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南身上了一下，但回答还和刚才一样。嗣后，那畜ไ牲就把烟头轻轻地触到老海ร南的胸口上。烟头在老海南的皮肤上咝咝响，灼烫的地方冒着几缕青烟，散出一股焦肉的臭味。在一阵瘆人的嚎叫后，老海ร南很快昏厥了。眼镜从容地退到一边，叫人拿冷水浇醒老海南，当老海南能ม眨巴眼睛时，那畜牲又走过去，把烟头在老海南面前又晃了一圈，问：“粮食？”
在老杨家里，鬼子着实出了不少力，但收获却很糟，没有搜到เ一粒粮食。监督抄家的眼镜，是个ฐ抄家能手，在大日本帝国警事大学，专修过洗劫别人财物的系列ต课程。当巡ำ捕们在老杨家翻箱倒柜时，他一刻也没停止观察杨家人的眼睛，终于从维臣像受惊的小老鼠一样的眼睛里，现了破绽。所以当别人确信，老杨家的确没有一粒粮食时，眼镜却斯文地整了整白手套，阴冷地嘟囔了句什么，起一把铁ກ锨，往马厩里走。刚ธ到马厩门口，他就后退了一步，因为那里面的臊臭味，呛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且把他的眼睛也弄得难受，好容易才没流出眼泪。在马厩里，这家伙不住地用铁锨这里铲铲，那里铲铲，最后在一个地方แ停了下来，呼喊后面的巡捕过来，让巡捕把马粪铲到เ一边，于是，几麻袋粮食露了出来。眼镜微笑着走到维臣跟前，仿佛在赞赏维臣掩掩藏东西的杰出才能，正当维臣不知该怎么เ应付这一场面时，眼镜就非常利索地闪了他两个耳光。
“哪又怎么样？”老太太胡搅蛮缠地斥ม责儿子，亲自解开维臣身上的绳子，“他愿干啥就叫他干啥，只要他能活着。”
“是呀，”妻子显得非常欣赏懒โ惰的丈夫，兀然变得这么勤快，“土豆早该浇了，不过你先过来帮我把被面抻一抻。”怯懦的丈夫轻信了妻子，慌乱的心多少安稳了些，几乎就在走近妻子的同时，一向斯文的大眼皮妻子，猝然眼尖手快，异常敏捷地将手探入丈装有宝物的兜里，准确无误地取出了宝物，马上就用棒棰敲打丈夫的脑แ袋，忘记了自己出身名门的身份，吐出了一些鄙俗肮脏的骂人话，并将一口痰唾到了丈夫的眼睛里。
维臣沮丧地走出狐仙大嫂家，觉得自己้让人糟蹋了，和想像中的一点不一样。他疑心这个ฐ女人，准是不如道边儿，他甚至有点恨她，因为就在他最难受的时光，她却想激励他重振精神，急得他匆匆爬起身来，等不及穿好裤子，就逃了出来。虽然临ภ走时，她还没忘记叮嘱他：“晚上再来吧。”但他根本不想再来。回家的路上，他像一个大梦初醒的人，摇摇晃晃中ณ思考回家后应该怎么样向家里人解释狐仙大嫂的治疗方法。幸亏奶奶并没为ฦ难他，在他支吾了几声后，就让他出去了。
维臣讨厌这个女人。不仅因为她的荡过于猖狂，她的眼睛充满妖气，而且因为她家最近死了人。三个月前，她的丈夫死了。那个ฐ羸弱、窝囊、倒了霉的“桃核”刘老大，终因无法满足妻子难以填满的欲壑，被仙人大嫂像传说中的狐狸精一样，吸吮尽骨头里的最后一滴精髓，带着人间最大的耻辱，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阴府。在那以前，狐仙大嫂时常夜里把他从昏睡中摇醒，命令他裹上头布，抚弄他，刺激他，求得从他矮小瘦弱的身躯，获取一点闪瞬即逝的快乐。可是那ว简直无法达到她需要的程度，叫她经常处于苦恼、扫兴中ณ。为了弥补这种不足，她渐渐迷恋了神仙丸ฤ，从中寻得一丝的安慰。此后，家中ณ的什物就开始不断被典当，换成一粒粒神仙丸。当家中ณ剩下最后一件物品，一条污迹斑斑á的褥子，因为无人肯买，狐仙大嫂的痛苦就无法忍受了，最后，干脆迫使丈夫同意她，把野汉子一个一个领回家，当着“桃核”的面乱搞，除了从中寻求一点快乐，还可以弄到几枚硬币，以便购买神仙丸ฤ和日常必须ี品。