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打鼓,连忙招回两翼将领,大军合成一股,不问甚么袭扰,只管南下。岂知便是如此也要中伏,行至笊篱山前,忽然前๩军鼓噪大作,前锋回报,却是明军在山前列了车阵。皇太极微微冷笑,心道论起野战,南蛮焉能与我八旗铁骑抗衡?当下令骑兵不须理睬敌人放枪,只管猛冲,只消冲得近了,火枪便是无用。岂知冲到近前,并不见一个明军,只有车阵摆在那里,皇太极心中疑惑,辽兵向来勇不畏死,怎地这一支却望风而逃?难道是关内新来的明军么?猛然间记起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弃粮烧曹兵来,大叫一声不好,忙令后撤,便在这时,但见山脚树林之中火光纷纷亮起,跟着一阵火箭,如雨而至,大部却射在车上。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整个车阵都熊熊燃烧起来,跟着便是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

马蹄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终于进入到壕沟的范围了。最前๩锋的骑兵,马腿先陷进了窄壕,纷纷摔倒在地。有些骑兵干脆连人也๣给摔进了壕里,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然而这些壕沟的深度比人还要高,他们怎能爬得出来?一时间马匹悲嘶声,满洲话的怒骂声响成一片,皇太极自在中军,现前锋情形不对,连忙下令停步,却又有一些勒马不住的,一般摔入了壕中。

满桂居然也不怒,道:“十二日຅虏兵猛攻锦州城西,城池险些陷落,赖有赵总兵死战,虏兵退五里而营,百般诱锦州兵出城决战,赵总兵并不理睬。”说着瞧定了桓震,道:“你怎知虏兵定会南下?”

谈得片刻๑,满桂忽然叹道:“本官听得京中ณ来使传说,早在上月,便有一个兵部侍郎上书๰预言辽东将有战事,可惜朝廷之中ณ尽是不学无术之徒,没一个放在心上,到了虏兵大举南下,这才翻出那侍郎的奏折来。”双掌一拍,大声道:“料é敌先机,方能处处制胜,倘使大明朝武官个个ฐ如这侍郎一般,何愁辽东不平!”桓震却是怔了一怔,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只是他却并非有甚么大才,只是预ไ先知道了生过的事情罢了,并且他也不是侍郎๰,只是个小小主事而已๐。

他顺手一推沙盘,站了起来,笑道:“如何?一万二千军还剩ທ多少?”吴三凤面色青,他并非不知道袁崇焕守宁远城之法是固守城池,决不野战,只是刚ธ才被桓震退兵之计迷惑,究竟还是十六岁的少年,一时间心中起了追击的贪念,这才贸然出兵,引致大败。当下叫道:“不服,不服,你使诈!”桓震哈哈一笑,大声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将来的中外武将,国之干城,难道战时上了敌人的当,也要去埋怨敌人使诈不成吗?”吴三凤无言可答,叹道:“输便输了,任你处置。”桓震嗤道:“我处置你,却于我有甚么好处了?本官既然忝任此地主事,本不该与尔等做此儿戏之事,只是非如此不能叫尔等知道边疆之急。”瞧了吴三凤一眼,大声道:“丈夫立志,当存高远,尔等多是将门之后,哪怕不为国家,也须顾ุ得自己家世名声!今日学业马虎,将来当真叫尔等统兵打仗,便能制胜沙场,青史留名了么?”

吴三凤依言揭开盖布,却是一个沙盘,细细看去,居然便是辽东的地形。中国宋代已๐经有了沙盘的雏形,沈括便曾经用面糊木屑与熔蜡制作地形模型,那ว是最早的沙盘。然而桓震这个沙盘,却比宋人所做要精致许多,上面山川河流无一不备,很是详尽。说起来还要拜耿如杞那本辽东笔记所赐,他昨夜半宿不睡,便是根据那笔记,做了一个宁远一带的沙盘。虽然颇有出入之处,但也差近事实了。

与6义长谈之后,桓震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三天,三天过去,他做了一件连自己也感觉不能接受的事情:他拜入魏忠贤门下,成了这个大太监的义重孙。拜祖父的帖子是由崔应元替他送上去的,当时桓震还以为魏忠贤虽然起初对认他做义父义祖父的人来者不拒,可是现在权力熏天,未必还会将自己这种草根阶层小虾米放在眼里的,不想帖子与礼物一送,魏忠贤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也许这个没有后代的太监,对于干儿干孙子打从心底就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吧。那个崔应元,不也是市井流氓出身么เ?

