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国玮有些感恩不尽:“文北,真不好意思,没想这事弄成了这样。”

这是一个恐惧的年代,一种饥饿的恐惧。

过街时,文北仿佛真有几分醉了,脚下踩着了什么เ,一踉跄,差点没撞着一个人,抬头一看,没想是夏薇妮。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他想。

他突然想到了文革中那些最新最高指示之夜,人们打着火把,沿街游行,欢呼雀跃,跳忠字舞,唱忠字歌。也许,那确实是一个政治狂热崇拜的时代。眼下,盛世太平,可他总觉得有那么เ一点醉生梦死的味道。

“你认为,还有这个必要吗?”

“文北,我们还是离了吧,我们的结婚,本身就是一个ฐ错误,对谁都是痛苦……如果你不愿意协议离,我就单方แ面提出起诉,我再不愿维系这虚假的婚姻了,它早ຉ已经名存实亡。再维持着,真不知还有什么意思?”她声音哀哀的伤感,平静,但很坚决。

“你笑啥?”

他笑了笑,没想到郭华会提这么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就随口答道:

于解放见了她,迎了上来。于丽昕知道躲不开,便道:

“有的。”

于解放说:

“父亲的后事,已经差不多了。父亲生前不是还存了一笔钱๥吗?父亲也没说咋分,我看,大家也๣应该算算。俗话说,人亲财不亲,理是理,法是法,趁大家都在,该怎样算,该怎样分,就处理了吧。”

“文北,我还求什么呢?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感到很满足了。不过,没办法的,于解放就是那ว样一个人,也许,受的罪大了,苦太深了,换了我,恐怕也会那样。谁让我生就了操心的命呢?让他跟父亲缠吧,他还总不至于将父亲杀了吧。我能ม管多少算多少,不能ม管也没办法。可你无论如何,不能掺和进去,你还有你的工作,你的事业,你不是一直说男人生而事业吗?记住我的话,千万千万。”

“你烦?我都没觉得烦,我不知道你烦啥。人一辈子就这样,你把这事解决了,还不是又有其他事来了。各人吹凉自己的稀饭吧。”说过,不忘又叮嘱一句:“文北,我求你了,我家的那些烂事,你千万别掺和,扯不清楚的,家事都是烂帐຀,自己忙自己的吧。”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她当时心里一惊,掠过一缕感叹。“也许,这就是缘吧。”她想。

这天,她回到家,见桌上有张条,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母亲去看一位生病的老师๲了。她在房里坐了一会,想起给同学杨丽儿子开的药,还没给人家送去,就锁了门,往杨丽家去了。

“他听见啦,感谢领导……”商素英见了,赶忙说:“唉,你们终于给他评了。”她忍不住唏嘘起来:“三年前๩,他就该……百多号人,就他一个ฐ人没评,只因生病住着院,为这事,他心里……”说着潸然泪下。

这时,只有一个人的眼神,始终没有变化,漠然地仰望着天花板,他就是身患癌症,处在弥留之际的夏孝俊。

“那就太谢谢你啦。”

好容易捱到下班,文北一边锁抽屉,一边对陈沂说:“这事,麻烦你暂时给保保秘,行吗?”

文北凝视着远天上的晚霞,薄暮渐笼树梢。他尽力使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可不知为何。却不能够,于丽昕已带着儿子,回娘家住了,临走时说:

“女人太不幸了。”

“是的,我是说过,现在很多事情,我常常记不住,老啦。”

“我是说于丽昕。”

这些年,她对文北是爱、怨、恨三情交集,爱里有怨,怨到心痛时,就又是爱,而怨到心碎时,就是恨了。而恨过怨过,就又是心痛,又是爱了。活活一对前世冤家。

他望着父亲,心里已猜着是为什么事了。

难以开放生命花朵的碱地又痛了,他用手使劲儿捂着。

“那么你呢,爸爸?”

这条花溪河,堤坎把河水拦腰截断,堤坎里是碧波荡漾的南泉河,这时,河水在晨风的吹拂下,涌动着美丽的涟๣漪。

“你看看,文北,我今天这衣裳,好看吗?”夏薇妮拉住文北的手,心里有些儿紧张,又充满祈盼地望着文北。

“宏彬来过你这儿吗?”夏夏忽然问。

“能出版吗?”夏薇妮问。她知道,夏夏那ว几十幅举办过画展和表过的画,图片公司很喜欢,春天里,就把画稿拿去了。

“但他也不该往死里恨人呀。”

林雪艳抬起头来望着他:“你说什么?”她恍惚如梦。

褐色的山岗

噙满泪水

现在,夏薇妮回忆起来了,也是梦里,一天,爸爸告诉她说:我看见那ว只白鸽子了,它飞了回来,在屋顶上空盘旋。她迫切地问:它落下房顶了吗?爸爸说:没有。它在天空上扯了几个ฐ圈子,就往西边飞去了。那时,太阳刚刚落山,西边是一片璀灿的晚霞。白鸽子先还能ม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后来就消逝在晚霞里了,就像被晚霞用嘴吸进了肚子里。我想它是变成一朵晚霞,和天边的晚霞,神秘地融在了一块。

