也多捕风捉影之言,郡主倘到เ时与苏某和离,只怕名誉不利,落人话柄。”
“不然呢?”姜虞不明白他因何有此一问,“我早就说了,咱们是假成亲,既是假的,我也不能白占你的便宜,这份和离书提前写好,到时咱俩一人一份,等我的危机解除就拿出来,也可以还你自由之身。”
“是,儿臣明白。”
祝文岳却道:“儿臣也是恐那陈筑桥办事不周,连累了父亲。工部今年几处工程,若因他一个牵扯出更多人,对我们来说才是得不偿失。”
日影绰绰,浮ด蕊别院里,姜茯坐在池边钓ี鱼,说是钓鱼,其实并不怎么专心,好几次鱼儿跑了都没瞧见,倒是旁้边的侍女尽心尽责地时不时就重新换鱼饵上去。
姜虞贪玩,可上有王爷拘着,却不得不装出个淑女样子来,每每得了空,就让他和圣上偷偷领着她出去,便是只在街上随意地逛逛,都高兴得不得了。
带着银子前来赎人的是张县令和梁正,张县令吓得脸都白了,见着苏瞬钦和姜虞安然无恙出来,这才有种三魂七魄归了位的感觉。
待到日光洒满整个ฐ山寨,外头来人报,说是奉平县的官差登门了,还说那ว些官差ๆ拿了银子,客气得很,一时倒让江大海惊讶不小。
他铺好了,又觉得差ๆ了些什么,干脆将自己套着的外袍脱了下来,也不嫌那上头脏ู,就展开铺了上去。
苏瞬钦๔见她笑了,终于放下心来:“漆墨已经回去了,最晚明天早晨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今日苏某在此守着,郡主可安心入睡。”
“小女,小女是京城人氏,来奉平县寻亲的,不,不小心迷路,误入了大当家的地盘,还,还请见谅。”
姜虞被推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桌子上的烤肉,她饿了,不得不说,这破烂山寨里的烤肉还真让人想尝一块。
忘忧郡主偷偷溜出京城的消息并没有被隐瞒,很快该知道的人就知道了。不仅贤王府,连圣上那都派了人去奉平县找人,只是两边的人都被大长公主拦了下来。
苏瞬钦๔闻言冷笑了一声:“苏某竟不知郡主还有这样的算计,是苏某小瞧郡主了。既郡主愿意来此,苏某位卑人微自也拦不住,郡主ว自便吧。”
姜ä虞摇头:“这事从一开始,就是虞儿冲动了……”
姜ä茯本是打趣的话,却不想,姜虞听了这话,没有害羞,反倒是秀眉微蹙,似乎饶有心事。
姜虞便道:“前一首已๐经结了,如今是他二人另启一首新า的,由秋公子先出上句,苏瞬钦๔要对出下句,而后再启一句让秋公子来对。这起句出自沈如筠的《闺怨》,瞧这意思,当是要联一首边塞诗了。”
诗题为“月”,定为五言,不拘古今,只看圆熟ງ意境,要求不算多,可越是要求不多,要对得好,却也越难。
晋国的太学虽说是读书人念书的地方,可因是官学,与朝堂关系也算密切。如苏瞬钦๔这般,虽还是太学的学子,但已受皇命,跟着刑部ຖ的大人查案了。
“点书,你去打听打听,太学的人什么时候空闲,咱们过去,亲自与苏瞬钦见面说清。”
萧御飞不懂她的意思,想了想,只想起一种可能来:“表姐,你不会还惦记着苏大哥吧?”
老天让她重活了一回,却偏偏让她回到了赌气答应和祝文岳定亲之后,这不是折腾人嘛!
