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觉得这类绝对属于国家级的古董出现在这家古董店有什么奇怪。就他对那人的了解，就算这家店内还有着更多的珍贵古董也不稀奇。
胎体为灰胎，细腻坚致。釉为青釉，晶莹滋润，如玉似冰。上面有叶脉纹，入手冰凉沁手，以馆长的经验来判断ษ，这个瓷枕的年代至少在唐朝至五代十国之间，而且从颜色看，甚至有可能ม是传说中的“秘色瓷”！
“啊，对了，秦始皇还有一大罪状，大兴土木！长城、阿房宫、骊山陵墓，哪个不是大工程？”医生看到画面上秦始皇站在地图前开始研究长城的修建地点，便想起了之ใ前他们提到的话题。
老板撇了撇嘴角，轻叹道：“秦朝争霸六国之后，剩下的士兵怎么办？解甲归田？这不是解决的办法。久安必乱，要不是继续对外扩张，就是大兴土木。历朝历代，无一例外。像后世的汉武帝多次出兵征讨匈奴，隋唐宋明也无一例外，就连清朝的康熙在和平年代都御驾亲征，这是一种解决内部ຖ矛盾的办法。”
医生听了茅塞顿开，这方法确实从古到今都在用，更别说现今社会了，某大国还为ฦ了转移国内的经济危机，掀起了什么什么เ战争呢！
老板见医生并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后世对于长城的褒贬暂且不提，但秦朝之后，历朝历代都会修建长城，难道还不能说明长城的重要性吗？始皇帝没有进行对外扩张是考虑到เ民生问题，我空口说白话你可能不相信，出土的《睡虎地秦墓竹简》确确实实地记载着，秦朝的徭役是有工钱拿的，有管饭，甚至配衣服的。你觉得，老百姓是愿意打仗呢？还是愿意打工呢？”
医生彻底哑口无言，脑袋里回荡着老板的言论，一团浆糊。
“这里，就是焚书坑儒的真相。”老板突然说道。医生立时瞪大了双眼，老板怕他光从几个ฐ场景看不出来所以然，便徐徐解释道：“焚书坑儒的导火索，是因为ฦ始皇帝ຓ追求长生不老，但又怕被毒杀，给他进献药丸的术士都必须同时做两颗药丸，专门有几个试药的侍从试药。待一个月后如果没有什么异状，才服下药丸。然后，某一天，试药的某个侍从，暴毙。”
画面上的秦始皇正在大雷霆，底下一干人等噤若寒蝉。医生皱眉道：“现代研究已๐经证明，古代炼丹ล术里含有的汞、矾等物质，是重金属，对人体了有剧毒，积累到一定程度肯定会有副作用。事实上历史上死于服丹ล而亡的帝王有好多个，唐太宗李世民传说就是因为ฦ这个死的。追求什么เ长生不老啊……”医生忽然住了嘴，因为他这才现，他身边貌似就有个ฐ长生不老的人。
老板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但当时无人知道丹药从根本上就有毒。也无从查证到底那名试药侍从是吃了谁做的丹药而死，再加之查出侯生、卢生等人贪赃枉法，挥霍殆尽携款潜逃的事件，始皇帝决定杀掉有关的术士。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骗取科研经费，带不了违法者四百六十三人，人人证据确凿，其罪当诛，逐一斩。只有这么一次坑儒事件，准确的说实际上是坑术事件。在《史记》里，司马迁也认为ฦ是坑术士，后世以讹传讹，添油加醋，才变成了坑杀无数书生。至于焚书，前一阵出土的秦简仍在，若是真的焚书，那又怎么会有大量的秦简出土？秦始皇烧的，只不过是六国的贵族藏书而已，为ฦ的就是想抹去他们的历史，防止他们动乱ກ，结果没想到光是仁慈的焚书，根本无法阻止人们造反的心。”
医生此时已经彻底断绝了和老板争论的心，老老实实地沉浸在这个历史的画卷中，后面讲述的故事也多多少少颠覆了他的认知。秦始皇独揽大权事必躬亲，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只有他活着才能支撑这个帝ຓ国的运转，所以开始多次去各地巡视，留扶苏公子在朝中执政。可是扶苏公子仁义忠厚，和秦始皇的治国理念完全相反。多番冲突后，秦始皇才把他丢到边塞参军，打算磨练他数年，希望培养出一个刚ธ毅果敢的扶苏。甘罗，也就是当年的老板，作为扶苏公子的伴读也随行。
此后的场景便很少再有秦始皇的出现，多是非常单调的军旅生活，塞外征战果然使扶苏从一名贵公子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将领。而在不知几次春去秋来之后，忽然有人传来了秦始皇的旨ຈ意。一旨诏书传至上郡，竟是责备扶苏办事不力，赐其与将军蒙恬自尽。
医生呆呆地看着，他自是知道这旨意其实是胡亥和赵高的假传圣旨——秦始皇早就在那次东巡的路上就宾天了。而扶苏也不像历史上所写的那样软弱到拔剑自刎，而是想和蒙恬将军带兵冲回咸阳去询问真相，但胡亥和赵高的人早ຉ有准备，把在帐篷内开始有反抗之意的扶苏毫不留情地斩杀。
尽管相隔了两千多年的时光，医生看到那些士兵持着剑朝扶苏刺๐去时，还是忍不住失声惊呼。
因为他竟然现一直站在他身旁的老板冲了过去，奋不顾ุ身地挡在了扶苏的身前。