“怕离开爸爸妈妈……”

“这阵水大,人都冲得走,过一阵再去吧。还在落小雨。”文北说。

“我们哪天才能上学读书呀?”文北叹息一声。

“轰,轰……”

忽然,最后那ว辆坦克的盖顶掀开,从里面站起一个瘦瘦的家伙,凶凶地瞪着眼睛,大声地对公路上的人吼叫。“滚开,你们这些鬼崽崽,过一会儿打炮,小心打死你们!”瘦瘦的家伙,露出半截身子,看来是个头。

如果说,文夏之恋和文于之怨构成为山脊,那ว么在山脊的两边,南边是文北、夏薇妮、郭华的故事,这故事是爱情、友谊;而北边,就是文北、于丽昕、于解放的故事,描写婚姻ี、报复。

文北与夏薇妮的爱情,是以倒叙形式展开的,剥ຓ笋一样层层剥开。而与于丽昕的婚姻,则ท是以顺叙的方แ式进行的,承担起推动故事,组织情节的作用。

小说设置了两条线,即主线为文夏之ใ恋和文于之怨,复线为于解放对其父于正国的报复和史蒙与夏薇妮的相爱。两条线并起来,就延伸和拓展了故事的空间,使小说有了一种纵深感和历史感。

它的另一特征,就是实写与虚写的结合运用。

小说共分为ฦ五章,它采取大跨度的跳跃写法,时空上留下空白,也就是供读者想像的空间,看完一章,也可以丢开,因为世间久了,昨天的故事也就成了一个影子,故事本身就该是一个影子。实写的主ว要是以文北的人生经历为主ว,构成主干。虚写的则是郭华的心路历程,半个人物的描写,拓展了小说反映的生活空间。如果,没有这个人物的虚写,小说就会缺少立体感,就会显得单薄。

记得有人说过:没有泪就没有诗篇。

该小说的另一特点,就是第一人称叙述。以“我”的角度作视点,看物事,看人生。

它们是内心对白和独白。

像夏薇妮春思那一场,于正国去看傻子儿子那一场,再就是文北与于丽昕初次约会那一场,因为这些事,都是当事人内心的隐秘,不愿意别人知道的,避开全能的第三人称叙述,用第一人称“我”叙述,或许,更符合人的心理一些。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尝试,但愿人们能接受它、喜爱它。

总之,从故事结构上看,该小说以其叙述的重点内容为ฦ界,分其成几个大的部分。

这样,容易让读者理清叙述顺序,掌握故事骨架。而且还可以让读者在读完一部分相对独立的故事后,稍加休息,再拿起书时,不用往前翻阅太多,去回忆衔接。减轻了读者阅读时不必要的负担。

不过,这样也๣有一些不太好的地方,作为ฦ故事,叙述中的流畅性会被破坏,感觉就是人为地将故事做了切割和剪裁。

以诗的文笔渲染环境,也是该小说的特色。

有读者称:“小说中的环境渲染着墨不多,味道非常足,并处处渗透着诗的深刻思索ิ而不落俗套。但这也有弊处,就是给人感觉没有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故事的情节叙述上。加之小说思想和情节的跳跃,略显大了一些,如果读者的文学素养稍微低些,或者读一些现代的东西少一些的话,就有可能会被小说不断的跳跃,不作任何交代的插叙弄晕。”(读者语)

天下任何一种小说写法,都有利和弊,或许,《毒性的花》的写法,有的正是现代浪漫小说写法的利与弊吧。

过去的那个时代,是一个ฐ奇特和诡诘的时代,那ว么,叙述它的小说也一定该是奇特和诡诘的。恶性之花已๐经开过,但风中仍不时可闻到它残留的气息,可毕竟,它已经过去了。慢慢的,那最后一点残留的气息,也๣最终会被风吹刮了去,就只一片大地干净。生命就像一棵草,从雪地下的泥土里长出,到เ那时,风也许就真清朗了。

下篇

毒性的花,爱情之花

今夜,文北回家吗?在儿子走后,他去送于丽ษ昕的路上,又将生什么?我也想知道,可我没法知道,因为故事没有了。

说来,于丽昕是深爱文北的,她曾说过,哪一天,你把我真当成于丽昕了,我还会爱你的。这就一个约定,可这个约定,却很漫长,似乎是遥遥无຀期的漫长。

小说《毒性的花》,是在这里结尾的。

爱情是一枝毒性的花,而且毒性还很大。一旦爱上了,就会中毒,中毒深了,就难救了。

于丽昕就感觉自己是中毒了,她要拯救自己,因为忽然的一天,她突然现,自己้爱的那ว个人,其实心就根本很少在家里,只是一个空壳在家里。

也许男人不把这种情况很当一回事。

“还要我怎么样,我没去哪儿乱来,也天天都回家……”

难道,这就是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人,所渴望的爱情吗?显然不是,所以于丽昕问:“知道什么叫女人吗?”

“我……不知道……”

“女人就是要男ç人心的人。女人就是狐啊。”

她还记得,第一次与文北约会时,在她的眼里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