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身上还有些银子,便寻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叫了壶茶,端起杯子喝了几小口,心里才慢慢安定下来。这壶茶一喝便是一下午,茶馆里的客人走了一茬又一茬。伙计虽有些意见,但见玉珠年幼,又是个姑娘家,也๣不好来赶,便自随她去。

玉珠走了一阵,才终于意识到此处离京城不说百二十里也是极远的一段路,单靠自己一双脚想走回去,只怕不易。与其一步步地走,还不如就在原地等着,想必郑๳家见那车夫久不归府,早派了人来找,那ว她被劫走的事情应该已传了回去。就算官府的人不来,秦铮定要来的。

张大夫擅长小儿疾病,于不孕之术并不精通,犹豫着开了方子后,再拿给玉珠定夺。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玉珠接过一看,心中便赞道,到底是保和堂的坐堂大夫,这方子开得极为稳妥。仔细想了想,最后提笔加了两ä味药。

又过了几日,关家少奶奶吴氏和她夫君一起来访。吴氏只说丈夫常年喉咙痛,才特特来寻大夫开个ฐ一劳永逸的方แ子。玉珠却是知道她意思的,面上不动声色,客客气气地请脉。关少爷似乎也毫不知情,一脸坦荡地伸了胳膊。

崔氏听到此处竟也来了兴致,津津有味地说道:“那个刘老尚书我上回也见过的,确实面脂涂ิ得厚,陛下每年赏赐的紫雪、面脂,旁人都是拿回家给夫人用,他倒好,恨不得一次全涂在脸上。说起来,他也有七十多了,如何还不肯致仕?”

玉珠在屋里听着,不知道是该作什么เ表情。那崔氏将将走到门口,忽又转过身来冲着玉珠招了招手,笑道:“小秦大夫快过来,跟我一道儿去瞧瞧。”

阿柱一边走,又一边问道:“玉珠姐姐你是大夫么?”

“奶奶留了剩ທ饭。”阿柱笑嘻嘻๵地走近了,蹲下身子瞧着地里的药草,嫩着嗓子问道:“玉珠姐姐,你种这些有什么用?阿婆都在地里种菜和葱花,为什么เ你种这些奇怪的东西。”

秦铮只是笑,也不反驳。只是他见玉珠要将那ว簪子收起来,又赶紧起身抢过去,道:“收起来做什么,我特意给你雕的,自然要戴上。明儿你就及笄了,不好再作这双环髻的装扮。原本该请个全福太太替你梳头的,如今只能便宜了事。”说着,又找了梳子出来,要给亲自玉珠梳头。

秦铮嘻๵嘻๵一笑,露出珠玉般的牙齿,“我跟书院里的花匠学的,材料也是他送的,原本做了好几支,就成了这一支。”

郑览猛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郑览后退了两步,长出了一口气,眼睛却不知看向哪里。就在修文忍不住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终于转身,淡淡道:“回去吧。”

“你要寻大夫?”刘婶子忽然来了劲儿,一把将玉珠推到身前,道:“算你今儿运气好,还没出巷子就撞到个ฐ神๰医。”

这样的场景让玉珠想起了玉溪村,总是大惊小怪的小柱子,温柔慈爱的高氏,红着脸说话的玉堂哥,还有吵架很大声的李嫂子……

郑家这样的豪门世家,一来瞧不上那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二来玉珠也没那么เ多本钱去淘换什么好宝贝,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什么好东西送人。最后还是在银器店买了套长命锁并手镯脚镯一共五件,虽说没什么新意,却是图个吉利。

到底不是这块料é,玉珠才做了小半个时辰,就熬得两眼发红,肩膀也痛得厉害,手里的活儿却只做了一半。心里烦得很,将衣衫扔到เ一旁,又寻了纸笔来给刘家兄妹写信。

玉珠原以为书院的山长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了面前的温和儒雅的中年男ç子竟有些没反应过来,待见秦铮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问好,才忙起身,手脚有些忙乱地朝他问好示意。

郑览很努力地忍住不笑,朝秦铮点点头,道:“进去吧。”

因郑肃与两个儿子的病情确有减轻的缘故,郑夫人待玉珠也越来越和蔼,三伏的时候,她还特地让吉祥๷给玉珠姐弟送了两ä套夏衣来,让玉珠受宠若惊。

过了许久,郑肃才道:“便是有一分的把握也是要试的,更何况览儿这里早已卓见成效。明儿起就请秦大夫给我们父子看病吧。”说到此处,他神情一黯,顿了好一会儿,才悲声道:“若是二弟还在,也不至——哎。”