医生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带着寒光，透过了老板虚幻的身体，直接插在了扶苏的胸膛上。
老板回过头来，愣愣地站在那里。
“这不怪你……”医生知道老板当年并不在场，若是他在的话，恐怕就会做出刚刚的那种举动。一时间，医生的心中充满了庆幸，幸亏老板不在。
只是，看着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扶苏，医生的背脊间窜起一股凉意。
扶苏怀里，那块秦始皇御赐的玉料é掉在了地上，医生看着那块玉被温热的鲜血浸染，不由á得遍体生寒。
“其实并不是正义แ能战胜邪恶，而是历史只有胜利的一方才能ม书写。这世间，胜的一方才永远是正义แ。”老板缥缈的声音传来，医生却来不及细想，重新地陷入了黑暗中ณ。
医生像是从一个深海的海ร底般浮上了水面，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哑舍内那熟悉昏暗的灯火跳动在眼前。
他从椅子上坐起身，揉了揉微痛的额角。一抬手便停住了，因为ฦ他手中拿着的，就是那块碎成两半的长命锁。医生愣愣地看了片刻，忽道：“我刚刚ธ看到的记忆，其实是扶苏的吧？”
两半给他倒了杯茶，闻言点了点头道：“是的。扶苏惨死，我帮刘邦破秦，替扶苏报了仇后，便一直在寻找扶苏的转世。”
“你帮刘邦ะ破秦？”医生拿起茶杯直接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让他忍不住咋起舌来。
“嗯，我本来选中ณ的是项羽，可没想到他居然毁了咸阳，烧了阿房宫，杀了所有秦朝的皇族将相。”老板说到เ这里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捏着茶壶的手甚至都有些僵硬，半晌之后才续道，“所以我转而投向了刘ถ邦。”
医生呵呵干笑了两ä声：“你不会告诉你，说你是韩信吧？”他本是开玩笑说的这句话，可是没想到话一出口，老板却淡然地点了点头。这下医生却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能ม抢过老板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他面前的这家伙既然活了两ä千余年，那么เ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天知道他还在历史上都扮演过什么角色……
又喝了几杯茶水压惊，盖好了茶壶盖，这才平静地说道：“找到了，可是不知道什么เ原因，扶苏的转世每次都是夭折，最多也只能ม活到十二岁。因为时间太过于短暂，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不能及时找到，疲于奔波。我花费了极为漫长的岁月，才现只有让扶苏的转世戴上当年他贴身佩戴了数年的玉料，才能延长生命。所以我让陆子冈雕琢出了这块长命锁，可饶是如此，也只能让扶苏的转世在世间存活二十四年。”
医生虽然早就猜到了些许情况，但当老板说完最后一句话直直看向他时，还是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医生扯出一个ฐ僵硬的笑容，讪讪地说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都过了二十四岁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啊？”
老板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我没有认错人。你还记得之前那个水苍玉的基督像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ว个人还是我就回来的呢！怎么？”医生当然还记得那个ฐ诡异的事件。因为那个水苍玉的基督像，本来被害死的宁琪琪占据了畅销推理家萧寂的身体，而萧寂则被他佩带的水苍玉基督像吸收了灵魂。医生正想再唠叨两ä句，却看着老板从柜台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那个水苍玉的基督像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宁琪琪把这枚基督像送给我了。我让馆长去做了鉴定，刀工虽然是最近的产物，但玉料却是两千多年前的。”老板说罢怕一时听不懂，又加了一句道，“正是那块始皇帝赐给胡亥的青色玉料，和你手中的长命锁出自同一块和氏璧。”
医生为之哑然，他今天已经接受了太多太多的震撼，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光听结论便罢。
