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怕什么เ？”四阿哥眼睛里藏着一丝戏谑。
我吓一跳，“那怎么还没倒？”据我所知，北京的冻土层约为八十至一百二十厘米深，盖楼盖房都要挖地基。永定门那么个ฐ庞然大物竟然没有地基？开什么国际玩笑！
“苏培盛？”我扬起音调唤道。
怀珍跟阿九，算是我的闺蜜，但闺蜜们忙着谈恋爱呢，也顾不上我这已婚妇女。阿九还老实一点，因为小佟不总进宫，见不到面，她也就安分了。可怀珍……她一向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良情绪一过去，又回归生龙活虎状。对于她，老康估计很是头疼，但也没有办法。她还跟以前一样来找我玩，只是不谈八阿哥。我也不问，等哪一天她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就会说了吧。我们一起躲在御花园的阴凉处，偷吃老九的冰镇西瓜，说着老十闹的笑话。以前总被老康碰见，可后来竟然一次也没有被逮住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诡异。
回宫的路上，问他累不累。
四阿哥亦点头附和。
“你在科尔沁玩得好好的，干嘛ใ跑回来跟我抢吃的？”九阿哥嘴上这么เ说，却也没有真的恼。他对怀珍，如亲妹妹一般，虽然他们只差ๆ了两个月。
两人笑闹着一路到了宜妃宫里，却现九阿哥也在。他还是一贯的那ว个懒样子，趴在桌子上，手边上却是一盘子大葡萄。这个时节的葡萄还真是稀罕物。
“是啊，所以我才烦啊，剩下的日子怎么过啊？”她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吓得刚进门的小林子一哆嗦。
蔓菱放下胳膊，整个ฐ人都松垮下来，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敏姐姐，怎么就不见你相思？”
“聊得很愉快？”他一脸的笑容。
“那ว照你这么说，四哥跟你挺恩爱咯？”十三好像突然现了天大的秘密似的，一脸兴奋。
我俩就一致瞪他，而后相视一笑。
十三嘻嘻地笑，四嫂，你大概是不放心微凉兄乱ກ来，怕日后来了我府上就觉得气闷，才跑来指手画脚的吧？
“大概是玩累了，睡得挺香。”他说着伸手过来搂了我。
“咝——”一股凉意从小腿上传来，“不是洗澡了？脚还这么凉？”
我声音平平道，“知道了，你去回了，说我未时过了就到。”
到เ了前厅，见一宫装小丫ฑ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过目不忘。那一张稚气的脸上，却也只剩那双大眼睛。
我笑笑，“谁也不怪。”我知道他最后没有把人送过去。不管是因为ฦ他精明，知道太子这次过于疏忽了，还是说仅仅是因为ฦ我的关系。我见过那姑娘的样貌，不甚漂亮，却有七八分年少的那拉氏的影子，一样的清瘦，一样的高挑，一样的眼波流转……送了过去，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八阿哥想着他的四嫂？
“去看过仔仔了？”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坚持，我要叫弘晖仔仔。如此，我便觉得他不是弘晖，是会慢慢长大的另一个ฐ仔仔，我的儿子。自欺总是令人悲伤的事儿，但却是我唯一的选择。
见琉璃有点迟疑ທ，我一皱眉，“怎么着？主子我说的不是人话？”
“四爷昨儿来过？”
去跟雷天启确认了一些事情，便无事可干，依然慢慢逛着，算好时间回宫。
近日张廷玉家里有事儿，不能总来，我几乎隔两日便会出来一趟，美其名曰监工，还不如说是出来放风。雷天启做事情，根本不用监。只是偶尔有些装饰细节上，他拿不准我的意思，多问问总是没有错儿的。我也只是要求，不要给我弄那些麻烦死人又不好看的苏式彩画，我只要暗纹，或者淡色水墨。绝不要金银堆砌，红肥绿瘦的。于是画匠换了又换，最后雷天启无法搬出四爷的原话，“福晋的院子随意，正厅还是按规矩来。”
我耸耸肩，那以四爷的意思为准。没有了倔老头雷达，本人挑战兴趣全无。雷天启太好说话，毫无成就感。况且也是得有个地方必须按规矩来，毕竟皇四子府，进进出出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回头人进了四爷府邸，问一句，怎么เ这般寒酸？不仅四阿哥面子挂不住，皇帝那里也不好交代。老康头绝对知道是我中饱私囊，将他给儿子建府的银子装了少半进自己้的腰包。到时候即便我浑身都是嘴，那也说不清了。
那ว我的漩涡纹墙呢？我惋惜地问，那ว可在正厅外呢。
雷天启道，“四爷说留着，最后临ภ摹一副八大山人的《鱼乐图》。”
八大山人，朱耷那个和尚，我还挺喜欢他的不拘一格，恣意纵横。他画的鱼、鸭、鸟，都是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也不怎么讲求章法结构，总是不落俗套地在不完整中求完整，浑朴酣畅ม，明朗秀健。可他一心念着旧王朝呢？四阿哥不忌讳？
