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陵与洛薇在殿上寒暄,碧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疑惑渐渐浮起来:南华地处偏远,在成为小越之初她又刻意逃开了外界消息,这一年多来宫中生过什么她并不是很清楚……洛薇当初明明是谢则容的名不副实的“义แ妹”,实打实的红颜,怎么就成了……公主?
居然是……洛薇。
“……”
“去吧。”尹陵轻道。
里头的灯光更加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雅致的香味儿。不像墨香也不像熏香,倒有几分像是檀木的气味,仿佛是被岁月熏陶了几千年成年荡香,一丝一丝浸到身体里,骨子里。
昏黄的灯光,有些冷硬的青石过道,古朴的梨花木门上留有一点冷。
碧城反应不及,茫茫然眨眼。
关于尹陵,在燕晗是在有太多传说。他风靡万千男ç女的时候,碧城不过是个小丫头。可是等她长大成人,江湖上就只剩下了关于“第一舞师”的传说。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才十二的小女孩。不过可惜当年公主碧城也曾经以刁蛮难驯闻名朝野,却和她一比倒真是大巫ใ与小巫。
谁知道越萱却越气得抖,她忽然狠狠一跺脚,一鞭子直直地朝碧城抽了过去:“都是你!本小姐什么东西你都要抢!爹爹要抢,新衣服要抢,你为什么เ一直死不了!”
因为,老天爷把她忘在了暗无天日奠牢里面。
你我已有婚约,这天下早晚是你的囊中ณ之物,你为什么几月都不能等?
洛薇的脸色终于黑了,她用力喘上几口气,咬牙切齿:“尹……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尹陵俯身款款行了个礼,笑眯眯道:“公主年纪不小身姿僵硬,为何不改学诗书礼ึ仪?”
“你……”洛薇咬牙,“倾城绝色又怎样?还不是祸ຖ国乱民的狐媚子!你身为燕晗乐府执事,竟以此为豪,当真另先人蒙羞!”
“哦。”尹陵轻应。
良久ื,他才凉飕飕笑出几声:“狐媚子又如何,陛下喜欢,自然封妃。而你,”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低缓道,“永远是公主ว。”
而你,永远是公主。
一击,绝杀。
干脆利索的尹陵特色。
洛薇彻彻底底阴沉下脸来,眼里已然是满满的肃杀之意。她狠狠拽下脸颊边摇摇欲坠的一支步摇,着手狠狠砸在了地上:“来人!把尹陵拿下!”
尹陵一动不动,眸色如秋夜月下的湖面,波澜点点。
殿上,洛薇带来的宫人已经蠢蠢欲动,缓缓朝尹陵围剿过去,谁知还没碰到尹陵的一角衣袂,便被映柳生生挡下——
“公主三思!”映柳冷道。
“你算什么东西——”
映柳沉道,“公主,同是女子,映柳只是想劝公主ว一句,陛下前脚๐才走,公主若是此刻与尹大人为敌,怕是会触了陛下霉头。”
“你!”
“公主ว,莫非没有想过,为ฦ何陛下会在这时候与大神官一并驾临朝凤乐府么?”
“你什么意思?”
“公主是聪明人。其中利害,想必不用映柳明说。”
洛薇哑口无言,阴沉的脸色渐渐凝固在脸上,却没有再度扩大。高扬的手在空中ณ停滞了好一阵子,终于缓缓地、无力地垂了下去。
“公主……”宫婢中有人担忧地上前想搀扶,却被她一手挡开。
她深深吸气,冰冷的目光扫过殿上的每一个人,到末了,狠狠挥袖转身,大步走开:“回宫!”
“微臣恭送公主。”
在她身后,是尹陵淡得像水一样的声音。
这一出,当真是精彩得让人瞠目结舌。碧城看这一场大戏看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目送洛薇离开了舞殿,一转身,撞上尹陵温热的腰腹。
“……”
“疼不疼?”尹陵的声音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好似刚才这一切都是梦境一样。
“……疼。”碧城摸了摸肚子。
尹陵伸出手戳了戳:“小小年纪,弱死了。”
“……”
“来,先生带你们去偏殿,我们从最基础的基本功练起,今日课业不毕,伙食减半。”
偏殿?基本功?
司舞幼徒们相互看看,许久ื才迟疑着跟上尹陵的脚步。除了碧城。
碧城站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
片刻๑之后,是尹陵不耐烦的声音:“小越,你还杵着做什么เ?”
碧城愣了半晌,问:“最基础的基本功……那ว我们刚ธ才练的是什么?”
尹陵眨眨眼,温声道:“刚才,有练过什么เ吗?”
碧城:“……”
的确,没有练过。
……一丁点也没有。
一日的基本功,司舞幼徒都瘫在了地上,等到晚膳时辰,所有人都恨不得用爬的滚去就餐。不过,碧城并不在这所有人之ใ列,也许是因为小越这身体常常劳作,等到夜晚的时候,她还留แ着几分力气,可以比较体面地蹒跚回房。
夜□临的时候,苏瑾在床上已经烂成了一滩泥。
碧城勉强存活,趴在窗棂上看外头的月亮,看着看着,越看越清醒。
夜晚到半央的时候,有笛声传来,那笛声很近,似乎只有数墙之隔,夹在晚风的呼啸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中,悠扬如同夏夜梦境。
三更半夜的……是谁这么闲情逸致?
已经有过一次惨痛的经历,碧城并不打算贸贸然出去,只是那笛声仿佛有意作对似的,时远时近,时长时短,吹得人心烦意乱ກ。
——睡觉!
碧城恶狠狠扯过了被褥,捂上耳朵,闭眼入睡。
居然还真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那笛声……俨然已经近在咫尺了。
碧城揉揉眼睛,终于还是没能压抑住心头的暴躁,披上衣衫出了门。
屋外月色正好。她借着浅浅的月光依稀可以瞧见青石的道路蜿蜒曲折,就在院落里,最高的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树干上,晃着两条腿,吹着一支舒缓的小调。
她挪到树下,仰起头看着那身影,隐隐约约可以认出来,上头是个少年。
笛声微微一滞,最终停了下来。
“怎么才出来!”恼怒的少年音。
碧城一愣:“……我为什么要出来?”
“放肆!”
“……”
上头何人?
碧城的疑惑在少年跳下树干的时候才得以解开:三更半夜扰人清梦的,是那个ฐ凶巴巴的“沈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