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到门外,那“嘤嘤”的哭声蓦地戛然而止,李岫心中疑窦,也没回到自己屋内,而是转而去叩韩湛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内里也无人答应,他只得一个人摸下了楼。
“云……生?”觉李岫正神游天外,白晓谷不安地唤了一声,李岫这才回过神,冲着白晓谷微微一笑,尔后挨着床沿坐下,同他肩靠肩坐在了一起。
“三位有没有现这间逆旅有什么不对劲呢?”段珂问道,见李岫三人一脸惶惑,便指着北边的一面墙,道:“请看那里。”
李岫眉头蹙地更紧ู,正思忖对策,却见对面的韩湛已将手按在了剑柄之上,他急忙按住韩湛的手,刚想说要从长计议的话,只听后面传来一记轻咳,二人回过头,乃ี是个面目清俊的白衣书生,他向李岫三人揖了一揖,便自说自话地挨着李岫坐了下来,道:“二位这是想为民除害吗?”
李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老鼠,不由á地啧啧称奇,又呼韩湛近前观看,韩湛扫了一眼,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韩将军虽然不畏血光,但是却忌惮“鼠辈”,见此情形朝后退了半步,嫌恶地偏过脸再也不去看那豆荚。
听闻,韩湛难以掩饰地浑身一僵,没有立刻作答,少顷,正当李岫以为他不愿提及此事时,韩湛却道:
念及此,一时之间李岫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忽然觉得那个狡黠的偷儿固然可恶,可细细想来他的确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李岫如堕五里雾中,方才听蝙蝠盗的口气,明明是他故意纵火引开自己和众人的注意,可为何现在白晓谷又安然无恙?
听罢,蝙蝠盗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杜重见状,试探般开口道:“大侠……”
少来了,不过是一介毛贼,哪懂ฦ占相卜择这等高深的学问?
李岫并不以为奇,估摸着佛坛就是为ฦ此类佛事兴建的,而辩经大会若是成功,势必会提高悟真寺的声望,可是眼下瞧慧远愁眉深锁的模样,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有多热衷……悟真寺乃ี是京兆一带的名寺,其间也有不少有名望的禅师,李岫不信泱泱大国的高僧会辩不过几个外邦的藩僧。
将万年、长安俩县尉迎入禅室之后,慧远屏退左右,阖上门。待三人在蒲团上坐定,年逾八十的悟真寺方丈这才悠悠启口道:
李、罗二人离了祖师殿,刚走到僻静处,罗瑾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依我看,长安伽蓝ณ兴盛,这悟真寺终究是比不过,所以才使一些旁门左道招揽香客——你看,他们现在都入不敷出了吧!”
此时正值寺中早课,众僧都聚在殿内诵经,李、罗二人绕过了珈蓝殿和大雄宝殿,看着西边的祖师殿前正有几个布衣坐在殿前啃着饼食说着闲话,瞧那架势并不像来参佛的香客,李岫上前问询,那些人便回说,他们乃是山下的农人,由寺里聘来修葺佛殿的。
被罗瑾一激,李岫羞得面红过耳:“休要胡言乱语!”
罗瑾嘴角微微一抽,只得承认道:“没错,上山的前一天,这厮夜访玄都观……”
昨晚负责在千佛殿外的守卫僧众并未看到有人从外部潜入殿内,可是子时刚过,千佛殿的警铃便响个ฐ不停。
“昨晚有贼人夜闯千佛殿,欲盗佛宝……敢问李大人是否知道此事?”
寺院之ใ原有一股神圣清越之气,自白晓谷进入后一直在压迫他的灵识,这教他非常不舒服,白晓谷唯恐李岫察觉,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李岫却不依不饶,又一通嘘寒问暖,罗瑾在一旁终是看不过去,讥道:“晓谷又不是个孩子,冷暖还不自知吗?你这样宠着他,是想把他宠到天上去吗?”
