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妹妹……”萧修容不忍地一叹，和气地解释，“没有人害她，是她咎由自取。不过就如嘉姬所言，她本就是个糊涂ิ人，如今这般……也是正常。”
莹瑶章犹自惊魂未定,形容憔悴,面色微泛着白，明眸有些涣散，听众人交谈也无甚心情接口，偶尔勉强地应承两句。双手始终护在小腹上，生怕再有什么东西来夺她孩子的样子。
晏然时常来陪夕冉聊天解闷。一如晏然先前说的，她想图个清静，她也确实在避着皇帝。每每听说皇帝来了，她二话不说便立刻避开。所以晏然来看她这么多次，竟没跟皇帝ຓ见过一次。
她终于也位列八十一御女，宫中要称她一声“娘子”了。
飞仙髻……飞仙瑶髻。
我循着看去，前面的众人也都驻了足。前方不远就是霁水榭๓,榭旁้,依稀能ม瞧见支着的漆案,ไ漆案上置着烛台，又有水果、点心等数样贡品。
宏晅大步上前一揖：“母后。”直起身子又温言询问道，“母后，晏然素来体弱，又在外面跪了那ว么久ื，母后可否先赐坐？”
我陡然慌了，动了动嘴却不知该解释些什么เ，他一叹，伸手扶起我，沉沉道：“跟朕来。”
同她一直聊到เ了午膳时分，她才先提了告退。我送她到殿门外，莞尔道：“妹妹无事时可常来坐坐，宫中ณ姐妹不必分得太清。”
我抿唇一笑：“他啊，平常也淘气得很，见了外人认生才知道规矩。妹妹得空时还可去看看顺姬的永定帝姬ภ，那是当真懂事得很的。”
就如宏晅说的，我与旁人不一样，那是儿时结下的情谊；而她，是足以令人瞠目的美貌，连我见了都吃了一惊，没有那ว个男人会拒绝，哪怕从前与她无半点情分。
着云溪去备礼，云溪挑了金宝地嵌珠宝手镯两对、金嵌珍宝白玉荷包三只，又加犀角雕花杯两个，让宦官小心地端着，往鹭夕宫去。
这当然是宏晅的意思。
“嗯。”我低低一喟，“去明正殿。”
众人又坐了两ä刻๑，瑶妃才姗姗迟来。犹是高挽着飞仙髻，一袭飘逸的广袖流仙裙上花纹繁复，庄聆低眉轻道：“哟，瑶妃娘娘这是要献舞呢。”
我向馨贵嫔莞然一笑，方侧身向庄聆见了礼ึ：“修仪姐姐万福。是臣妾早到了些，同馨贵嫔娘娘聊得忘乎所以了。”眼睫微垂，朝着馨贵嫔欠了欠身道，“娘娘请入席。”
我下了马车，搭上婉然的手：“几时能ม到行宫？”
如今的姜家，在朝堂之上，该是怎样的步履维艰啊……
冯云安大概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带来的，头散乱ກ着，衣衫也穿得并不算齐整。她已有一年没面过圣、没离开过欣莹阁了，难得离开，又是这样的事。入殿时，面上难掩惧意，敛身下拜强作镇定：“陛下圣安，皇后娘娘万安，容华娘娘万安。”
“让太医去验！”宏晅轻蹙着眉，婉然连忙应了声“诺”，领着太医往小厨房去了。
宏晅点头应允：“你起来问。”
青云又点头：“是，所以奴婢才觉得是宁容华娘娘从前的东西。”
“谢太后。”良美人复又谢了次恩才起身，我浅笑着望向睦才人不语，也不知正在长乐宫中ณ陪伴皇太后的瑶妃听闻了此事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和庄聆相视一望，神色都是一凛。睦才人果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愚钝”，她大抵知道这茶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也要这样同卫才人示好一番，不让我这人心收得太过顺利。