狐仙大嫂陷入了这种无耻的恶性循环：用野汉子的钱满足对神仙丸的需求，再用神仙丸打起精神勾引野男人，从而满足本能的需要。这种生活日复一日，夏天还可以勉强应付，一等到了冬天，就苦不堪言了。因为ฦ夫妻俩都缺少御寒的棉衣，仅有一条褥子抵御两个人的寒冷，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เ温暖。为ฦ了取暖，他们只好拼命地把炕烧热，结果烙焦了最后仅存的那条褥子。这样，一到冬季漫长的夜晚，夫妻俩就不得不紧ู紧抱在一起，像一对过于亲热的狂恋的情人，用体温互相取暖，尽管她那ว么不喜欢丈夫那张脸。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เ丈夫死去，她才从丈夫身上得到เ了几件脏衣服，日子总算比过去好过了些。但这丝毫不防碍她对神仙丸的迷恋。
八月十五那天上午，从远处传来的拨啷鼓声，惊动了正在忙碌的黑风口人，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向秦货郎落脚的地方，察看他货箱里有什么新า奇的玩艺。秦货郎是在俄国人普兰镇屠城后，从这一带消เ失的，已经两年没到黑风口了。这会儿，他正坐在村口的老槐ຈ树下，手摇拨郎鼓——此种鼓能出节拍器一样有节奏的声音，唱着兼有广告作用的货郎歌。在这歌里，他巧妙地把自己货箱里装的所有的货物，都编在里面，任何人只要听完这歌，就能在歌词里选定自己想买的东西。这回，黑风口人在歌曲里听到เ了一种新鲜玩艺，洋火。在货郎歌唱完的时候，秦货郎从货箱里拿出了这种货物，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小木盒。打开后，里面装着白色的小木棍，每根木棍的顶端，都裹有红色釉料一样的某种小东西，挺招人喜欢。秦货郎知道大家急着想知道这种小东西的用场，就故意慢慢腾腾地从盒里拿出一根小木棍，将裹有小红东西那一端，轻轻在衣袖上一擦，顷刻，小木棍上的红东西就嗤啦一声爆出一朵蓝ณ白色的火光，这种火焰很快又把小木棍点燃，亮起红色的火苗。所有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呆。“这是鬼火！”人群中不知谁惊讶地表看法。
维臣奶奶是最后一个听到เ这种传言的。一当弄清楚传言的出处，她就火冒三丈，蹿到街上高声叫骂，以便能让老白家人听得清楚。为了改变那种不吉利的传言给他们一家造成的恶劣影响，她以战略家的深谋远虑，精辟地分析了战争展的趋势，以及将会出现的结局。“你们瞧，”她站在街头高声叫嚷，“日本人来啦，老毛子一枪不放就逃跑了，这样的军队还能ม打胜仗吗！”最后，她又以预言家那种无所不知的肯定语气告诉大家：“老毛子肯定要吃败仗的！大家寻思寻思，日本人来了，从前那些给老毛子当差的人，会有什么เ好果子吃？”黑风口人都能听清楚，维臣奶奶这句话，是说给屯长白长山一个人听的，因为ฦ全村只他一个人，在俄国人统治时期当过差。这句恐吓那ว么厉害，白长山从这一天起，在家里高烧了一个星期。不过维臣奶奶本人这时也吓得够呛，因为她实在无法断定，究竟哪国军队最后能ม胜，刚才只是说了句气话罢了。一回院子，她又来到往常烧香的地方叩头祷告，祈求老天爷保佑日本人打败老毛子。