“你不知道吗?这个ฐ薛县尉可是坊间的名人哩……传说他总是撞鬼。”罗瑾故意顿了一下,瞧见李岫一脸好奇,这才接道:
相传那宝贝乃是一具会说话的骷髅,夜夜颂โ大乘佛旨《法华经》,当年闻此讯息,长安百姓与贵绅蜂拥赶去悟真寺争看佛宝,如今尽管岁月流逝,悟真寺却依旧凭此香火鼎盛。
“王顺山。”
二人迈进佛殿,罗瑾一边观摩着,忙不迭地赞叹“名不虚传”云云的话,而在李岫眼里,比起这吴道子和皇甫轸的这两幅《地狱变》,崔浩的《修罗变》不遑多让,只可惜如今已经付之一炬,后世之人无缘得见,一想到这里李岫不免有些感慨。
“……啊呀,如果我也有崔画ฑ师那样的本事,早ຉ就画满一屋子的美女啦。”
白衣人也不挣扎,任李岫抓着自己的手,只是柔声道:“崔画师沉溺于魔道,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不管。”
听罢白衣人所言,李岫依稀记起数日前初ม涉菩提寺,曾向这株古木拱手作礼ึ之事,没想到当初ม那个不经意的举动,今朝竟救了自己一命。
闻言,李岫的眉头拧地更紧,只道崔浩在打诳语,可是抬眼再一瞧崔浩,他已经敛去了笑容,一脸正色:“不管您信不信,无论现实还是梦境,在下从未害过人命。”
闻言李岫眉头微微蹙起,接道:
死者乃是个上了岁数的婆子,李岫问过之ใ后才知她是平康里的牙婆蒋氏,平时以贩卖胭脂、花钿等妇人用品维生,但又居中ณ做些掮客买卖。此时她像牲口一般被剥地精光,一身烂肉软绵绵地挂在墙上,而脸上的表情则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惊惶与恐惧。
翌日过了辰时李岫方起身,才刚穿戴好便闻得外间有人叩门,这教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ไ感。
原来李岫此时忽然想起,昨夜斩杀燕哥儿的那柄凶器正是哥舒放的佩剑!那天自己在酒肆收走了它之后并没有带回衙门,而是离开之前交予掌柜暂时保管,之后李岫便将此遭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现下才想起来。这般李岫赶忙拦住掌柜问及那柄古剑的下落,掌柜却回说,那ว日酒肆打烊之前,哥舒放去而复返,掌柜惧他寻衅,就把剑乖乖还给了他。
崔浩主动邀李、罗二人共饮,李岫原本还在犹豫,罗瑾却死命拽着他同往,三人又来到数日前第一次相遇的那件酒肆,还是二楼的雅间。坐定之后崔浩先叫了一壶屠苏酒应景,少顷,同罗瑾闲话一阵,他忽又提起绘《修罗变》的故事来:
这么想着,李岫心底涌起一丝歉然,想像着白晓谷倚在门边翘以待的姿态,他便归心似箭,急急收拾了桌案,披了件氅子就急急赶往小宅。
所以即便知道莫名地多出一人,那人是如何混入傩舞之ใ中、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假剑换成了真剑?疑点重重,李岫一时间也无法作出决断。
翠哥儿最爱啃豌豆,少掉的那粒估计就是被它偷吃了的,白晓谷凑近笼子,却意外地现里面的翠哥儿正六脚朝天,翻着青肚皮,奄奄一息。
李岫同罗瑾出去喝酒了,小桃去置办年货了,家中还有一个俞伯,却是个哑子……白晓谷坐在榻上,有些无聊开始数起豌豆——他不识数,李岫知道之后就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教他从一数到一百,还交予他一小钵豌豆粒用来练习数数儿。今次白晓谷很认真地数到四十九,觉豆子比昨天少了一颗,于是本能地朝着自己床头望去。
“有些事情,现在的你是不会明白的……”
过了宵禁时分,再在街上走动便是犯夜之举了。韩湛此时虽然心中ณ郁结,可还未尝失了待客的礼数,他命管事收拾出两间厢房供李、罗二人暂住。
“等一下……”韩湛忽然打断罗瑾,“你刚才说……它还会开花?”
“子良?”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岫瞧来人身形十分熟稔便试探般轻唤了一声,那人驾着马自阴影中脱出,同李岫对上视线,正是罗瑾。他看到李岫先楞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你这是去哪里?”
“少爷他……他……”管事一脸惊惶,一句话憋了许久才吐出来:“少爷他……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