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我没认真去辨认。总不会有太多见面的机会,懒得去费那个心思。原怕碰见早先的丫头,后来才听额娘说,她听说我不愿意叫她去宫里伺候着,不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好遭我嫌弃了,整天闷闷不乐่的,就被额娘放回老家去了。也不远,就在西郊自家的庄子上,家里有爹有娘,不过是少了一份工钱,能一家团聚倒也好。
下面的茹慧、淑慧分别ี才六岁和五岁。小小的姑娘家,见了四阿哥也是怕生得很。淑慧的性子要开朗一些,多呆一会儿也就不怎么怕了,还知道对着四阿哥猛抛媚眼。后来才现她根本是瞧上人家腰间垂下来的那块墨玉。四阿哥还问她,是不是喜欢?小丫头就点点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他居然就真的解开来,放到她手上。淑慧的娘赶紧上前来,想着推辞,却也觉得不太合适。收下吧,更不合适。正左ุ右为难呢,四阿哥说了一句,无妨,又看了看我,想必是等着我点头。那我就配合吧。见我点头,淑慧高兴地拿了那块刻着一段竹子的玉佩玩去了。
“我肚子疼,休息。”说着往嘴里塞了一颗大葡萄。
“把书放下,我们去姑姑那里躲一会儿懒,皇上这会儿在盯着皇子们射箭,没空管我们。”她说完便催着我快点。
“不就差了九岁么เ?倚老卖老。”蔓菱双手支起那水嫩的脸蛋儿,一双慧黠的眼睛,带着几丝不耐的情绪。
“你,你,你……怎这般无情?”她做出旦ຆ角的手势,拖了长长的腔调,指控着我。
他捂住脑袋,“微凉兄来了。”
十三看看我,那眼神里是无限的同情。
我跟杜微凉,都惊人地固执,也惊人地相似。往往都是他要风雅,要趣味,要景致,而我要简洁,要方แ便,要省事。结果一来二去,我们就会为ฦ一个ฐ小地方争论起来,各执一词,毫不相让。
九格格的小名叫阿九,我跟怀珍习惯叫她九格格。因为ฦ前头的几个姐姐早ຉ殇,到她这儿就成了四公主ว,和硕温宪公主。那段跟她还有怀珍在宫里打闹的日子,依然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时时闪现,就像那金色的阳光,在水面跳跃着。哪天找个时间去看看她。
被他这么一冰,我有点清醒了。不穿袜子走过来,那ว是得这么冰。
“去洗澡了?”我嘴里咕哝着问。呃,这个人,还专门跑去洗了澡,意图很明显。
“回四福晋,太子妃让奴婢请您明儿进宫一趟。说是江宁织造的曹家送了一些时新的绸子缎子,让您去挑几匹。”
“福晋,太子妃身边的荣欣求见。”季眉的声音永远都是温水一般的没有生气。
我摇头,“不是跟八弟妹,而是跟怀珍。”这两者于那拉氏来说,还是很不相同的。要跟八弟妹闹翻,现在还不是时候。可跟怀珍,当初选择胤禛的时候,就已经闹翻了。只是今天她亲自动手砍了那两棵丁香树,便是告诉我,她下定决心要跟当初的郭络罗氏和乌ไ拉那拉氏了断了。
“你们这又是闹什么呢?”熟悉的声音猛然在背后响起。
我叹口气,好不容易偷回懒,倒叫上司撞个正着。起身到外间,见桌上那透亮温暖的红色,在玻璃器皿中摇曳生姿,有点晃眼。
“琉璃?”
“别ี看了,回头爷找麻烦,我担着。”
“是。”
等他拿着东西走了,我也收拾了桌上的烂摊子,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打算去现场观摩四爷怒的盛况。刚ธ走到门外的廊上,就听见某样物体咣当落地的声音,厚重而沉闷,大概一摔两半。
“苏培盛!大胆的奴才,谁叫你把这个放这儿的?”四阿哥盛怒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爷,是……”
“是我让他放的。”我挑帘进门,冷冷道。扫一眼地上,纸张书本,碎瓷片,茶叶水渍、还有那ว方摔成两ä半的青紫色端砚……狼藉一片。
四阿哥眼睛里冒着火光,将拳头攥紧,抬了起来,又重重地落回书案上。
“爷砸得可还痛快?还有几样呢,接着砸,完事儿了我替爷收拾。苏培盛,你先下去。”
苏培盛得令一溜烟就没影儿了。烟火重地,是不宜久留。
“你知道这是顾先生送的。”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点点头,找了个凳子坐下,“不是顾先生送的,爷不心疼,砸了也就白砸了。爷这会儿觉得心疼了?那就对了。”
他抿紧嘴唇,不说话。
“砸完了,射箭技术可有长进?”我歪了头问。
他瞪了我一眼,“这有什么相干的?”