果然，第二天晚上，老毛子们就表现出极不规矩的品质。夜里，黑风口如临ภ大敌，狗狂吠了一个夜晚，半夜还听到两声枪响。第二天早晨，村里就开始传言，说离村孤居，后山的三户人家妇女，夜里被老毛子糟蹋了；村里有六户人家丢了家禽。这一传言很快就被证实了，后山孤居的三户人家，从上午就开始在村子中心地带租借房屋，中午以前，就把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搬进村里了，而且家眷们在进村时，有人的眼睛都哭肿了。
“你领招财到เ干娘家住些日子吧，家里我照料。”第二天天黑前，公爹对道边儿说，“他们家不偏，比咱家安全。”
“不要紧，”道边儿显得挺固执，“我枕头底下放把剪子，不脱衣服睡，他们要是来了，我就拿剪ຘ子戳死他们。”并且为了安全起见，道边儿还让公爹帮她把头剃๙光，像佛门刚刚剃๙渡的小和尚，又把脸上胡乱ກ涂抹些锅底灰，用铁丝取代了丝绸腰带，把裤ไ子紧紧地箍在腰上，而后就用一些脏ู东西涂到衣服上，衣服表面很快就滋生了一层霉绿，弥漫出一股熏人的气味，让人从她身边走过时，都不敢大口呼吸。事实证明，这种自我折磨的打扮是有效的，连孩子们都吓得好几天不敢靠近她，老毛子的士兵从来没认真看过她一眼。一时间，黑风口的许多年轻妇女都争相效颦，纷纷剃光自己的头，用锅灰把脸涂抹得吓人，用铁丝把裤子拧到เ腰间。正是这种精心的打扮，才使老毛子士兵，在黑风口长时间没能现叫他们眼睛亮的娘儿们。
一群长期经受煎熬的放荡士兵，因得不爱情及时的安慰，便想出一些荒唐的把戏，泄内心的郁闷，在短时间里，就使黑风口人开了眼界。他们用汽车拉着重磅炸弹，到水塘里炸鱼，结果把水塘翻了个底朝天，一群士兵仅从烂泥里，找到เ了一条被炸掉脑แ袋的小鱼；他们用机枪狂扫空中ณ飞过的山鸡，结果无意中，打下了一只麻雀，可一群看热闹的孩子，却跟在老毛子士兵后面，捡到了两筐弹壳；他们用手榴弹劈木材，结果崩瞎了一个士兵的眼；他们大冬天在最冷的天气里，浑身脱得，砸开冰窟窿跳下去洗澡，冰把手脚的皮都粘破了，冰上留下斑斑血迹；他们用步枪猎杀老百姓的家畜，命中ณ率百分之ใ一百零一，因为ฦ一个士兵，曾经一枪打死了并排站着的一头小猪和一头母猪；最叫黑风口人受不了的，是他们常在瓜果未熟的季节，就闯进瓜果园，肆意胡乱把树上酸涩的果子揪下来，咬一口后就扔掉。有一天，一群士兵居然大白天赤身嬉皮笑脸地列队从村里走过。这批老毛子士兵在黑风口处处让人提心吊胆，直到一年以后，另一批换防的队伍来到这里，情况才得以好转。
这批小伙子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风纪俨然，举ะ止文雅，不那么吓人，很快就受到เ了黑风口人的尊重，以往那些令人不安的事情，再也没有生过，于是黑风口人很快就放松了戒备，一些大胆的小伙子，甚至还敢到เ军营里去，和士兵们用摔跤的方式赌输赢，兵营里又黑又酸的面包，经常被小伙子们装进兜里。慢慢的，一些大胆的姑娘们，竟敢提着苹果、鸡蛋之类的东西，到军营里换她们喜爱的小玩艺，偶尔还敢向士兵卖弄个飞眼，把大鼻子小伙子们撩拨得浑身热。黑风口人重新开启了早先用钉ล子钉上的窗户，妇女们开始蓄留头，扔掉了一年前用来防身的铁丝腰带，在一年没先脸之后，彻底地把脸上的污垢清洗干净，露出鲜润的皮肉。道边儿费了一整天的工ื夫，才勉强洗净了那件已๐经长满绿霉的脏ู衣服，但衣服上那股陈腐的气味，还是没能除掉。一些聪明、早ຉ熟、有点文化的小姑娘，竟敢调皮地用偷偷学来的俄语，和走在街上大鼻子士兵调情，甚至说，如果不是家长的强烈反对，有几个野性的姑娘，竟打算嫁给那些蓝眼睛、大鼻子的漂亮军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