人群里有人大喊,呜啦啦的人都冲了过去,姜虞听见了,愣怔了一瞬,随即像是突然意识到เ什么,扔开身边的萧御飞就跑了过去。
“苏瞬钦!”她喊着他的名字冲进了人群里,就看见那原本清俊的人,此刻浑身湿透,血迹混着焦土的痕迹沾污了他的一身雪白的长衫。
他是从湖里游过来的,几乎ๆ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喘息着仰躺在地上,目光落在冲过来的少女身上。
“你吓死我了!”姜虞在他身边跪下,抱着他声泪俱下。
赶过来的京畿卫面面相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还是梁正反应过来,喊人连忙去找轿子马车请郎中来。
苏瞬钦如今犹入冰火两重天,他想开口让她放心,可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太累了,就连眼睛都不想睁开,视线里少女委屈害怕的面庞渐渐模糊,他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夜色已๐深,鉴湖边的一场腥风血雨并没有太影响这座偌大的京城,打更的声音从街头巷๕尾响起,整个城中都陷入了属于夜晚的静谧。
太学的屋舍自然不如王府里好,但有姜虞派人从王府搬来的新毯子新被褥,却一瞬间就舒服了不少。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搁在床边,映得坐在灯下的人身影愈发消瘦寂寥。
点书进来又劝了一回,郡主不听,她也没了办法,只好拿了个垫子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托着下巴一边打瞌睡一边守着。
论理,姜虞是未嫁之女,是不能ม在苏瞬钦这里过夜的,可她偏要从鉴湖跟着过来,谁劝都不听,连王爷来了,她都拿着把匕首抵着自己脖ๆ子威胁,最后也只得由着她跟来了这里。
梁正他们都已经去连夜审问抓住的人了,这里安静下来,只有那灯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细声。
姜虞抬手为他掖了掖被角,坐在那里,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小厮已经帮他换过了衣裳,特地从太医院奉皇命赶来的太医也为他处理了伤口,身上的伤口看不见,可额头上的擦伤却是明晃晃的。
姜虞看着,心里一纠一纠地疼。
从小时候,她记忆里的苏瞬钦便是清润如玉,这么些年在京城,她再没见过一个人能ม比他更好看更惹人注意。
前世根本没有鉴湖上的这场火,所以说,如果没有她的介入,他也根本不会从火场死里逃生,受了伤。
姜ä虞歉疚地低眸,小心翼翼地抬手,在将触碰到他的额头时,又慌忙地缩了回来。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像是想让他听见,又像是怕惊扰了他休息。
也不知道几更天的时候,姜虞趴在床边,慢慢睡着了。
苏瞬钦再醒来的时候,便已是天色大亮。胳膊上沉沉的,他垂下视线看了一眼,就见到小姑娘埋在被子里的半张脸。
人坐在床凳上,就在床边上趴着,也不怕夜里着了凉。
他心里忽然就柔软一片,像是回到了那年京城,偷偷替她抄书时一样。
是个ฐ夏日的午后,她偷懒要他帮忙抄先生布置的课业,他坐在那写的时候,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扎着的小辫子在阳光下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比他家后院那只偷懒โ的猫儿还要可爱。
苏瞬钦的手动了一下,睡着的人就醒了。
“你醒了!”她揉揉眼睛,唯恐看错了似的。
苏瞬钦๔忙地移开目光,面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只淡淡“嗯”了一声。
姜虞从脚凳上爬起来:“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水喝。”
“郡主!”他想拦她,坐起来太急,反而一个不防,又跌回去。
“你慢些!你背上有伤,太医说要好好养养。”
“不妨事。”苏瞬钦扶着床缘缓缓坐起来,“郡主是郡ຉ主,怎么能做这种事,让漆墨来就好。”
“我乐意,谁都管不着。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倒水也是应该的。”
“是苏某自己上了画舫,与郡主无关。”
“跟你解释不清!反正,我这是替自己赎罪,你受着就是了。”姜虞一边说,一边已是倒了水走了过来。
苏瞬钦无奈,只得笑着摇摇头,从她手里接过那杯水来,可正待入口的时候,忽然又被她喊住了。
“等一下!”姜ä虞又将那杯水“抢”了回来,“这水都凉了,你得喝温水,我让他们去倒。”
“郡主。”苏瞬钦๔想叫住她,可姜ä虞根本没有听,早跑出去喊人倒水了。
等她重新又回来的时候,不仅端着水,还端来了早膳。
“你怎么自己起来了?你万一碰到伤口怎么办?会流血的,还很疼!”姜虞急急地放下东西赶过来。
苏瞬钦๔已经换好了衣裳,甚至束发洗漱过了。
“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苏瞬钦淡笑。当初一路去扬州,九死一生,命险些都没了,和那时比起来,这点伤又算得什么?
姜虞又急又气:“什么小伤小伤,那可是火烧出来的,幸而你游回来了,要不然……”
苏瞬钦见她又要急哭了,忙道:“苏某如今没事了,郡主ว也不必忧心,也可早日回王府了。”
姜ä虞抬眸看着他:“你就这么想赶我走?便是自己受伤了也要赶我回去?”
“郡主金尊玉贵,怎能ม在这种地方แ照顾ุ苏某……”
姜虞听他的话,心里那股气就又来了,只是一看他面色还有些苍白,又发不出火来,干脆将他拽到桌子前:“好,你把这些都吃了,我看着你吃了,我就走。”
“郡ຉ主ว这是何必呢?”
“我不想欠别人的命,所以你得活着,更别ี说和离书已经写了,我可不想落个克夫的名声。”
先前还一口一个不在乎名声,如今便开始拿“克夫”说事了。明知是借口,苏瞬钦心中ณ却更是一时苦一时甘。
他在桌子前坐了下来,看了她一眼:“还请郡主信守承诺。”
而后便真的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起那ว碗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