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皱眉做苦苦思索状：“他们嘴都挺严的，说话特别小心，只有一天，我影影绰绰听一人说，他们老大在中ณ非呆过。”
提到这件事，老钱的脸明显抽搐一下，但很快挤出一脸谄媚的笑纹：“是我，您记性真好。”
很久以前安德烈说过的话，突然回到耳边。他说：玫，你又真正了解他多少？
深茶色的握柄，枪管的烤漆黑得发蓝ณ，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精致而冰冷，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张力。
邱伟最后看不过去，上前解围，“得了吧你们，别口是心非了，你们那点儿小心眼儿谁不知道？有他在，小姑娘的眼睛都粘他身上了，还有你们什么เ戏？”
饭桌上他显然变成攻击的目标，人人都责备他重色轻友。
话音未落我的脸上便挨了一掌，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麻木。
“你走吧。”我摘下雪镜，喘着气说，“我留这儿等你。”
下山的时候我被孙嘉遇忽悠，遭了大罪。
同伴嘁嘁ท喳喳问孙嘉ล遇做什么，他只是装深沉，一句话也不说，惹得那帮人一片笑骂。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捶打他的背：“都怨你都怨你，我们三年的同学……”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摇头。
我拼命挣扎，用力推开他。他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重重撞在床沿上。床边的盘子顿时滑下来，摔得粉碎。
我走过去把钥匙交在他手里。
“老毛病了，一遇精神紧张或者情绪不好，他就颓๙了。话说回来，做我们这行的，就没几个肠胃正常的。”
他笑着说，“行啊，玫玫，看不出你还这么贤惠。”
屋角有一具古老的电唱机，好像四十年代黑白片中的道具，可是胶木唱片放出来，却有一种特殊的旖旎，书房里立刻溢满了《蝴蝶夫人》中那著名哀怨的咏叹调。
我充满向往地在胸前合掌：“哎呀，要是她能辅导我的钢琴，给她做几年贴身女佣我都乐意。”
“为什么不在实物上练？”
等我洗了碗从厨房出来，就见他拎着块硬纸板，正翻过来掉过去地摆弄。
“除了嗯你还会说点儿别ี的吗？”
他扶着方向盘笑起来，问我：“你是北京人？”
第二章
那人直起身，吊儿郎当地对我笑笑，“原来是你。”
刺๐耳的刹车声里，那辆跑车的前脸，紧贴着我的左侧身体停下。我傻立在路中间，手指头都忘了如何移动。
可是不如期续签的后果，他也说得很清楚，从此我将成为非法移民，即“黑人”。从黑人变回合法移民，视乎ๆ个人的运气，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但花费的时间和金钱，不比重新办份申请省时省力。
结果爸又想起和孙嘉遇通过的那个电话，连连追问他是什么人，我是不是在交男朋友？
提到男ç朋友这茬儿，我吭哧吭哧磨叽半天，最后见实在瞒不过去，只好招认了。但他的背景，我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只说他是普通的中ณ国商人。爸的血压有点高，我要是讲了实话，他老人家非得当场脑溢血不可。
爸完全不相信，面带忧虑看我很久。
我被逼急了只好祭出最后一招：“他是s中和b大毕业的，您觉得他能挫到哪儿去？”
看来名校崇拜情结很多人都有，我爸也不例外，听到b大的名字立刻不吭声了，好好瞪我一眼，暂时不再追究，只叮嘱我：“不管是谁的钱都赶紧还给人家，咱人穷可是不能志短，你甭让人将来一辈子瞧不起你。”
我接着他的话茬儿小声嘀咕：“就是就是，人不能有傲气但得有傲骨，您以为ฦ人人都是江姐哪？”
他猛地回头：“你说什么เ？”
我吓得一缩脖ๆ子，赶紧找补：“那什么，我妈该吃饭了。”
他这才把一个保温饭桶交我手里，催着我赶紧ู送医院去。
我如蒙大赦，接过饭桶一溜烟儿出了家门直奔公交车站。
吃饭的时候和妈聊天，提到这家医院一直紧张的床位，她还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从icu出来居然碰上双人病房腾出空位，比起嘈杂不堪的六人大房间，真算是天堂了。
旁边的病友却插话：“甭逗了，那哪儿是您运气好啊？根本就是有人关照过嘛！您再瞅瞅那ว些护士跟你说话时的脸色，平常她们可都觉得自个儿倍儿牛逼的，什么人没见识过？要没人打点她们能有那满面春风吗？”
