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廖接过大碗，用苍老的声音问道：“你……吃了没有？”许是说话少，他的声音古古怪怪的不太正常。
她放下火盆时，自己还有些不舍呢，靠着这火盆可真暖和，手上一点冷都受不着，只是风刮ุ到脸上，有些发疼。
“还有……”毛妈吞吞吐吐道，“还有电影院……”
他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知道今天是没法再谈下去了，便叹口气，下去找毛妈。
只是同桌吃饭，难道看旁人清汤寡水，自己却大鱼大肉么？梅双也是个有教养的姑娘，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梅双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老老实实做事去了。
她以前总觉得，除了妞子，大概没人比自己惨了，不，甚至连妞子都比自己命好些。
回到เ房里，容真真侧身躺在床上，屋里没有点灯，她睁着眼睛，注视着一片黑暗。
她不知道要逃往何方แ，她逃出来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逃到เ现在，依旧没个主意，只知道跑啊跑啊，不知前路，也不知方向。
“下处哪是人呆的，不成这样才怪了。”
孔芸撅着嘴，不满道：“我又没骗你，我表嫂她们就是这么说的。”
容真真将耳朵凑过去，孔芸低声道：“她去了……那ว种地方。”
容真真恐慌极了，她终于忍不住哭喊道：“我不能干，我一点儿也不能干，娘，你就带着我吧！”
“这世道，寡妇就是这般难做，有钱的寡妇，更难做，实在是，实在是没活路了……娘，娘想再走一步……”
那辆车停在她面前，两个穿青布小褂的男子急匆匆冲过来，微醉的周老板瞬间清醒许多，放开容真真就跑。
他紧ู箍着这小小的、无助的女孩子，将她往更深更黑的地方拖去。
“还因为没有送礼ึ。”容真真补充了一句。
妞子心疼得快掉眼泪，她轻轻吹着小毛儿的伤，恨恨道：“这该死的老畜生，咱们不去他那儿学了。”
虎子也偏过头：“有手艺也不一定长久，我爹会伺候花草果木，也能跑腿办差，不也被辞退了，现在在摊子上卖茶，都抠搜了许多，我连根糖棍儿都要背着他吃。”
“哦。”妞子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事：“眼见着小毛儿一天天长大了，我想送他去学点什么。”
第30章
他想：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我的尸体。
周太太一面转身回去，一面大声嚷道：“咱们这地儿八百年没出过贼，怎么偏偷到你家去？真个稀奇，难不成你那院子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潘二娘强压着火气，又不敢轻易发泄出来，只得道：“我一个ฐ寡妇人家，您说话还是慎重些，我如今虽没了男人，却还是有儿子在的。”
他直接将要捐的两分提到五分，想依此让族老为他说话。
这都把肥肉喂到嘴边了，赵族长才明白过来，他一下子就激动了，险些端不住德高望重的范，这可是好大一笔意外之财！
她这时忘了爹已经离世了，很快活的扑上去，抱住爹的手，“爹，你回来啦！”
爹，如果你来了，就请现身让我看一眼吧！
小凤心里暗道一声晦气，面上却丝毫不露，依旧挂着甜笑陪坐说话。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钱铁嘴戏谑道：“我记得赵大年轻时却不像这样，难道是上了年纪不济事了？”
被劝说的男子穿着粗布衣裳，额上有很深的皱纹，特别ี老相，显然是手头不太宽裕的，方แ才他在外头被儿子求了半天，才答应进来看看，可花这么多钱买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他犹豫了。