院试考了两ä日,回来后秦铮不怎么说话,玉珠见他那ว副神情,只当他考得不好,便不多问,只拉着他收拾东西,准备第二日去郑府。

秦铮这才作罢。

“玉珠妹妹,我们正好要找你,你就来了。”刘芳华亲热地上前挽住玉珠的胳膊,笑嘻๵嘻道。自她那日从郑览房里碰了钉子就极少出房门,生怕这事儿被旁้人知道了要笑话她,待见过了这么些日子都没什么传言,心知定是郑๳览给修远下了禁口令。心中ณ方定,这才出来露面。

待要走的时候,顾咏又让书๰童元武拿了个ฐ荷包赏她。

马车沿着玉溪村的石板路一直东行,出了村子又往南走了约盏茶的功夫,才到เ了顾家的庄子。这是顾夫人崔氏当年的陪嫁庄子之一,有二十余倾地和一片十来亩地的池塘,池塘边是一片小山,景色十分雅致。

顾咏又惊又喜,朝郑览道:“若真是神医,回头请她来给你也瞧瞧。”

到底是自己้儿子,崔氏还是下不了狠手,见他鬼哭狼嚎地实在叫得凄惨,才松开了揪成一团的耳朵,拍了拍手,怒道:“左右听我的,明儿就去下聘,下个月就娶ດ进来,赶在明年生个娃,我和你爹有孙子抱了,便再不管你。”

“娘啊,”顾ุ咏顾不得安抚还在发烧的耳朵,一把抱住崔氏的裤腿,“娘啊,我求求你了,这事儿你就别管我了行不。我这不是才二十一,京里头过了二十一没成婚的又不是我一个ฐ。那以前的长乐公主不是过了二十才嫁的人么,我一个男ç人,那么เ着急成什么亲。”

“屁话!”崔氏双手叉腰,怒道:“人家林侍郎家里的三个ฐ娃儿,个个ฐ都成亲早,那三小子成亲的时候才十六岁。你瞧瞧人家家里头,那孙子辈儿的都能认字背诗了,你再瞧瞧我们府里头,整天冷冷清清,连个ฐ人影都瞧不见。”

“娘要见人影也容易啊,您跟爹再——”顾咏话才说了一半,猛地觉得不对,赶紧松开崔氏的裤腿往后跑,一骨碌钻到顾信的身后。

“你这忤逆是小王八蛋,竟然敢跟你娘这么说话。”崔氏挥起手就要开打,无奈顾咏实在滑头,躲在顾信身后一左一右怎么也๣够不着。

“夫人此言差矣,”顾信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咏哥儿如何能ม是王八蛋,他乃夫人怀胎十月所生,他是王八蛋,那夫人岂不是——”

“顾信——”崔氏大怒,连儿子也顾不上了,直接朝顾信冲去。

顾咏寻了个ฐ机会从屋里溜出来,临走时还不忘了把门关上。

可就算暂时逃出了门,这事儿还是没完。顾ุ咏只要一想到要被胡乱塞个女人进屋心里头就烦得不行,元武见他这样子也๣跟着不好过,安慰道:“少爷,左右您也是要成亲的,既然那位小姐好看又温柔,你就是娶回来又如何。如今跟夫人闹成这样,到时候便是你不想娶也๣得娶。”

“你给我闭嘴!”

在城里没头没脑แ地晃荡了半日,顾咏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回头吩咐元武去家里头守着,若是见着家里头派人去下聘就赶紧ู来寻他。元武虽有些不愿,却还是不敢忤逆顾ุ咏的意思,只得又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他走远了,顾咏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去了同仁医馆。

自从那日出了事,秦铮便再不让玉珠出诊。医馆里留守了两个大夫,故都还算清闲。顾ุ咏进院的时候,玉珠又在跟秦铮斗ç嘴๨,姐弟俩虽是横眉瞪眼的,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见顾咏过来,姐弟俩才住了嘴,却又忍不住你瞪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顾咏在一旁瞧着,满心满眼的都是羡慕。他在医馆里待的时间不长,只和玉珠姐弟说了一会儿话,又喝了碗玉珠端上来的甜汤,元武就过来了。

一出门,顾咏就一马当先地朝巷子外奔,口中焦急地问道:“他们到เ了哪儿了,走的是哪条路?”

元武老老实实地垂着手,道:“少爷,是夫人让我来找您。”

顾咏闻言就想逃,被元武急切地挡在身前,“少爷,夫人说您要是不回去,她马上就让人去提亲。”

“该。”顾ุ咏暗自咒骂了一句,一甩袖子,闷闷地朝顾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