桓震要那小内侍却不是看中了他,只是见他年纪不过十几岁,不忍心瞧他被魏忠贤拷掠而已。两人出了九千九百岁府,走过一个拐弯,小内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桓震伸手搀他起身,笑道:“我不欢喜别人跟我叩头的。”又问:“你叫甚么名字?”那小内侍道:“小人没名字。”桓震奇道:“没名字?你父母不曾给你起名么?在府里他们叫你甚么?”那小内侍摇头道:“小人是陕西人,父母早在小人还没满月的时候就将小人给卖啦。平日人家都叫我阿六,连小人也不知甚么缘故。”桓震感慨不已,这就是一个下层贫民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时代!

桓震的膝盖却早已跪得麻了,一面暗地咒骂,一面爬了起来,道:“多谢九๡千九百岁恩典。”魏忠贤笑道:“那也不必。咱家瞧你这人像儿做得甚好,明日຅再做几样玩意儿来给咱家瞧瞧罢。”桓震心中ณ一动,一口答应,顺势求他让自己见上耿如杞一面。话刚出口,崔应元便截口道:“钦命重犯,焉能是你想见便见得的?”魏忠贤瞧他一眼,淡然道:“那也没甚么。尔去传咱家的话儿,便说是咱家准尔去的,哪个敢拦。”桓震大喜,心想他既然准自己会见耿如杞,想来也๣未见得便会赶尽杀绝,只消过几日再弄点新鲜ຒ玩意哄弄他高兴,耿如杞一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只听崔应元道:“大约还不曾。”口气中倒像是有几分惋惜。魏忠贤瞧了桓震几眼,问道:“尔何以要替他求情?莫非是他的同党?”说到同党二字,眼中寒光一闪,旋即又眯了起来。

两人商议一番,都说这事情须得叫朱由检知道才好,当下傅山自去安排不提。雪心见他心神不定的样子,也不敢前来闹他,大年初一这一日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次日傅山又来,言道已๐同信王商议过了,信王有话要他转达,道是只管放手做去。桓震却不敢尽信,他对袁崇焕难道不也是慰勉有加,最后却又怎样了?

公铭乙一见桓震进来,笑道:“这可好了!贤侄你不回来,我这雪心侄女好歹不让开饭,这可要饿死两ä个老家伙了!”雪心听得他如此说,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桓哥哥你回来啦。”桓震点了点头,坐下吃饭。公铭乙不住给他布๧菜,桓震方แ才既在信王府吃过,心绪又是不佳,本吃不下去,却不好拂他美意,只得硬塞入肚去。好容易吃完了饭,雪心又缠着定要放焰火。折腾完时,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耿如杞却似早已知道了一般,毫不吃惊,笑道:“我当甚事,原来不过如此。”邓仕兴急道:“私动国粮乃是大罪,何况刘诏怀恨已久,此次这桩事必不能轻易了结,耿大人怎地如此若无຀其事?”耿如杞哈哈大笑,道:“当日本道行那开仓之举,便早已料é到会有今日。求仁而得仁,吾何怨哉?”说话间有军士开上饭来,耿如杞劝酒布菜,吃得甚是爽快,桓、邓二人却是毫无心绪,没滋没味地吃完了一餐。饭罢,耿如杞自去处理公务,桓震扯住邓仕兴,详问他耿如杞被参情形,这才知道,按大明律,擅动国粮便是藐视君上,律入大不敬条,从重治罪,并且遇赦不赦。桓震却不曾想到这事后果如此严重,想了一想,问道:“然则耿大人此举本为抵抗外寇,况且这一战战绩彪炳,难道朝廷便不懂ฦ得分辨么?”