容真真拿了个ฐ大海碗，将粽子装进去，胖胖的粽子冒出个尖儿，她稳稳的端住碗，给爹送粽子去。
她爱惜的抚平书上的褶皱，心里有点生气，她很讨厌人家弄坏她的课本：“你把我的书弄坏了，真的好烦人啊。”
“你!”赵珍先是气愤，转而一想，却又得意了，“哼，爷爷乐意把家产留给我爹，是大伯自己不争气，一个子儿也不给他留。”
心里高兴，他不光给潘二娘连连夹菜，还不忘了福姐儿，潘二娘使个眼色，福姐儿没看明白。
赵老板忙道：“小孩子觉多，不妨事。”
渐渐的，福姐儿看到เ有人来看院子，她看见他们满脸挑剔，不断找茬，来来往往的人说着不同的话，为着同一个目的——压价，她茫然而无措的看着那些模模糊糊的脸，来了十几波人，她一个ฐ也没记住。
然而，容家媳妇叫她来，并不是交代后事或者托孤的。
虎子，大壮，福姐儿都在门外等着。
不过这都不要紧，能在寒冬腊月里找到一双能穿的鞋，而不至于赤脚在结了冰的地面行走，已是一种福气。
她爹躺在床上，硬邦邦的，脸上蒙着块白布，既不像以往那样亲她抱她，也没有一个气不顺的打她骂她，连最爱的大烟都不吸了。
小帽子勉强遮住了耳朵，在风里吹了这么久ื，都已经发木啦。
秦慕一时僵在原地，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不是被关着吗？
作为ฦ局外人，容真真倒是比他先反应过来，忙推他一把，催促道：“快去，快去，看看人还有没有救，别把警察招来了。”
秦慕听了，立时回过神，连忙往家里奔去。
来找他的，是他日前雇的一位看守他母亲的健妇，专门在秦太太烟瘾发作时看着她，不许她抽大烟。
这回秦太太又发作了，两ä个看守妇人如往常一般，将她给绑了起来。
许是这种事做了太多次，没有一次秦太太是挣脱了的，两人绑得有些漫不经心，又各自搬了凳子在门外坐着闲聊，并没有亲眼盯着，毕竟烟瘾发作时的模样也怪难看的不是？
但这次，她们为自己的不经心付出了代价。
秦太太挣脱了绳子，拿起放在果盘里的刀，疯疯癫癫的冲了出来，她被烟瘾折磨得神志不清，见有人要拦自己，举刀刺了过去。
她刺伤一人，另一人看着同伴血流如注的模样，吓得麻了爪，不敢拦她。
于是，秦太太就这么跑了出来，她打哈欠、流泪、周身又冷又疼，暴躁得失去了理智，旁人看着她滴着血的刀，都不敢上前。
她自己乱跑着，不知怎的跌到了楼外的大湖里，隆冬落雪，湖里结了薄冰，秦太太撞破了冰层，被刺骨的湖水包围。
她还没来得及呼救一声，水就灌满了她的喉咙，叫她发不出声来，刀从手中滑落，她徒劳的在水中抓了抓，便沉了下去。
往湖底沉去时，秦太太忽然恢复了一点清醒，但为ฦ时已晚，再清醒也无济于事了。
只是不知，在这最后关头，回顾ุ起这醉生梦死的一生，秦太太可曾感到后悔。
当初ม秦慕租小洋楼时，是很喜欢这个湖的，他虽然心里不太待见自己的母亲，却也不愿亏待她，就算给她租房子，也要选个ฐ环境好，让人住得舒坦的地方。
谁曾想到เ，这竟成了秦太太的葬身之ใ处呢？
若是秦太太不曾染上烟瘾，或者不要得寸进尺，逼得秦慕忍无可忍，强制她戒烟，又或者……这条道路上，她有无数个ฐ选择，只要有哪一次没走错，就不会面临今天这个ฐ结局。
可是，她终究走到เ了今天。
主家的太太落了水，在厨房里做饭的毛妈听着声儿赶出来，只见一个ฐ女佣捂着流血的肩膀哀嚎不停，另一个ฐ佣人不知跑哪儿去了，而湖边传来惊慌的呼喊。
在喊什么？
“秦太太落水了！”附近的邻居恰巧碰到秦太太落水那一幕，吓得当即尖叫起来。
毛妈心中惊慌，顾不得受伤的女佣，三两步奔了出去，急切切问道：“是谁，是谁落水了？”
邻居惶恐无措道：“是秦太太，是你主人家。”
毛妈眼前一黑，她看着湖面的窟窿，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