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试试我祝家庄出品的皂块！全天然无污染，白的是羊乳的，黄的是蜂蜜的，都来试一试用它洗澡！”
废话，她一没打架二没扶人清清爽爽，就算有汗，就是邀请她去她也不敢去啊！
脑子里满被怒火充盈的马文才已经无法像是寻常那般冷静的思考，甚至没有办法将“傅歧出手伤人”—“梁山伯保护”—“自己้出手阻止”的逻辑顺序关系理清，只一头扎进牛角尖里。
无数次梦中ณ的被指指点点、从耳中知晓的那ว些郎情妾意的传言，都没有眼前梁祝二人紧紧ู“相拥”带给他的羞辱感更为强烈。
五馆生本来就有地方上供给学生食宿和一应费用，梁山伯再将家中田地租给同族耕种得租再留给母亲，得以两全其美。
但这终究是父亲和陛下的理想，所以贺革愿意接下会稽学馆的烂摊子，也愿意收下父亲最后托付的事业。
至于马文才，则是胳膊平放在身体两边，很是老实地紧紧靠着左边墙壁平躺着，看起来很是乖巧ู。
大概是因为ฦ半夜被折磨的太过，从来不晚起的马文才竟然没有按时清醒，也没有起早ຉ练武，让捧着盥洗用具在门口一直等着的随从们差点没顾得他的严令闯进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那小的也得值夜啊，主人还从未跟其他人同居一室过呢，万一……”
一想到那副真正“背后灵”一般的场景，祝英台就打了个寒颤。
仅仅是控制住内心的这只猛兽，就让马文才生生咬牙切齿到口中几乎ๆ尝到腥甜的地步。
刹้那间，前世遭受到的种种侮辱似乎像是一只怪兽般撕裂了他所有“温润如玉”的伪装，要将他内心中ณ最为不甘和血腥的一面都拉扯出来，要让他狰狞着在祝英台面前露出他的暴虐。
那时候的他，只是为ฦ了不落到太差的位置就已经拼尽全力，即便是如此，这些被家族精挑细选进入国子学的年轻学子还是经常让他觉得自惭形秽，几乎ๆ要落到了尘埃里。
应该说，他从过去的自己那里，知道了这个祝英台是女人。
“人中之才”并非一句随便的夸奖。
现在目的已成，马文才心里也就为之一松，露出少年人应有的羞涩之态来。
她扬起脸对马文才笑了笑。
他倒是想！
不是怕掉好感吗！
“英台说的不错。”正因为马文才看的清楚，有些话反倒不能ม说清：“不过既然现在家具也修好了，屋子也收拾完了，傅兄和梁兄是不是先看看哪里还缺什么，设法添上才好？”
傅歧和梁山伯笑了笑，依了马文才的建议，先拾掇起自己的屋子。
同样是甲等学舍，傅歧住的时间久了，所以比马祝住的屋子多了不少人气，墙壁上挂着弓和箭，墙角里甚至还有一张瑟，难以想象傅歧这样性子的人还精通乐器。
虽说不打不相识，几人又一见如故，但有些私密的事情还是得避讳，所以马文才和祝英台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让他们自己收拾私人东西。
据说梁山伯取自己的行礼住进甲â等学舍的时候还受了些刁难，可有煞星傅歧在那里，刁难的人也不敢追进他的住处做什么。
梁山伯是个不惹事的性子，他好几年没回学馆，这几天正好忙着温习《五经》，有些想要找碴的人在学舍门前晃悠了许久ื也等不到人，只好没趣的散了。
正因为梁山伯不出门，马文才也好，祝英台也罢，这几日都没什么เ机会和他接触，反倒是傅歧爱武成痴，每天天色还未亮就过来拉着马文才切磋，两人的交情倒是加深了不少。
自马文才和祝英台的床铺之间摆上了一扇屏风，马文才晚上终于可以安然入眠了，只是比起同床共枕总是少了些滋味，有时候马文才看着屏风，只觉得自己这一世活的也没痛快多少。
可真要让他像傅歧那样恣意妄为ฦ或毫无拘束，他又越不过自己心底的那道坎。
好在这样的纠结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取代，无论是马文才也好，还是傅歧也罢，每日都留在房中乖๔乖读书，很少出去。
入科考要开始了。
会稽学馆和其他四馆一样，采取甲â、乙、丙三科，甲科和国子学一样，教导学生《五经》和时务策，是重中之重，也是历来最难的一科；乙科是律学和礼、乐่、射三艺，只要有两ä门上上或三门中上便可通过，读的人也不少。
但三科之中，人数最多的却是教授书学和算学的丙科。
自五馆大不如前之后，原本人才济济的学馆里就读的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这时代要做官须得门第上品，寒生即便是学的再好也不过就是一小吏，毫无出头的希望，读书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结果不成正比。
所以很多人家将孩子送来读书，图的不过是能识得几个ฐ字，况且馆中有地方上供给食宿，也能ม给家里减轻负担，要说出人头地，就得看各人的造化了。
律学是刑狱之ใ学，如果出仕从小吏做起，必须精通刑狱之学，辅弼主官。学礼乐่是为了熟悉士人的处事之道和祭祀礼ึ仪，不至于在日后理政时贻笑大方，射则是为ฦ他日投笔从戎而做准备，但无论是律学、礼乐还是射艺，想要学好都需要旷日已๐久ื的学习，自然不是这些家庭的第一选择。
而你能写会算了，从学馆出去后还能给人做个账房，又或者可以帮别人写写书信谋生，无论是书学也好，算学也罢，要想学到可以去谋生的地步都用不了多久ื。