庄聆听罢低笑着啐道：“今儿个是嘴上抹了蜜来的？可别提那春联了，你知道我不善这些，附庸风雅罢了。”她低垂了羽睫，笑意微凝，“陛下把皇次子交给你，你对他上心自是应该，可你也不能总劝着陛下去别处。就你宫里那两个才人，你跟她们也不熟ງ悉，小心吃力不讨好。”
“这是成心堵我的话呢？”她美目一扬，吟吟说道，“进殿坐去，容华娘娘这娇็弱的小身子冻出个好歹来，陛下不定要怎么怪我。”
乳母抱着元沂上前，他一张笑脸粉扑扑的，明眸大睁地看着我，咿咿呀呀好像在说着什么เ。我心中无比喜欢，伸手接过，皇后在一旁叮咛道：“容华你年纪轻，从前也没有带过孩子。皇次子交给你，你日后可要仔细着别处什么岔子。”
“多谢大监。”我向他略๓一欠身，撑着地要起来。他就势扶了一把，又叫来早已守在外面的婉然和云溪，“快，服侍容华娘娘去长秋宫。”
我颓然坐回去，回过身握住愉贵姬的手，感到เ无助不已。眼泪弥漫出来，我对着不知是否还有意识的她道：“姐姐，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为了脱自己的干系请旨ຈ封宫的……”我紧咬下唇，泪水仍是一滴滴落在衣袖上，“姐姐，不是元沂不孝，也不是皇后娘娘不体谅……是臣妾的错！”
“恭送陛下。”我复行下礼去，待他离去后提步进了殿。
我可以强词夺理地告诉他酒后之言只是糊涂ิ话、可以告诉他我对当初ม的事全然不计较，也许能保住位份，失宠却是必然。他太了解我，事后一想就会清楚话中ณ究竟有几分真假。还不如拼上一把，把全部ຖ心绪明明白白同他讲了，若成，自此以后那事再成不了隔阂；若不成，欺君之罪就此赐死来得痛快。
“你还敢和朕提情分？”他怒笑一声反问着，似是觉得我的要求匪夷所思。
距大傩开始也没有多久了，我懒得再折回静月轩一趟，索性直接往辉晟殿去。到เ得仍是早ຉ了一些，大殿内外都安静得很，守卫们几步一个地屹立殿外，在寒风中ณ纹丝不动仿若雕塑。
这酒可算是到了时日，冬至一早ຉ，宫人们就忙忙碌碌地搬着一坛坛的酒往辉晟殿去。我房中仍放着一小坛，做得更精心些，傍晚找了个ฐ白瓷酒壶称出一壶，让婉然端着一道送去成舒殿。
庆云宫，皇太后初进宫时的住处，现在以韵淑仪为主位的那一处宫室，彰显着姜家在后宫中ณ地位的那个ฐ地方，近来真是安静得悄无声息了。
愉姬在我和庄聆浅含笑意忽地眼神中疑惑不解更深，隐有尴尬地笑道：“娘娘和宁妹妹别打哑谜，到那ว时如何？”
我一思忖，迟疑着道：“可……臣妾还要去长秋宫昏定。”这是决计免不了的事，平日里不敢松懈，更不能因为得宠就免去。
那顿晚膳间我就觉得，日后不论去哪、不论远近，定是要带手笼的。不然一次还好，若再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事从成舒殿传出去，我晨省昏定时简直无颜面对六宫嫔妃……
我摇头：“不饿。可是陛下看了一下午折子，还是先用些吧。若不然，臣妾去小厨房给您做一道汤、两份小菜来？”
他翻开一本奏折，右手执笔在墨中一蘸，笑道：“那ว你日后就常来广盛殿成舒殿给为夫研墨。”说着示意了郑褚一眼，“不必通禀。”
愉姬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嗤一笑，道：“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去，非治你个大不敬。”
那两名宫娥急忙跪下，连连道“娘娘恕罪”。我怒意略生：“跟谁赔罪呢！当真是不会做事！”
