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当事人,也就是爽朗豪迈、人缘很好的李宗睿,却在校方的处分通知书寄到家中之后,便请假了。
平常都是在公布栏的荣誉榜出现的两ä个名字,这次居然在惩处名单上。处分一曝光,全校哗然。
又是在排解什么เ疑难吧,看两群人都很激动、嗓门不小的样子,项名海ร远远望着,心里这样想。
“问那ว么多干嘛,反正照做就对了。待会儿见。”何岱岚匆匆忙忙地说完就挂了,背景噪音随着她收线而中ณ止,让项名海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这些花花绿绿一旦ຆ入了眼,也就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份。像此刻๑,他站在二楼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俯瞰着运动场时,看到的,就不只是身穿运动服的学生而已。
诸如此类,项名海发现,这样的制约还真的有点效果。他无意中看到黑伞,就想到เ高二四班的导师,连带想到เ他童山濯濯的头;看到咖啡色公文包,也会想到เ那位好象快被公文包压垮的瘦弱老师。
“这是哪里的规定?正理高级中ณ学的?还是你们那个铁ກ面项ำ主任的?”何岱岚充满活力的脸上,扬起笑意。
“少爷,你终于起床了。”何岱岚忙着找钥๓匙、找皮包,满客厅走来走去,没空去管何孟声的调侃。
等她等得有点无聊,所以确实抽了一根烟的项名海,慢条斯理地承认:“是。我跟你说过,人总有缺点。”
“可是…”她小脸都皱起来,很不能ม认同:“我还是看不惯!别人就算了,你是项名海耶,名扬四海ร、刚正不阿、毫无缺点的项ำ主ว任!”
“过奖了。”他还是那ว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闲闲说:“不过我想,你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
“为什么我要早ຉ点…”本来还在忿忿反问的她,瞄到他好看侧面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说不下去。
脸一烫,她有点赌气地转头看向窗外。
“湿纸巾在前面置物格。”他熟稔地开着车,顺口说:“你干嘛ใ气呼呼的,刚刚又受气了?”
“还好啦。”她闷闷地说。“还不就是那ว样,不太有人鸟我,又一直安排我做这个做那个的。”
“那你为什么还每&ุ#x5929;ีx90fd;来?”项名海问。
何岱岚没有答腔,只是依言在前面置物格找到เ湿纸巾,开始抹脸。
项ำ名海知道她怕热,每次一上车就喊闷,又不能ม每次都让她用矿泉水很豪迈地泼脸,所以都会帮她准备湿纸巾,让她擦脸。
拭净了化妆品与汗水尘埃,她清秀的小脸让人看了精神一爽。项名海忍不住瞄她一眼,又一眼。
她没有注意。只是有点无奈地说着:“家里的安排与决定,我不听也不行啊。何况来这里还有一个好处…至少可以看看孟声。”
项名海当然知道这个侄子对她的意义,他在学校也总是默默地观察、关心着这个ฐ事发以来一直很安静的学生。只是,什么เ端倪都看不出来,何孟声每天循规蹈矩地上学、放学、读书、考试,乖得像是不像真的。
“何孟声最近怎么样?”项名海ร问。“他在学校很静,一点问题都没有。在家呢?”
何岱岚苦笑。“也很安静。我以为李宗睿转学这件事,他会有很大的情绪反弹,不过这一段时间看来,倒也还好。只是我一直还是很担心,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他又像小开出事那时那ว样,半夜不见,还是就不回家了…”
双手扭绞刚刚擦脸的湿纸巾,何岱岚虽然努力想要保持平静,却忍不住说出了内心深处最担心的事:“小开死掉以后,我好几次问他要不要再买只狗,他只是笑一笑,也不回答宗睿要转学前,听说有回学校考期末考。我偷偷问他有没有跟李宗睿见面、说个ฐ再见,他也是那样笑笑的,一个字都不说。”
回想期末考那几天,全校都笼罩在备战状态中,何况李宗睿和何孟声两人又都被导师跟生辅组教官严格监控中,项名海在想,他们分别之前,应该都没有任何当面道别ี的机会。
就算身为必须严格维护、贯彻校规的训导主ว任,项名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有时会想,是不是我做错了?像你说的,不该跟李宗睿他爸这样硬碰硬。要不然,李宗睿现在搞不好还在正理;孟声也不会像这样,变成一个ฐ自闭儿。”
眼看她愈讲愈夸张,项名海知道该做点什么เ了。
他伸手过去,按了按她纤细的肩,沉稳但有力地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多想。他们都还年轻,升高三之后本来就应该专心读书,这是一件好事。何况,你再多想也没有用,已经发生的都发生了。”
他的手好温暖。按在她肩际,带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在这车内虽有冷气,外面却摄氏三十度的暑夜里…
他的手…
“我知道,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低声说。随即扬起脸,大眼睛里带着一丝调皮的光芒,斜斜看他:“不过我刚刚发现一件事。”
“什么?”
“你的手很热。”她还伸手摸了一下按在她肩头的大掌,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穿太多了。”
“我穿太多?”项ำ名海两ä道浓眉开始皱起来,他趁着红灯转过去盯着她:“这什么เ意思?”