我妈还一脸迷惑：“不能啊，我们家没人和这家医院熟啊？”
我在一边埋着头不好多说，心里却明镜似的，完全明白这背后的翻云覆雨手。
回到เ家我打电话给程睿敏，感谢他这些天的费心照应。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好听，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春风化雨一般的微笑：“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还是那句话，嘉遇是我最好的兄弟，哪天我遇了事，他也会上心帮忙的。”
我很为他们之ใ间单纯的兄弟情谊感动，便不再说空洞的客套话，利利ำ索索道再见，然后掐着时间打奥德萨家中的电å话找孙嘉遇。
可是回铃音响了很久都没有人应答，我又换孙嘉遇的手机，他的手机还是关机。
我顿时感觉不安，好像从三四天前，就无法联系上他。每次打他的手机，都被提示机主关机，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我很忐忑，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เ呢？他还好吗？他的身体有没有恢复？
时间已是六月底，北京开始进入闷热潮湿的炎炎夏季。妈妈的气色却好了很多，有时候我们会趁着护士不在，带她回家看看。
这天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讨论我的学业问题。
我宣布考虑了几日的决定：“我想暂时保留学籍，先回北京找份工作。”
从前不事稼穑，这些天观察很久，终于看明白从不在意的事实。
父母以前的收入虽然不错，但都和工ื作量挂钩，今后一年半载，妈肯定不能再接项目，只能靠死工资维持收入。象这样银子流水一样从手中消เ失，家中有出无进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再供养一个ฐ留学生。
但他们的反应之ใ激烈，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爸非常恼火：“玫玫，爸妈已经过完大半辈子，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因为我们耽误你自己的前途。”
我闭紧嘴不肯说话。
妈更是急得迸出眼泪：“赵玫你马上回乌ไ克兰去，不然我就停了治疗。”
一晚上疲劳轰炸，再加上妈的眼泪，最后我只好妥协，答应暂返奥德萨，把学期末的后事处理干净，如果妈的身体状况还好，我就留แ在奥德萨过暑假，一来省点儿路费，二来可以补习乌克兰语。
但我有一条底线，就是今后坚决不许他们再给我生活费。
爸不解地问：“那你以后怎么生活？”
我回答：“可以去打工ื啊，比如教小孩儿弹琴，很容易挣钱的，又不累。”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明白，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我想打工，作为语言不精的中国学生，唯一可去的只有两个ฐ地方，在七公里市场帮人看摊，或者，去卡奇诺赌场做女侍应生。
但这两处的收入，都只能保证基本的生活费用，学费是根本不用奢望的。退到เ底我还敢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背后有孙嘉ล遇支撑着底气。
做出回京的决定时，虽然十分难过不舍，但我并没有机会同他商量，因为依然无法联系到他。
我翻遍手机里的联系名单，非常沮丧地发现，除了学院的同学，我的生活圈里好像只有孙嘉ล遇一个人。和老钱、邱伟天天见面，我竟然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尝试着打电话到瓦列ต里娅的店里，她却是个小迷糊，一问三不知：“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咦？你不在奥德萨吗？”
我很烦躁，敷衍着挂了电话，继续啃着手指头想其他的辙。想到一周后才有返程的航班，心中的焦虑越扩越大。
重返乌克兰的前夜，我早早ຉ躺下，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爸敲我的门：“玫玫，乌克兰的电话。”
我一下惊醒，噌地跳下床，只穿着睡裙就冲出去，直扑到เ客厅的电话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