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玉？”萧承钧看清那身着黑色劲装的人，愣怔片刻๑，禁不住露出了笑意，沉闷多日的愁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汹涌ไ而来的惊喜。
刀疤汉子摔得不轻，但身体结实，缓过气来就开始大声叫嚷,还未说完，踩着他的人已๐经拔出腰间的佩刀，一刀将他的手钉在了青石板上，“哪儿来的王八……啊——”
“谢皇上恩典。”楼璟磕头谢恩，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起身告退。
“江州穷山恶水的，去那里作甚，不如你代父出征，往晋州去吧。”淳德帝觉得很对不起楼ä璟，便想着把削弱楼家的事先放一放，让他去晋州看管他的祖业好了。
用罢早饭，萧承钧将那粗糙的杨木盒拿来，抽出那三十万两的银票，把木盒扔到铜炉里烧了。这钱是昨晚楼璟与沈连喝酒拿回来的修行宫的第一笔回本，盒子是沈连的，不可让人看到了。
“那也拿些点心路上吃，”常恩用白棉布包了两个热乎乎的肉饼，“王爷交代过，不许世子空着肚子去衙门。”
屋里烧着地龙，很是暖和，楼璟进屋就热出一身汗，有丫环过来给他们除了外袍，这才好受了不少。
“就说不会有事的，莫自己吓自己。”楼璟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脊背，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这些年来恐怕从未断过，那么เ小的萧承钧，这些年都是怎么เ过的？
平日里彬彬有礼的闽王殿下，也会说出这般狠话，楼璟躲在萧承钧怀里笑个ฐ不停，待三皇子走远，却被一把推开，顿时有些错愕。
“一物换一物，吾不占你便宜。”萧承钧冷眼看着他，没有一点好脸色。
那大夫是世代相传的赤脚医，在西北一带很是有名，只是用的都是土方，上不得台面，达官显贵们甚少找他医治。
萧承钧独自在府中，安排过年的事宜。
“怎会如此便宜？”萧承钧一惊，因为卖盐很是赚钱，富贾向来很是愿意纳粮换仓钞ๆ，若是仓钞跌价到这个地步，往后谁还愿意纳粮，估计都直接卖了交税银，到时候官府再用银子买粮，两下倒腾，就会浪费不少钱粮。
仓钞是富贾纳粮换取的，民间叫做“白条”，是用来换盐引的东西，官价里，一两仓钞兑一引盐，一引盐值半两银。
“近郊的两个ฐ田庄，一个挨着庆阳伯的祖田，一个紧邻三皇子的跑马庄子，父亲是想把脸丢â到我上峰的面前还是丢â到皇家去？”楼璟似笑非笑地看着楼ä见榆。
魏氏刚好收拾了东西过来，见到楼璟在这里不由得脸色一变，强自镇定地坐下来，跟楼璟客气几句。
楼璟从萧承钧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翻开到第一页，指了个人名给他看，“此人，或可用。”
“缘何？”楼璟低头看着已经平静了不少的夫君，轻笑道，“因为我在鞑子营中，把我祖父的副将也给杀了。”连他都能杀死的鞑子将军，不可能轻易困住祖父，夺走他最亲的人，不管有没有亲自动手的，一个ฐ都别想跑。
徐彻被外甥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翻身上了马，把银枪一甩，挂在了得胜勾上，拍了拍楼璟的肩膀。
平江侯夫人倒吸了口凉气，“造孽啊！”
这些天来，楼璟的作为他们也看在眼里，着实可以放心了，只是临走了，又觉得哪里都不放心，没有母亲，也没个ฐ妻子照顾，冷了会不会不记得添衣服，衙门里受委屈了有没有人帮衬？
待乐闲走后，平江候夫人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千两的仪程，“这……太多了吧。”楼璟已๐经不是太子妃，按理说他们离开，萧承钧๕完全可以一分钱的礼ึ也不送的，如今这般，会不会是拉拢平江侯的意思？
楼璟坐起身来，攥了攥怀里的枕头，懊恼地把被子摔到床里面，翻身下床，换了一身暗色劲装。
一群小孩子立时冲了上去，按着那兄弟俩一顿揍。
果不其然，楼ä见榆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二叔忙抢先道：“你祖父过世不足三年，如今父亲尚在，你就想着分家，这事拿到京都衙门去，定判你个大不孝！这以后日子还长着，你是世子，国公府的家产迟早是你的，你这又何必呢？”
楼见榆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你既回来了，就还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嫁妆自然还是要归到公账上的，往后你再娶妻好做彩礼，明日让程修儒把分家的文书拿去京都府衙门里重新า办了，还归到เ公中。”
纪酌见两人相携而来，鹰眸中闪过一抹欣慰，这两个孩子总算没有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父后治理后宫，当真厉害。”楼璟笑了笑道。
御书房里，淳德帝与左相还在探讨封号一事。
程修儒早就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了，除却祭田、祖产，哪些庄子收成好、哪些铺子赚钱，他都查得一清二楚。