“就是…你居然还穿得住长袖衬衫!去学校还穿整套西装!领带也照打!你穿这样怎么不会热啊?”她指着后座挂着、一点皱纹都没有的西装外套,大呼吃不消:“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虽然是冬天,可是我就在想…”
“想什么เ?”
没想到刚刚ธ还大声指控着的何岱岚,被这么一问,突然没了声音。干干净净的脸蛋开始泛起可疑的淡淡红晕。
“你那ว时候想到เ什么?”项ำ名海认真追问着,他仔细回想:“你问过我会不会觉得透不过气。是这个吗?”
看他浓眉微蹙,一本正经的模样,何岱岚又想笑了。
她渐渐能体会,孟声喜欢上李宗睿,还说李宗睿好象爱犬小开的心情。
那是一种极单纯的爱悦。
看到他,就开心;想到他,就有忍都忍不住的笑意涌上。
孟声喜欢上的,刚ธ好就是李宗睿。
而她喜欢上的,刚好就是…一个ฐ好正经好严肃、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轻松气氛、不幽默也不多话,却总是能ม让她笑的男人。
“真不可思议。”她喃喃地说。
“什么不可思议?”那ว个人还在问,好象在追问什么国家大事似的。
甜甜笑意已经满溢,从眼角眉梢流泄,她转头面向窗外,小手摀住已经快要笑出声的嘴,她从车窗的倒影上,看到自己忍着笑的模样,和身后男人一脸不解,频频斜ฒ睨她的困惑神态。
怎么办?她怎么能告诉他,从第一次看到เ他,心里就在想…
不行!不能说!
…
秋天在各级学校开学之ใ际来临,然后,大大小小的活动、考试、会议又重新回到生活中。日子在一天一天虽像例行公事,却也偶有突发状况的流动中,慢慢地,往前推进。
项名海在十月初,把何孟声找来训导处。这是何孟声在班联会卸任,李宗睿转学之ใ后,第一次被训导主ว任召见。
“我跟教务主任商量过了,如果你能担任毕业专刊和纪念册的主ว编,跟校刊社合作把这两样东西做好的话,我们把你的小饼消掉。”项名海看着面前清瘦却飘逸、白皙斯文的学生,缓缓说。
何孟声微低着头,没有答腔。
“教务主任来找我,他说依你的成绩,可以申请推荐到更好的学校”项名海ร翻了翻面前的申请书:“他想应该是因为你上学期操行成绩的关系,所以你选了远在高雄的这所…”
“项主任,不是。”何孟声终于开口。他抬起头,那双线条优美的眼眸,闪烁着似曾相识的光芒。他清清楚楚地说:“我就是要申请这所学校”
“为什么?”项名海是真的不懂ฦ。以何孟声的成绩,北部有多所前几志愿的学校会抢着要他,为什么会想要去一个显然是屈就的地方แ?“你跟你姑姑商量过吗?她的意见怎么เ样?”
就是“你姑姑”这三个字让何孟声放下心防。项ำ主任不是问“你家里”、“你父母”他很清楚,在何孟声的心里,只有何岱岚是他最重视的家人。
“没有,她还不知道。不过姑姑一定会支持我,她一向如此。”何孟声清朗地说,直视项ำ名海严肃而认真的眼眸。“理由很简单‰家远。而且,我的成绩虽然可以上更好的学校,不过我得顾虑到,有的人比较笨,加上又转学、得要适应新环境,所以可能没办法考得太好。”
项名海盯着侃侃而谈的他,昔日台风稳健、口齿伶俐的何孟声又回来了。
年轻的脸上,有着心意已决的坚毅与笃定。
“约好的?”项名海一句废话都没有,只是很简单地这样问。
何孟声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意,没有回答。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仲秋的阳光,金灿灿地透窗而来,洒落在一坐一站安静相对的两人之中。
微风轻过,叶影婆娑摇曳。
成熟男人的眼眸中,有着深刻๑的同情。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不能说。
何孟声感受到了。他一直很敏锐。
也许…跟自己้一样,生活在无人正眼相看,却还是得依照游戏规则演出、毫无自由á的家庭里,很寂寞、内心深处极度渴望陪伴的姑姑…也需要一个坚强的肩膀陪伴。
项主ว任,应该…不会错了。
“如果你想清楚了,那就是这样。”项名海ร不再多问。
他成天跟学生周旋,怎么看不出来?此刻的何孟声,是不能逼、也无从逼起的了。他已经有着那ว种豁出去的坚定。
何况,个人意愿的问题,他又能ม干涉แ什么?
“谢谢主任。”
何孟声鞠个躬正要出去,主任突然又开口叫住他。
相似的动作,让项名海想到เ几个月前,在隔壁会议室的情景。那时,李宗睿也是这样,鞠个躬说声谢谢,独自转身去面对一切不堪。
他觉得自己该解释一下。
“李宗睿转学之后,在校状况还不错,我跟他新学校的训导主ว任谈过了。”项ำ名海向后仰靠在皮椅背上,双肘搁在扶手上,修长的指在胸前交叉。对着何孟声,轻描淡写说出从来没跟谁说过的事情:“他现在住在家里,还是被家人严密监视着,大概ฐ情况跟你差不多。以后如果有什么เ事情,我有听说的话,就会告诉你。你不用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