那一战之中,耿如杞千钧一之际幸得孟豹相救,受伤也是甚重,好在并不致命,请医调治,数日间逐渐康复。桓震流血太多,睡得几日,也就醒了过来,只是还有些气虚血弱。耿如杞一进房门,见桓震已醒,正坐在那里呆,当下笑道:“百里在想甚么?”桓震摇了摇头,道:“没有甚么。耿大人,营中情形可还好?”耿如杞哈哈一笑,道:“甚好。百里只管安心养伤便了。”桓震道了谢,又问他那哈刺慎究竟是甚么来路,敌酋是谁。

桓震默然,心想此人所言倒是实话,这些士兵,眼前๩温饱尚且不继,你去与他们说些甚么保境安民的大道理,那不是未得陇,便望蜀了么?孟豹冷笑道:“正是如此。小子,你在九泉之下莫要怨我,要怪就怪遵化那些官老爷们,谁叫他们宁肯将粮食屯在仓里烂掉,也不愿拿出来给咱们吃?”桓震脑中电å光石火般地一闪,叫道:“若是我有法子叫遵化县开仓让你们就食,那又如何?”孟豹呵呵一笑,拍拍他脸颊,嘲๦笑道:“老子们明日杀进遵化城去,还怕他不开仓么?哪里用得着你来废话。乖๔乖死罢!”

耿如杞叹道:“百里不必如此。人生百年,有谁不死?本道死而有节,死得其所。”桓震心中暗骂去你的死而有节,区区一枚印信,便给了他们又能怎样?他却不知失印乃是大罪,何况是双手将官印奉与乱军,那ว简直就是协同造反了。但耿如杞坚持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当下冲孟豹笑道:“这位……”孟豹知他不认得自己,当下道:“老子的名姓,你也不必问了罢。左右片刻之后,你的脑袋便要落地,那时知与不知,都没甚么区别。”说着再不理他,挥起大刀,用力斩ล向耿如杞。

耿如杞明知自己不在其位,便生气也是白饶,拍了一回桌子,也๣便渐渐冷静下来,叹道:“朝事如此!”桓震忽然记起杨柏来,心想那个ฐ宁死不建生祠的房山县,不知现今可还活着?耿如杞又了几句牢骚,便转身去瞧他身后的一副地图。桓震仔细辨认,画的却像是辽东一带地形。古人所绘地图十分难认,他看得半晌,也不过辨出了一条长城而已。耿如杞觉他留แ心地图,叹道:“本道早年在职方郎任上之ใ时,受鹤鸣小人所惑,排熊廷弼而庇王化贞,疆事由是大坏,现下很是后悔,因此署中常备边图,但盼日后能够补报万一。”指着辽东一带,道:“现下彼处有袁辽东在,修塞垣,缮战垒,铲山堑谷,大兴屯田,边事大定。”

本书决定加入VIp了,加入的目的主要不是钱,而是页强推。我会尽量不让各位失望的……敬请期待。另,马乎兄,我没有刻意删你书评啊,你没看见置顶么?再次谢谢。

朱由检瞪了桓震一眼,向傅山道:“某的生辰乃是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廿四日。”傅山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一算,道:“嗯,那ว是辛亥、庚寅、乙未、己卯,此命格……”故意顿了一顿ู,重重地道:“主的乃是志大才疏ຕ,身死家破!”朱由检再也๣忍耐不住,伸足踢翻了椅子,叫道:“给孤拿下!”四名随从一拥而上,擒手的擒手,捉脚的捉脚,将两人按了个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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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各位都知道朱信是谁了罢。明清人笔记中多有记载,崇祯在做信王的时候,为了免受迫害,必须韬光养晦。他心里很是郁闷,因此经常带着个太监在京城街道上晃荡,走得累็了,还特别ี喜欢在街头酒肆喝酒。这里写桓震两次在娱乐่场所碰到他,应该不算荒诞。只不过他出居信邸当在今年年底,我现在这么写恐怕不合于理,各位只当没现罢。现年十六岁的崇祯,大权尚未在手,多疑、不信任别人、善于掩饰自己้等等容或有之,但是性格该当不会暴戾好杀到เ那种程度。另,这两回写来感觉十分不好,有人说我写得水,其实连我自己也都觉得水。所以我要闭关……为时一晚上,明天照常更新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