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接近,我越来越向椅子深处让,可已是让无可让,只得浑身戒备。
他英挺邪魅的脸,青筋跳露,漆黑的眼中是霍霍上窜的火焰,一不小心,就要溅出来。
我笑着一揖:“简非躬逢盛会,得与诸贤谈文论艺,砥励切磋,幸何如之。”
我朝她微微一笑,不再看她,目光转向她身旁诸人。
我看着他指节苍劲的手,笑道:“靖王相邀,简非理当到府上拜谒,可是……”
我朝他一颔,转身。
饶是如此,被他这一带之力,我撞向他的胸膛,鼻子一阵酸涩,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大团大团的流云,挟着利ำ劲的霜风,飕飕飕地飞掠。
他轻笑:“你竟然不知道?看来皇上的一番心意是尽数付了东流水。”
什么?!
明于远,被什么事绊住了?
明月,流照ั;清风一刹微凉。
我大声:“这话谁说的?!哼,要不是临出来时我爹爹反复吩咐不许生事,我定叫我大哥……”
我背对大堂而坐。不知那些举子们的表情,但我们这桌人,听了我这一声,全都好笑地看着我。
急怒攻心下,我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不知消减去了哪儿。
无望的承受者。
我瞪着他,胸ถ膛起伏,刚跑完一百米似的,最后我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在里面闷声大叫:“阿玉,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他飞快接口,毫不脸红:“我后悔了。事实上,我只要看到你这浑身的,呃,气势,就后悔。”
不禁瑟缩一下。
我直觉现在还是不惹他为妙,赶紧闭了嘴,转了目光。
这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令人心神不宁,叫有趣?
话没有说完,我就笑起来。
我抬头朝他看看,笑了笑,又暗自摇了摇头。
我慢慢伸出右手重新า拿起笔。
什么书这么好看?
他们见到我,态度虽然恭敬,眼底却笑嘻嘻。
可是这家伙分明不懂暗示,已是转了身子。
“去哪儿?”一个声音问。
我看看天色,提议道:“现在去?”
我斜看他一眼,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穿的。像我,就是拿块破布剪ຘ个洞,往头上一套,也是很可看得的。”
“哦?”他微眯了眼睛,斜挑了声音,“那昨夜不出来,是因为不想了?”
我却眼前一亮。
我只得又低头来一句:“臣惶恐。”
他眼底笑意一闪而隐,清清冷冷地问:“你在害怕?”
我笑着说:“是啊,他说我已好了。我告诉他头还疼,所以不想早日去应卯。”
我早上看会书练会字,午后在后园垂钓ี,散值后明于远来,一同湖上泛舟。
简宁拍着我后背的手略一顿:“你前夜轮值时遇到这个阿玉了?阿玉,阿玉,阿……”
他说是阿玉就是阿玉了。
戏觑的笑语,似笑非笑的神情,故作幽怨的眼神,静静的凝望……
街头的灯火,琐碎的人声,杂沓的马蹄,我似见非见,似听非听。
我气恼不得,突然心念一动,笑嘻嘻地对他说:“不如我们来下五子棋吧,输一局罚喝一杯酒。”
忙低了头取过桌上茶杯,喝一大口,却呛了,咳嗽不已。
我微笑道:“久仰久仰。”
怎么了?莫不是简非正受重金悬赏不成?有必要激动成这样?
“如果进行这样的考试,你准备去考吗?”他问我。
“你有什么看法?”明于远凝视我。
兵营在望。
据宋言之介绍,营中有将士三百人,都是上次随他一同回京的。这临时驻扎地,背山而建,有练兵场、兵营、兵寨等。
我想想,问道:“他们只在营中活动吧?”
“哦?怎么เ讲?”他看看我。
“万里归来,献俘、押送战利口、途中ณ防务……三百人实在是不够的,可大哥却只肯带这么多,足见行事谨慎。京畿不同边关,所以大哥定会约束部属,以免别有用心之人做无谓的文章。”我微笑,“还记得听松阁我们初次见面吗?当时礼部忙着十里郊迎大将军,你却悄悄回来了。”
宋言之牵马与我并行,眉微皱:“简非,大哥不爱听你说这些,更不希望你去琢磨它。一旦浸染上官场习气,你会渐渐面目全非的。”
听他这番话,一时只觉心底微微酸涩,吸口气,放眼向远处看去。
苍天恒高远,白云变古今。
四方天下,众生如蚁,汲汲营营,昏沉度日,谁辨苦乐?
辨了苦乐,却如何?
我心底叹息一声。
“简非,生大哥的气了?”宋言之ใ看看我,轻声问。
“不,”我微笑,“我很高兴。小弟岂能不明白大哥的心意?其实,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就预料到大哥会有的反应。”
宋言之脚步微顿,询问似的看看我。
“之所以提出随你去边关的要求,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盯着天边的飞鸟,“明于远让我给他五年的时间;慕容敏建议我参与朝政,去建立自己的势力,巩固自身根基。他认为这样做,才会令他人望而顾忌,进而退却,而我也才有能力自保。”
呵呵,自保。
哪是自保?
“我没有父亲和明于远老成谋事的本领ๆ、斡旋变通的手段……纵使这些我能学会,学会了这些,用大哥的话来说,代价就是面目全非。”
他不言声,静静地听我说着。
深冬的风从我们身边刮ุ过,带着寒意。
“不想出仕,却进了倦勤斋;不想更进一步,却去了南书房;无意科举ะ,却变成状元;不想沾惹是非,却先是春药、后是蛊毒……这才多久?从步入仕途到现在,不过大半年。实在不知道后面的五年,还有什么เ变数。”我抚着灰马的头,低声说。
宋言之叹息一声。
“五年,原也可以待在京城,我并不想离开家、离开明于远;况且我也明白,遇事不可逃避,可是皇上他……”我茫然住口。
“你怕皇上?”他问。
怕他?
想起他漆黑如夜的眼睛,默默的注视和沉默背后始终不变的期待;想起误中ณ忘情的那夜,他眼底的执着与苍凉;想起解同心之蛊之ใ后我所见到种种的幻象……
是的,我怕,却不是人们所认为的那ว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