楼见榆气得直哆嗦，看程修儒这架势，分明是与这小畜ไ生商量好的，特意拿了他母亲的陪嫁当朱雀堂的私产交给魏氏，为的就是让他在全族面前丢脸。“你这个逆子！”楼见榆ด抓起手边的杯盏就往楼ä璟脸上摔去。
“夫人的嫁妆就是这些，还差一个翡翠白玉簪，一套琉璃盏。”程修儒手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很快就把账目对了出来，库房里的东西是昨日才搬到上院去的，因而被下册的东西并不多。
“二舅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楼见榆一把抓住二舅的手，忙不迭地赔笑。
“舅兄们远在岭南，皇上旨意下得快，我也没有办法。”安国公楼见榆丝毫不觉得理亏。
楼璟任由太子拉着，拖着步子向后错了半步，盯着太子殿下微红的耳朵尖看，“父后拉着我练剑，因而耽搁了时辰。”
萧承钧原本冷寂的心，因着这个暖暖的怀抱，忽而又泛起了暖意，“眼睛红着，怕人看到。”
陈贵妃细长的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抬起柔若无骨的玉手给皇上斟满酒，笑道：“太子确实仁义，自小对这些幼弟就颇็为照ั顾，有什么好东西都让弟弟先吃、先用的。”
鸾仪宫这个时辰依旧灯火通明，有身着彩衣的舞女，在点了荷花灯的小池中央翩跹而舞。
萧承钧接过勺子，“你不是要看赵熹如何施为吗？怎的又吃起馄饨了？”
“大师可算是来了，叫我好等，”赵熹的二伯母走了出来，笑着与那老尼姑见礼，“这是我的九侄……女，小九还不过来，这位就是宁心法师。”
萧承钧๕闻言，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
萧承钧静静地看着他，“太子妃的伤，看来已是大好了。”
两人就近在崇仁殿用了饭，东宫官便聚集到了崇仁殿的书房中。
萧承钧拿了一个青红相间的苹果在手中，“若是淑妃娘娘还在，倒是可以给她送些。”
皇后看向陪太子站着的楼ä璟，面色稍缓，语气也柔和了些，“濯玉也要记得，这宫中的妃嫔比不得你的地位，但凡遇上了，要等她们给你行礼，再回半礼ึ即可，即便是贵妃也分毫不能让。”
“这几日，朝中怕是会越来越乱，切记得，纵使是丞相被下了诏狱，你也不能去跟皇上求情，”纪酌直直地看着跪着的太子，“明白吗？”
“江上缘何没有船只？”萧承钧看着那空空的码头，微微蹙眉。
恰好小二来上菜，听得此言便道：“还不是那些难民闹的，前日有人入江捕鱼，那些难民扒着了船，非要过江，把那ว渔翁都给打死了。”
难民没有钱，又想搭船过江，只能硬抢，如今摆渡的、打渔的，都不敢走船了。
萧承钧心中一沉，没有船，他们要如何离开？
“莫担心，我让云八去打探了，总会有法子的。”楼璟摆手让小二下去，挑了一筷子的鱼肉放到เ萧承钧碗中，听云九说他的元郎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把他心疼得够呛，特地带他来吃些好的。
“这些难民不管，迟早要出乱子……唔……”萧承钧还要说什么，就被塞了一口鱼肉。
“你是在等我喂吧？”楼璟一副了然的样子，起身坐到了萧承钧身边，悄声道，“殿下该早说的，害我猜了半天。”
萧承钧瞪了他一眼，口中有东西，不能说话，只得先将鱼肉吃了。鲜美的鱼肉配上咸香的酱汁，很是好吃，萧承钧眼中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别闹了，坐回去。”
楼璟看了看四周的竹帘，其他桌的人根本看不清他们，“不回去，除非你也喂我吃一口。”
鳜鱼肉中无刺，可以放心地吃，萧承钧๕无法，挑起好几片鱼肉，沾了酱汁，一股脑塞进某个又开始耍赖的家伙口中。
“唔……”楼璟的嘴被塞得满满的，只得鼓着脸费劲地咀嚼，看起来像个ฐ吃了大坚果的松鼠。
萧承钧看着他，禁不住轻笑出声，方才的担忧也一扫而空，果真，与这人在一起，就怎么เ也忧愁不起来了。
云八跑遍了临江城，渡船停在渡口，艄公们却说什么都不愿走，说至少须得七日之后才能渡人。
“如今只有两ä个法子，买下一条渡船，我们自己渡河，或者到夜里过了子时，那些个艄公就愿意渡人了。”回到客栈，云八将自己打探到的尽数说了出来。
“白日里那些难民盯着，即便我们买了船，也不能过江，”云十六去打探了城中的境况，“且这临江鹤嘴弯有许多暗礁险滩，没有熟ງ悉水路的艄公，我们根本过不去。”
“那便夜里过江吧，你去定三条大些的渡船。”楼璟沉吟片刻๑，让云八快些去办，他们除了人还有十八匹马，一条渡船根本载不了。
云八很快找好了船只，寻常的渡船载不动马匹，幸而有个急着去江州ะ南边贩卖货物的商人，有一条大货船，给些银子可以帮他们将马匹载过去，只是那拉货的船很是脏乱，便让两ä个幽云卫跟着这趟船，其余人分坐两天寻常的渡船。
夜间走水路，就算有技术高的艄公，还是十分危险，楼璟看着黑漆漆的江面，湍急的水流不绝于耳，让他心中无端生出几分不安，从包袱里找出一根锦带，将他和萧承钧的腰带系在一起，中ณ间只留了两尺的距离。
“这是作甚？”萧承钧没有阻止他，待他系好才开口问道。
楼璟握紧ู了他的手，“怕你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