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相互交换眼色，其中一个道，“三小姐恕罪，老夫人跟前离不得人，夫人让奴婢等照顾老夫人，奴婢们不敢擅自离开，请三小姐谅解。”
婆子唤外面的同伴进来，两人掀开被子,将老夫人抬起,盖着被子还看不出来，没有被子挡着,老夫人瘦得缩成一团,身子佝偻着，看起来很小。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段鸿渐神色缓和，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可她育有雉表妹,律法有云,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她快步走进屋，如见鬼一般，“三小姐，董老夫人又上门来，奴婢怎么เ瞧着神色不太对，瘆得人发慌。”
赵县令安排几个衙役送董家人回去，董老夫人一直哭嚎着，李氏想上前扶，被她推开，对于儿媳妇，她很不满，光会生赔钱货，生了三个女儿才得这么个孙子，若孙子有个兄弟，也不至于让董家绝后，衙役们将董庆山的遗骨带上，他们一走，衙内的人将草木灰洒在刚ธ才的停尸处。
“雉娘比以前如同换了一个人，说得话让母亲都觉得瘆得慌。”
赵守和一愣，“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三妹妹还小,可别ี吓着她。”
董氏恨急，偏还要装出笑来，“雉娘说得是，至于死后什么เ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过一堆黄土，又怎么再享人间的富贵，活人照旧过得体面风光，总比死人强万倍。”
“母亲和三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
反倒是赵县令出声，没好气道，“拌口角？哪家的姑娘拌口角会说出妹妹以后为妾的话？”
董氏目光中的恨意不比女儿少，她放开女儿，整下衣裳，若无其事地来到西屋，赵县令正在安慰巩姨娘，男子壮实威แ严，女人弱如扶柳，两ä人深情凝望，郎怜惜妾有情，这一幕深深刺๐痛她的眼。
所幸如此也好，对朝廷和百姓都是福气，皇子少，暗斗ç也少，朝中ณ并无党派，二皇子也同为皇后嫡出，自然全力支持太子。
“兄长，听闻太子已经开始参朝,可有此事？”
雉娘抱着装ณ满泉水的陶罐，跟在他的后面。
“女施主ว不必担心，忘尘无事，山中有猴子，想来又是它们捣的鬼。
雉娘都要气笑了，赵燕娘老拿着她的长相说事情，不就是因为ฦ自己本身长得丑吗？就因为自己丑，所以一直要拿着别ี人的长相说事，恨不得踩在泥里。
他胆战心惊般地看一眼跟在后面的黑脸汉子，连忙闭了嘴。
义姐？
转念又想到เ云香可是自己寻短见，和她又有什么เ关系，也就这老婆子心坏，故意吓人，再说哪是什么姐妹，谁和一个奴才做姐妹？
雉娘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传说中的赵家凤凰。
雉娘跟在燕娘的后面，此时也走上前来，朝凤娘见礼，凤娘愣了一下，欢喜道，“我猜这位就是雉娘妹妹，想不到长得如此出色，真让姐姐自叹不如。”
赵燕娘远远地看到เ她，露出一个得意挑衅的眼神，雉娘报以微笑。
赵凤娘长在京中ณ，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见到这样的房间，怕是要气得吐血。
地上的尸体面目青紫ใ，恐怖至极，她不敢靠近，离得远远的大声叫着，“娘，娘，你醒醒，你怎么了？”
牢头低头不敢看他的背影的，对着两个狱卒招了招手，从牢里将董氏的尸体抬出来，董氏死状难看，狱卒们见怪不怪。
母子俩说着，边往东侧屋走去。
董氏抖了一抖，复又镇定下来。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老夫人拉着她，不肯松手，她和巩姨娘又略陪一会，起身离开，老夫人不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雉娘攥拳，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只喂了两块，她就不敢多喂，老夫人这么瘦，不知道胃有没有萎缩，点心和茶水一起，会有饱胀感，怕撑坏胃，不能多吃。
庶女生存之难，超出她的想象，董氏心之ใ毒，远非面上所见。
古代庶女，要想脱离嫡母的掌控，唯嫁人一条出路。
衙役们上报说，他们在周边问过，并没有谁家有人失踪，只好将尸骨带回县衙。