“我也是刚刚ธ才知道，原来扶苏公子的一魂一魄在临死前，被锁在了这块玉料é中。魂魄不全的扶苏，转世自然早夭。而今天长命锁碎了，那ว属于扶苏的一魂一魄才重新า释放出来，我和你刚刚看到เ的一切，都是在这长命锁中扶苏公子残留下来的回忆。”老板说得很慢，慢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牙缝间逼出来的一般。
医生觉得头晕晕的，但他还是善于抽取能听懂的话语来听，所以回味了片刻后，他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道：“就是说，我命中的大劫已经顺利ำ地过去了？以后我可以万事无忧地生活了下去了？”
对于自己是不是扶苏转世，医生根本不感兴趣。刚刚ธ看的那些场景，他权当成是全息3d的电å视连续剧，没有太多的感触。毕竟那是两千多年前事情了，就算再纠结又有什么เ用？等天亮了，他还是要走出去上班，穿上白大褂治病救人，他的前世是英雄还是狗熊对他的生活根本没有半点改变。
老板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容，缓缓点头道：“是的，没有任何问题了，不光是今世的你，以后转世投胎的你，也会和平常人一样归于命运的掌控，再也不会有早夭的事情生了。”
医生莫名地觉得老板说的话有些凄凉，可是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心中烦躁的他刚想问出口，就骇然看着老板的嘴角开始不断ษ地溢出鲜血，而那笑容却依旧ງ挂在他苍白的脸上。
“是的，你终于能好好的活着了，我的使命终于结束了……我……也该休息了……”
第十二章哑舍·赤龙服
这是医生第二次看到老板吐血，这次看到เ的景象更加骇然，老板几乎是一边说着一边从唇边溢出鲜红的血液，脸上甚至还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惊悚程度简直可以媲美深夜的恐怖电å影。
医生懊悔不已，从大师别墅里出来时他就应该拽着老板去医院的，结果他睡了一觉就忘了，真是太不应该了。其实说起来，这也不能怪他，老板呆在这常年不见阳光的哑舍里，脸色本来就犹若病人般苍白，毫无血色，之前又没有任何预兆，一点虚弱生病的感觉都没有，所以很容易忽略他的病情。
“走，去医院检查检查！正好就在附近。”医生也无暇去给自己的疏忽找理由，连心跳起来，拽着老板就往外走。
老板却没有动，而是抽回了手，掏出手擦干了唇边的血渍，淡淡道：“我不能去医院。”
“为什么？”医生闻言一愣，回头时正好接触至老板眼中的苦笑。医生暗骂自己้糊涂，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你是怎么活这么เ久的？这么吐血，会不会影响你的身体？”医生问得有些迟疑，虽然他在哑舍里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例如那据说已经几百年不灭的蜡烛，封印着神兽的山海经，还有那个才刚刚ธ见过的白蛇精~~可他绝对不相信站在他面前和他认识了好几年的这个人是妖怪。
医生回想起少有的几次和老板的身体接触，老板的体温都低得不似活人。
本就关不严的门缝里吹来一道冷风，引得长信宫灯里的灯芯一阵跳动，古董家具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不已。看着老板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医生却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没有退缩，反而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清晰地看到医生眼中透着关切，老板的脸上难以克制ๆ地闪过讶异。就算是和他三代相交的大师一族，也因为ฦ他百年来容貌不变而刻意保持着互相合作的敬畏距离。而只和他认识两三年的医生，却在听到他可能是活了两ä千多年的妖精后，反而越的关心他。
见老板并没有回答，医生开始有些焦急起来：“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不过我是医生，可能会有些帮助~~”
也许是今天都把话倾诉了出来，让一直把秘密当成重担压在心里的老板轻松了许多，一时间觉得都告诉了医生也无妨。
反正，他都要真正离开了。
老板把已经半凉的水壶重新放在红泥小炉上热了起来，“我的师父，本就是一名炼丹师。”老板幽幽地说道。水壶中的水一会儿就冒了热气，缥缈的水汽从壶嘴中ณ溢出，很快就弥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医生自己便是一个ฐ话唠，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此时忍不住插嘴道：“难道秦始皇焚书坑儒~~不，坑术士的时候，你师父受到了牵连？”
老板摇了摇头道：“我师父是一个ฐ很有名的炼丹ล师，不屑和宫中那ว些坑蒙拐骗的术士为伍，进宫一年后就神游去了。”