我笑笑,“既然不相干那爷还砸得挺起劲儿?回头往靶子前一站,想起这方端砚,爷或许能ม瞄得准一点。”
“少跟这儿冷嘲热讽的。”
我耸耸肩,“我也不想啊。”
“哼!”他冷哼了一声,迈步出门,“谁也别跟着。”
我倒是愿意跟着呢?临走叫苏培盛过来收拾残局,又回去叫琉璃找了把伞出来。
“主子这会儿要伞干什么?又不下雨。”她递过来一把桐油纸伞,不解道。
“别问那么多,如果过了一个时辰我还没回来,就去阅射门找我。”我接过伞看了看,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凑合吧。
一路走过去,都没瞧见四阿哥。是他走得太快?还是我判断失误?到了阅射门,远远地看见那个宝蓝色的背影,才放下心来。
静静地立着,看他一次一次拉弓,放箭……不断地重复着简单的动作,好像不知疲倦。渐渐地,他后背上开始淌汗,沁透了衣衫,贴在身上,显得那般单薄。
快要接近正午的太阳,耀眼毒辣,似有火浇在身上。我这才想起挣开伞来,却现并未好多少。反而是举着伞柄的手,开始酸。于是干脆收了,放在一边。不知道他要坚持多久,也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我只是站着,跟自己的耐力挑战,看看我们谁比较耐旱ທ。
炙热的空气中,似乎连地砖都要冒烟了。肚子有点饿,耳朵也开始嗡嗡作响。昏昏沉沉的脑袋里突然闪现我失业的那个ฐ夏日。雁鸣陪着我,吃遍了我家附近的雪糕店,直到肚皮快要撑破的时候,现胃一抽一抽地疼得厉害。这才着急忙慌地跑去医院,被医生臭骂了一顿。哪有人这样子吃雪糕的?不要命了?雁鸣就幸灾乐่祸地笑啊笑,没有跟本小姐一样的铜肠铁胃就别逞英雄,什么叫做祸不单行?这下知道了吧?深知那个女人一向毫无同情心,所以不予以反驳,看着药水顺着塑料é管流进我的身体,而手臂上的血管冰冰凉凉,觉得也没有那么难受。当雁鸣有事先离开,只剩我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心里的空洞却让我全身的汗毛立起,原来没有着落的感觉就是这样。
“嗨!”亨利第一见我的时候,我是那样落魄的一副样子,面色惨白,目光涣散。我反应过来他是在跟我打招呼,才对他笑了笑。有护士来给他挂点滴,他佯装怕疼一副哭腔,不肯伸出胳膊来,惹得小护士格格直笑。这么เ庞大体积的一个男人,怕打针ฤ?矫情!
好不容易弄完了他才半躺下,拿出ipod来听音乐。后来他告诉我,那真的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打点滴,还是因为吃多了。
亨利是很健谈的一个人,而我从来都不是。那ว天他说了很多话,什么时候来的中国,去过云南、四川还有西藏,很喜欢上海,上海的女孩子也很好,工作起来干练,撒起娇来迷人……我在心里骂,坏男人都长得貌美如花,就跟你一样。最后离开的时候才现,其实他的点滴早就完了,原来他一直在陪我。又在新公司里碰见他,一身正经西装,系着蓝灰色圆点的领带,斯文、干净、美好而让人无法抗拒……真的好想好想他……
“主子。”琉璃在旁边轻轻地唤我。
“已经一个ฐ时辰了?”
“一个半了。”
“叫苏培盛去传太医来。”
“主子不舒服么?”琉璃关切地问。
“会用得着的。”这么热的天,在大太阳下晒三个小时,滴水未进,不成鱼干儿,也得脱水。
又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亨利,也不要再想以前,如果永远回不去,想来只是让自己更绝望。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抬眼望向远处,看见那个ฐ人影,竟然晃了晃,倒了下去。天……我赶紧跑过去,将四阿哥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伸手掐他的人中、合谷、内关……见他慢慢睁眼,才舒了一口气。
“还能起来么?”我轻轻地问。
他点点头,但现使不上劲儿。
“没关系,苏培盛很快就过来了。”我挪了挪位子,将他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伸手去解开他的衣衫,“这样通风好一点,不会那么难受。”
他没有说话,清瘦的面庞带着少见的忧伤。他轻微的呼吸擦过我的手背,温热潮湿。我们都沉默着,任时间静静地流逝……
不一会儿,苏培盛带着薛太医赶到,将四阿哥背了回去。
薛太医把脉之后,说是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多喝点水,就会没事了。我让苏培盛拿了酒去给他擦身,吩咐琉璃也在那边守着,不许离开。
回到房间,弄了盆凉水,将双脚放进去泡着。凉气顺着脚心慢慢渗入,人舒服了不少。伸手摸摸头,却还是烫手的温度。我的脸,大概跟猴子屁股差不多。
睡了整整一个下午,醒来才现已经过了去给德妃请安的时辰。
“琉璃?”
“奴婢在。”
“爷起了么?”
“已经去德妃娘娘那边了。”
我皱了皱眉,“怎么不叫醒我?”
“奴婢要叫来着,爷不让。”
“伺候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