为表上回的歉意，董氏可是给董老夫人做足面子，不仅摆了一桌八凉八热的席面，而且走时还让他们带上四盒点心及两匹上好的布料，喜得董老夫人眉开眼笑，吃得满嘴流油，又吃又拿，趾高气扬地坐上董氏安排的马车。
雉娘虽是庶出，可自小乖巧ู若人疼，他再如何昏头，也不可能让她嫁给董庆山那ว个ฐ败类。
董庆山游手好闲，自发妻死后一直未娶ດ，整日里出入烟花柳巷๕，初ม始时，还爱调戏良家妇女，被他狠狠训斥ม过，才有所收敛，改为ฦ与烟花女子厮混。
段家的继夫人是皇后娘娘以前的女官，皇后娘娘当初不过是祝王府的一位侧妃，因育有长子，祝王登基后才册为皇后。
后来的岁月中ณ，他一直琢磨，太子的那三声冤枉字字泣血，分明是冤屈而死，他曾是太子伴读，对于太子心性，自认为十分了解，太子决不是急功近利ำ之ใ人，更不可能谋逆。
董氏母女下不来台，只能气冲冲地回屋收拾东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雉娘彻底遗忘。
董氏气得发晕，监寺这是在赶她们走。
书生停住脚步，幽深的夜暗若寒潭，似是在考量，趁此空隙，雉娘拼尽全力，用铜簪朝董庆山的另一只眼睛扎去。
趁董庆山愣神之际，她挣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铜簪，对着他的眼睛扎下去，对方แ吃痛，松开她，她翻身起来，不给董庆山喘气的时间，又朝着他的身上猛扎，痛得他捂着眼睛嚎嚎直叫。
赵县令心下大慰，董氏虽不识字，为人粗鄙，但在道德大义上，倒是没有出过错。
“妾身为人母，自是希望儿女们都好，凤娘显贵，燕娘，雉娘身为其妹，想来以后的造化也不会差，妾身想着将两ä个女儿都带去寺中，也求佛祖庇护她们，让她们将来也能事事顺遂，姻缘美满。”
“父亲，雉娘体弱，虚不受补，这稀米汤倒也合适。”
就是因为体弱，才更要补身子，这么เ稀的粥，别ี说是病人，常人也受不了，赵县令端着碗的手捏得死紧。
乌朵“扑咚”一声跪下来，“老爷，也就这两天还有米汤，前些日子，姨ถ娘和三小姐都是在后街买吃食，灶下的婆子说府中太忙，没人替西屋备饭食。”
“你个ฐ多嘴的丫头，还不快点出去。”巩姨ถ娘急得站起来，又对赵县令说，“老爷，你莫听这丫头的话，前几日，大姑娘受封县主，府中确实太忙，妾与三姑娘在外面买着吃，也挺好的。”
“叭！”
赵县令将手中的米汤碗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地掀帘而去。
屏风后面的婆子提着恭桶出来，她不动声色地将老夫人的袖子放下来，用眼神安慰老夫人。
婆子唤外面的同伴进来，两ä人掀开被子，将老夫人抬起，盖着被子还看不出来，没有被子挡着，老夫人瘦得缩成一团，身子佝偻着，看起来很小。
她心中悲愤，究竟是长成怎样的黑心肝，才能做得出如此畜牲不如的事情，董氏瞒得好，把持着内宅，除了西屋，都是她的人，便宜父亲一个大男人，再孝顺ิ也不可能亲自替母亲沐浴更衣，以至于多年来竟无人发觉董氏虐待老夫人。
婆子们侍候好老夫人，将她重新放回塌上，雉娘对她们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对祖母还有些体己话要说说。”
两个婆子神色有些不屑，站着不动，雉娘冷笑，“怎么？母亲不在家，你们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我是府里正经的小姐，还吩咐不动你们？”
她们相互交换眼色，其中一个道，“三小姐恕罪，老夫人跟前离不得人，夫人让奴婢等照顾老夫人，奴婢们不敢擅自离开，请三小姐谅解。”
雉娘不怒反笑，董氏倒地好手段，连下人都管束得如此忠心，怪不得巩娘娘只知一味示弱，不敢反抗，原主也被逼得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母亲治家有方，你们如此忠心，老夫人有你们侍候，想必母亲是极为放心的。”
两位婆子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脸上隐有得色，带着倨傲。
雉娘将带来的点心取出来，点心算不得什么上品，却别有一番诱人的香甜，老夫人的目光有了一些神采。
她倒上一杯茶水，扶着老夫人靠起来，先喝点茶水润下喉咙，然后用手把点心掰得细碎，一点一点地喂给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着吃着，眼眶湿湿的，董氏为人计较，又抠门，怕她吃得多，老要换褥子，一天只给她送两次饭，都只有一小碗米粥。
雉娘见祖母吃得又急又香，一颗心如泡在酸水中，发酸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