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我同她走，于是我们又绕回灵堂，从它旁边穿过。灵堂里已经坐了一些人，开始吹打了，一个女人在哭诉，不知道是母亲还是亲戚。我们匆匆地将灵堂抛在身后了。我问女孩我们这是到哪里去，女孩简短地回答：医院。我说我一点都不想去医院，她让我去了再说，还说：那里头好玩得很。
她的样子很老到，扎了两个牛角辫，双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做惯了家务的。
他的身子瘫软下去，坐到了地上，他的眼珠一动不动。
黑角落里怎么เ样？四爷冷冷地问。
你同巡警有亲戚关系吗？
酒吧啊。没有一张门是向我开的，我走啊，走啊，两脚都走肿了。
她很美，难道不是吗？四爷深情地说，对于别人调戏他的那些话一点都听不进去。
养鸭吧，四爷，这些鸭很容易养的。
我站在走廊上晒衣服的时候，眼力就变得好起来。有时可以看到百里外生的事呢。这年头，越活越有意思了。
美女美女，是前一个世纪的事了。现在的都长不大了。你家对面的那一位，是一个影子，被囚禁的
美人啊，美人！让人牵肠挂肚啊。他的语调透出故作伤感的味道。
他用力甩脱我的手，匆匆离开了。我注意到自始至终，他没有朝那平房望一眼。
当我愤怒的时候，我的胸腔我固执地认为那里头也是空的和我的腹腔里面就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那是什么呢？也许小屋里头的人知道？
说起话来这么卑鄙直露的人我还从来没见过呢。林小丫连声答应着，似乎对她的父亲言听计从。林小丫是不是将我当一回事呢？关于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我记得每年雪地里都有很多人忙着塑罗汉，那ว些罗汉都没有腿，人们认为ฦ罗汉穿着袍子，就看不见腿了。可是林小丫，一上来就塑我的双腿，忙乎了半天，将我的腿削得那么เ细，还一刀一刀地割出两只赤脚来。当时我真害怕，我怕自己้以后被上面的身躯压垮。她是为了让我压垮而将我塑成这种样子的吗？大风吹起来时，我的细腿出格格的响声，它们可经受了考验。
会是谁呢？辜老师说。
不要理。是那伙医生，他们敲几下，确定这房里没人，然后就走了。
辜老师果然听到了好几个人的脚๐步声，他们正在下楼ä。
你躺在这灰堆里不难受吗？辜老师问小菊。
这里多么好啊，辜老师！您再将手在我额头上放一刻好吗？啊，太感谢了，多么宁静，三只芦花鸡跑过来了。
辜老师竭力想回忆起那次谈话的内容，他终于记起来，小菊当时也透露了自己้的隐疾。他告诉他说，他从一出生左胸那ว里就有一个洞，心脏从那个ฐ洞里露出来，他自己都能看到เ它的搏动。平时他都是用纱布将洞掩盖，再贴上胶布固定。他对辜老师说，他觉得自己的这个ฐ缺陷并无大碍。他还天真地补充了一句：您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后来就生了救人的事。他跳进冰河再也没有出来。那ว么，莫非他到医院来只是个ฐ借口，真实原因是因为他的生命也到了尽头吗？
我住在枫林边上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小菊？
我？我就在林子里头啊，辜老师！
小菊建议辜老师也躺下，辜老师心一动就接受了。当他盖上蒙灰的棉被时，心里头竟萌生出一丝惬意来。他听到了五楼ä自己那间病房里出的声响，是一群医生和护士在那里头找东西。啊，原来他们是在找老雷呢！他们说，被绑在病床上的老雷不见了。不光这样，老雷这家伙还搞恶作剧，将一只小猪绑在床上了。他真是个可怕的人！辜老师听到了医生们的议论，也听到เ了五楼走廊里传出的猫叫声。那猫叫声熟悉极了，辜老师觉得那ว是一个猫人出的，那ว猫人同他朝夕相处。莫非老雷就是一个ฐ猫人？抑或是猫人们将老雷解救出去了？辜老师环视这间大病房，对这里的清冷感到吃惊。他在下面的时候，总认为ฦ顶ะ楼是非常热闹的，那些猫人更有可能是躲在这上面。有一回，他坐在轮椅里头，护工将他送上了九楼的平台，当时他还以为ฦ自己的末日到เ了呢。那名大汉将轮椅绕平台转了一圈，让他看下面，他看了几眼，满眼都是浑浊的浪涛。后来他又听到楼里面到处是各式各样的尖叫声，仿佛世界的末日到来了一样。再后来，大汉就骂骂咧咧地将他推下了楼，推进了他的病房。那ว时病房里除了他还住着另外五个病人，他一进去，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那ว里，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其中一位叫贝明的年轻人说：这就像中大奖啊！在大家的恭维声中，他那ว一整天都飘飘然。
辜老师，您看到我的面具了吗？小菊在说话，我一定是将它遗落在楼梯那里了。这一来，除了辜老师我不能再见别人了。
辜老师想了好久，还是想不明白小菊为什么เ要戴着面具见人。他很想问问他失踪后的遭遇，可总感到开不了口。他觉得那就相当于问自己的学生：你死了之ใ后，去了一些什么地方แ？见到一些什么稀奇事？他的确开不了这个口。他将双手放在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推动着肚子里的腹水，他的思绪飞到了患病的初期。那个ฐ时候，他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的感觉。他兴致勃勃地搬到เ枫林坡下，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秋天里，那些红叶令他如醉如痴，他的情感从未像那个ฐ时候那么เ丰满，在激情高涨之际他甚至看见了鹰。秋天很长，他对自己说：秋天长得就像永生的岁月。有时也有老朋友来拜访，不过都不是他想要见的人。那ว个ฐ时候，他想不出他想要见的人是谁，现在躺在这里才明白了，他一直想要见的人就是这位失踪了的学生啊。他想到เ这里时，他肚子里的腹水就出好听的响声，一股欣慰的感情蔓延到全身。
辜老师听见他们正在将老雷绑在病床上的荷兰小猪解下来，猪一被放下地，就飞快地窜出了病房。那几位白大褂都面面相觑，有人轻轻地说：真没想到啊。辜老师想，也许他们早就想到เ了。像老雷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倒他，连昨晚从窗口跳出去的那个人，平时都听老雷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