医生见老板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知道他是在想他那个ฐ师父，便忍住了打断他的欲望，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炉子上的水壶烧开了，老板这时才回过神，把茶壶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泡了一壶热茶，霎时茶香弥散在哑舍之ใ中，令人精神一振。
“生试药侍从暴毙的事件后，始皇帝并没有因此断绝追求长生不老的愿望，不过以后丹药呈上来时，不用试药侍从，而是由炼丹ล师亲自试吃。”老板捧着茶杯，也没有喝，只是放在手中ณ把玩，“我师父神游前曾留下两枚丹ล药，因为ฦ他已无处可寻，所以是由身为徒弟的我来试吃的。”
医生一呆，举起茶杯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是说，你是吃了长生不老药~~这不可能！这世间怎么可能ม有长生不老药？”医生很激动，激动得甚至忘记了自己拿着倒得满满的茶杯，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烫到เ了他的手，他也不觉得痛，犹自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手。
老板依然很平静，探手过去把医生手里的茶杯拿过来放好，防止这个ฐ珍贵的宋朝白釉瓷被他随手摔到地上成为碎片。
“这怎么เ可能？这怎么เ可能？”医生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他原以为老板能ม活这么เ久，会是什么精怪，但事实却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只是吃了一种药物？什么药物能让长生不老？医生绝对无法承认古代的炼丹术居然比现代的医术还要先进！
老板也知道这件事很难让人相信，但他确实是活过了两千多个ฐ年头。老板摩挲着手中宋瓷光滑细腻的瓷釉，心想他恐怕也算得上是哑舍中的古董了，还是很有年头的那一个ฐ。
医生渐渐从失控的状态中ณ恢复过来，开始意识到เ这恐怕是窥视人类秘密的一个难以诉求的机遇。医生掩住心中的激动，把茶杯中ณ残留的半杯茶一饮而尽，平静了一下心绪才问道：“老板，能详细和我说说吗？”
有何不可呢？老板感觉着手心中熨ຖ烫茶水的温度，让思绪慢慢飘远。
“扶苏被杀后，蒙恬将军心有不甘，带军打算回咸阳找胡亥问个清楚。他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史书上说是服药自尽，多半也是被人暗杀了。”
“那你呢？”医生忍不住追问道。老板是扶苏最亲密的伴读，胡亥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我？”老板略薄的嘴唇上泛起一抹冰凉的笑意，“我的父亲虽然没有爵位，但是身为ฦ秦朝最古老的家族，对于皇城中ณ的蛛丝马迹还是能ม察觉得出来的。在胡亥的使者到达边境之ใ前，他就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卦家书，称他病危。我匆忙回到咸阳，一进家门就被父亲关进了密室，直到给始皇帝丧ç时，才放我出来。我也是那ว时才知道，扶苏已๐经自尽身亡。”
医生沉默不语，虽然老板的叙述平静无波，可是细听下去，还是可以察觉得到他言语中的悔恨。若他晚几天回咸阳，说不定可以阻止扶苏就那样逝去，也许还会改写以后的历史。
老板手中的茶杯已经变冷，他举至唇边抿了一口，变了味道的凉茶在唇齿间弥漫，一如他五味杂陈的心。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站在帝座上的那人时，是多么的惊骇和愤怒。
他曾经无数次憧憬ä着那套代表着帝王之ใ尊的冠冕戴在扶苏的头上，也曾无数次想时刻๑伴在他的身侧，看着一代帝王的诞生，与他一起建立一个ฐ理想的、强盛的国度——千秋万代的大泰！
老板捧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紧ู，杯中的茶水随之荡开一圈圈涟漪，顷ั刻๑后，又平静了下来。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那ว套冠冕，那方玉玺，他都精心地藏在哑舍深处，可惜再也没有适合他们的主ว人出现。
哑舍之内流淌着足以溺死人的寂静，许久之ใ后，老板才打破沉默道：“为始皇帝丧那日，所有朝廷重臣都去了骊山，可是能回去的，没有多少。我也没有回去。”
“殉葬？借此除掉碍眼的人？胡亥可真阴险~~”看着老板下意识地抚上脖颈，医生这才知道那道狰狞的伤痕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