他“呵”地一笑，静静凝视着我，目光沉沉唇畔带笑：“朕知道朕的‘妻’是皇后，可朕却不觉得夫妻定是‘一璧’。”
我望着那玉璧愕住，听到เ他口吻轻松地说：“你不用为难，这样的贺礼ึ你如是不敢收，朕不会怪你。”他话语一停，再开口时略带期盼之意，“所以……你若收了不敢戴，朕同样不会怪你。”
一路欢声笑语，好像真是放走了这些日子的不快一般，心中豁然开朗。
婉然高举ะ着风筝，我拿着线轴一拽，她松开手，风筝摇摇晃晃地上了天。再掌握好劲力慢慢扯线放线，风筝就飞得越来越高了，等真的飞起来，也就不容易再掉下来了。不过今日的风太小了些，不易直接放高，一连两次落了下来，我颓然捡起风筝：“老天这是知我身子骨差，逼着我活动筋骨。”
我不禁冷笑出声，轻扬短促地舒出不屑：“够了，我没死没聋，他即便是为护我才做那场戏，也大可知会我一声。但凡他跟我透半句底，我都觉得受的委屈尚是值得的。”
“可如今皇后……”怡然的话点到即住，神色微凝地道，“姐姐若再和陛下僵着……”
“谁说我要和陛下僵着？”我从镜子里回看着她，笑意悠悠，“我若再失宠，不是太便宜了她萧家？”
素来以皇后为尊的我，头一次在长秋宫晨省时姗姗来迟。我在椒房殿门口驻足一瞬，冷视殿中端坐地那人的神色，就是要让六宫都明明白白地嗅出一些不同。
如果是皇后所为，这便是挑明与她为敌；如不是，就是迫着她开口。
“皇后娘娘万安。”我福了一福，一如往常般道安，语声却添了几许清冷。
“难得见宁贵姬来得这样晚啊。”瑶妃明眸含笑，冷意涔涔๒地讥刺着，一句句向六宫嫔妃挑明今日确有许多不同寻常，“本宫还道宁贵姬是最守礼的，来给皇后娘娘问安风雨无阻，一直让本宫自愧弗如。”
连她都到了，我果真是来得够晚。
我回视着她，笑意更是粲然，徐徐说道：“大概是成舒殿的宫人们已经习惯了本宫时时都在，都什么时辰了也不知来叫本宫一声，才起得晚了。”
我鲜少在六宫面前如此刻意地表露过恩宠，瑶妃面色微变，髻上步摇微有一颤。飞仙髻，瑶髻，后宫中早不是她这一枝独秀了。她一低眉，笑意敛去七分：“陛下宠着贵姬，贵姬也不必这样时时提醒着一众姐妹。”
“时时提醒？”我哑音一笑，“臣妾有什么เ可时时提醒的？馨贵嫔娘娘不是早ຉ当众议论过臣妾入成舒殿不必通禀的事？”目光划过皇后始终端庄含笑的面庞，徐徐续言，“那天除了皇后娘娘不在，在座的该是都听见了。”
在弄清事情之前，配让我“时时提醒”的只有皇后。她最好还记得，六宫嫔妃中尚有入潜邸่比她更早的，我肯以她为尊，她也不要欺人太甚才是。
昨日之事到了后来，宏晅屏退了众人，只有我与皇后、瑶妃尚在。目下的针锋相对一现，六宫嫔妃不明缘由间难免露出诧异之色。皇后看向瑶妃，微蹙的眉头带着些许责意：“宁贵姬入成舒殿不必通禀是陛下的意思，有什么可多加议论的？你位列四妃，总该有个分寸。”
瑶妃讪讪一笑未有作答，皇后也不再多言，向六宫朗朗而道：“没什么别的事便散了吧。和贵嫔冤魂之事已了，本宫不希望再听到任何议论。若扰了莹丽仪安胎，这个罪责可不是本宫来承担。”
众人各自散去，我坐上步辇，刚ธ要命起轿，一声轻曼的“慢着”让宫人停了下来。
是庄聆。
庄聆蹙着眉走近我，挥了挥手命旁人暂且退下，担忧疑惑皆有地问我：“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何苦开罪皇后娘娘？昨天我们离开后又都说了什么？”
“姐姐，我自己้心里有数。”我的话语有几分生硬亦有几分黯淡，“我不会平白去惹皇后，目下的所有事都是不得已而为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