所以丙科人数最多，流动性也最大，很多志不在此的学子考过了丙科却一日都没有去就读过，只不过三科全中看起来好看罢了，精力还是放在甲、乙两科之上。
很多就读学馆的学生年纪尚小，在家中ณ甚至只会识得几个ฐ字，也不可能去报考甲乙两科，便一直在丙科混日子。
今年陛下下诏，五馆人数暴增，尤其以会稽学馆为甚，除却一些实在推不过的学子，其他地方แ来求学的人也太多，加上学馆里还有像是傅歧这样读了三四年书都不走的，贺革也头痛的很。
在馆中商议之下，贺革决定举行“入科考”，重新评定甲â乙丙三科的座次和生员，无法通过者，无论是新生还是老生一律遣出馆去，将馆中位置留แ给有心又有才的求学之士。
这一来，无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仕宦子弟也好，还是丙科里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生徒也好，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务求在入科考中表现出色。
对于马文才这样原本就才学出众的士子来说，入科考如果考的太差，就是丢â了自家的名声和自己的脸面，他们的目标只有甲â科第一，唯有拿到เ最高的座次，一鸣惊人，方能ม在日后争夺名额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对于傅歧来说，他之ใ前可以靠着家世和天资在学馆里混日子，如今贺馆主一视同仁，他刚ธ刚被家中惩戒就要卷着包袱灰溜溜离开学馆，对于他来说面子上实在架不住，所以难得也闭门苦读。
而对于无数寒门学子来说，不能ม通过科考代表他们就要回乡去耕种、或是进入商贾之流，有些单纯是害怕断了这碗饭，回家以后给家人增添负担，所以对这次入科考，倒比大部分考甲â科的学子还要全力以赴。
正因为从上到下都卯着一股劲儿，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最为从容的马文才也手不离卷，在所有人之中ณ还能安然吃睡的祝英台就显得尤为不同寻常。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马文才默默看着家中长辈在书卷上做的注视，吟诵出声：“莫见乎隐，莫显乎ๆ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慎独，哎，先生爱德甚于爱才，这慎独一题不知能ม不能押中……”
马文才叹了口气，眼光从墙角案几上写写画画什么的祝英台面上扫过。
“你在猜题？”
祝英台伸了个懒腰，见马文才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在猜什么？”
“猜‘慎独’。若有帖ຆ经，我不能有所疏漏。”
所谓帖ຆ经，就是填空题。
“哦，我帮你想想……”祝英台想了想，随口又背了几句：“礼之以少为贵者，以其内心者也。德产之致也精微。观天下之ใ物无可以称其德者，如此，则得不以少为贵乎ๆ？是故君子慎其独也。”
马文才前世时便听说祝英台是个精通《五经》的奇女子，才学在家中同辈中最高，但入学以来，这祝英台从未显现过自己好学的一面，甚至连他从家中带来的古籍善本也不感兴趣。
可如今他在押题，她却能ม随口背出《礼》中关于慎独的句子，可见至少《礼记》早已经烂熟于心。
然而马文才的惊讶还并未停止。
“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ใ，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ม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ม入于不死不生……嘶，背串ธ了，这是《庄子》？”
“你还通老庄？你曾谈玄？”
马文才怔了怔。
祝英台背的是道家对“慎独”的解释，虽说甲科帖经不见得考这个，可时人推崇黄老之说，能在策问中ณ运用上这些知识，必定能ม在考官面前大大的露脸。
他们这样的学子，还远没有到能“坐而论道”的地步。
“没有，不过涉猎甚杂罢了。”
祝英台避重就轻，她对马文才已经有了朋友般的情谊，便想要帮着马文才得到好成绩。
于是乎，她轻轻走到เ他的身旁，取了他的纸笔，把自己能ม够记起的所有有关“慎独”的句子、注释一一写下，没一会儿，马文才面前的空白纸张上就被写的密密麻麻。
若是单纯背下《五经》，马文才可以说自己也是倒背如流，但如她这般列出重点划好出处，将一张白纸写的犹如先生的课案一般，没有几载寒窗苦读的经历绝不会做的如此纯熟。
更何况祝英台的字实在是出众，她握着笔的手腕从容有力，写出来的字筋骨分明，但凡会写字的人，看了她的字都要赞一声好。
马文才和她相处几天，从未见过她有什么惊人之ใ才，可这一下，这祝英台却给了他新า的惊喜，让他几乎无法将眼神从桌上的字迹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