“嗯，好，留着就好，我的要求不高。”我笑道，却见雷天启一脸的苦相，“你好像并不认同？”说完，我径直笑着走掉。剩ທ下的工ื作就扔给他，总会有个完满的结局。
隔了几日再来，还未进门，就听见四阿哥正厉声说着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进去就看见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工ื人，雷天启也在一边默默地站着。
苏培盛见我来了，猛朝我使眼色。
“爷生平最恨欺骗和不忠心，再问一次，谁做的？”四阿哥的怒气前所未有的大，几乎是要吃人的样子。那ว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只靠劳力混个温饱的小工人，什么时候遇过这样的事儿？一个个ฐ噤若寒蝉，甚至开始抖了。
“回，回四爷的话，是奴才将府里的木材弄丢的，请四爷责罚奴才一人。金箔烫画ฑ也是奴才偷拿了卖掉的，原想买些木材回来补上。”
我一看，二宝？怎么เ可能？二宝是个很勤快的小子，雷天启对他也是赞赏不断的。天赋是少了一点，但古语云，勤能补拙。再仔细看，那人并不是二宝，他肤色比二宝白净一些，但样貌是一模一样的。
四阿哥冷眼瞧了那二宝道，“还懂得算计？谁人指使？”显然他也不相信。
“没，没有别ี人。”二宝坚持摇头，“奴才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你倒是胆子大，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杖三十。”
“爷。”我轻唤了一声，“这样打了他，因伤干不了活儿，太耽误时间，不如罚掉所有月俸？”
“哼，他的月俸能ม有几个钱？罚来做什么？”
“对爷来说，是没有几个钱，可对他来说，罚钱比挨板子可心疼得多。板子挨了，顶多也就是留个疤。好了伤疤便会忘了痛。”
四阿哥默了片刻，“照四福晋的意思，雷天启你给我记下。从今儿起，他一个需做双倍的工，所有月俸扣除。已๐经放的，原数上缴，不得有误。”
“是。”
见那孩子连忙不住地磕头谢恩，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小声道，“你并不是二宝，是么？”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慌乱ກ的眼睛看着我。
我微微笑，并没有说话。不当众揭穿他，就是怕四阿哥知道了更怒，搞不好，直接就得打死了。
“敏儿，回宫。”四阿哥依然是生气的。
我必须跟着他回去，也顾不上要办的事儿，临走交代雷天启，好好看着二宝。雷天启大约是知道的，他整天跟他呆在一块儿，不会察觉不到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回头等四阿哥气消了，再来弄清楚怎么回事吧。
一路上四阿哥都阴沉着脸，薄唇拉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爷今儿怎么出宫了？”
他不答话，反问我，“十月初一去曲阜，你去不去？”
“干什么？”曲阜不是孔子的老家？我对儒家思想持保留态度，兴趣不大。
“孔庙落成，皇阿玛打算派我跟三哥前往致祭。”
我笑道，“爷也说了皇上只派三阿哥跟爷两个，并没有我啊，不去。”
他侧，“你若想去，我就去跟皇阿玛请旨ຈ。”
我依然摇头，“不想去。”
四阿哥突然就提高了声调，呵斥道，“所有人都得跟爷作对是么？你们一个ฐ个都有主意，看来我这狗屁爷什么也不是！”
他这一句话，吓得苏培盛跟琉璃一哆嗦。
我皱了皱眉头，“既ຂ然爷不痛快，敏儿也就不打扰了。”欲转身，却被他拉住。
“放手！”我沉声道。
“不放。”他坚持。
就这么僵持着，任汗珠从额角落下，几乎是瞪着他，可他也丝毫不退让，那么直直地盯着我。
“看够了？有事回去再说，大街上拉拉扯扯，让人瞧见，回头让皇上知道。”
他这才慢慢松开手，我的手腕处都是他手心的汗水。
本想跟他说，你先得拿自己当回事儿，别人才能拿你当回事儿。可现这个理论，在皇宫里，在帝王家，是行不通的。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吧，又实在太抑郁。上下不得，左右为难。于是就做什么เ错什么，见谁谁不顺眼。心狂气躁，是必然的。可还能ม怎么办呢？随他去吧，总会想通的。
四阿哥后来一直沉默着，回宫，吃饭，夜读，就寝。一句话也不说，任由我帮他夹菜，又替他宽衣，沐浴。他的身体极其白皙，皮肤下微青的血管有着细细的纹路，手脚的指甲都被修剪ຘ得整齐干净。其实他的骨架算大的，但那ว拉氏也算高个子的女生，所以平时没觉得他有多高，但现在圈在一个木桶内，就显得对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子来说，算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