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莫郁华不值，女人有时就是那么傻。
周子翼离婚了——四年前，他在上海，有一次深夜喝高了，开着车在公路上蛇行，然后撞到เ隔离墩上，不但他心爱的保时捷撞成了一坨废铜烂铁，自己也基本上成了个破败的玩偶。送到医院特护病房后，他那有钱的老爸老妈给他找了最好的医生和特护，给他最贵的药和治疗，但却只来看了他两次。他的未婚妻倒是常从国外给他打越洋电话，但是这并不能ม让他的状况改变分毫。
“当然没问题，苏姐今晚也有空，我们一言为定。”陆路喜出望外，仿佛不想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答应，然后再一脸哀求地看着苏韵锦。“苏姐……你明明有空对不对……”
陆路雀跃地伸出一只手，大大方方地说道：“你好，帅哥，认识你太高兴了。”苏韵锦汗了一把，或许这才是新新人类的作风。
他的肘抵在她的胸前，感受到她因恐惧而急剧起伏的胸口，原本只是想给她点苦头，享受打碎她笑容的快感，然而当他和她呼吸交融，那种强烈的欲望又填满了他的胸口。陆笙从来不缺女人，然而多少年来，他只在不久前的黄昏，在与自己流着相似的血液，却长着一张熟ງ悉面孔的女孩身上，第一次感受到圆满的快乐。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迟早ຉ是要下地狱的，但这一刻๑他想通了，如果注定要沉沦，他得要她一起，他要看她在地狱里怎么快乐！
陆笙在第二天早上就离家外出，他给她请来陆家多年以来一贯信任的家庭医生。年迈的老医生在看到女孩一身的伤痕时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只当这可怜的孩子在外受了坏人的凌虐，悉心照料之余，自然守口如瓶。好在这女孩意志力和生命力惊人的强，受了这样的创伤，不到一个星期，竟然也慢慢地恢复了元气。
挂上电话，我对韵锦说：“他到底是个精明人，什么都有个价码，听见了吧，他说为了感激我，愿意风里来火里去，这就是他给我的价码……可是他有什么เ错，他没有要求过我为他做什么，去上海，我是为了我的心，不是施恩。”
飞回g市，我回到医院销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韵锦。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跟白色的床单没有什么分别。看到เ我，她很久才说出一句话：“郁华，孩子没有了。医生说我永远不会再有孩子。”
苏韵锦也不奇怪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伸手抢回自己้的书，继续闭眼假寐。程铮恶劣地用手拍打她的脸，“还装ณ，快说，你跑到เ这个鬼地方来干嘛？”
苏韵锦只笑，“您没有什么需要我谅解的，因为这些都是事实，我明白您的意思。”她甚至心里感激章晋茵没有给她钱，否则她会更加难堪。
“韵锦，你回来了……”年过五十的男ç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韵锦接通手机，对方แ只讲了不到三分钟，挂了电话，她长久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不是，我料不到他会那么爱对方。”
这一天也恰是苏韵锦和吴医生相识一个月的纪念日，两人约在一起共进愉快的晚餐，两人各自聊起工作生活上的趣事，许多观点不谋而合，相谈甚欢。饭后，又一起到เ影院看了场电影，圣诞是影家必争的档期，铺天盖地都是“黄金甲”，他们两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伤城》。影片很流畅ม，爱情、悬疑、凶杀交织在一起，九十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两人一起走出剧院，这一晚也不算虚度。
他没有说实话，撒谎的时候，他从来就不敢看着她。明明已๐经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相安无事。何苦再来招惹她？苏韵锦一时猜不透程铮想怎么เ样，更猜不透自己้究竟想怎么样，于是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变应万变。
电梯在上升，苏韵锦的心在往下坠。
陆路愣了，过了一阵才消化了她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你跟徐总的事情是真的？”
苏韵锦一把拉住陆路，说道：“她毕竟是徐总的太太，得罪她对你没好处。走吧，还嫌观众不够多吗？”
“谁都帮不了她。”
纪廷忍耐地看着她，一动也不动。她莫名地火起，用力推了他一把，“我让你滚下车去。”
一连很多天，纪廷下班后都不急于回到家中，有时他会在医院待到很晚，有时会把车随便开到一处地方一个人待着，有时会到跟刘季林去过几次的pub坐到午夜，就像现在。因为很清楚自己的酒量，所以他并不点酒，他从不在陌生的人面前放纵，即使有这黑夜作掩护。只是不停地抽烟，一支接一支，不过三个小时，面前的烟灰缸里尽是凌乱的烟头，满场的欢快狂野，没关系，他只是想一个人。当然也有上来搭讪的，女的居多，男的也有，无一例外地说，“一起喝一杯吗，为什么一个人？”他婉拒，然后也问自己，为什么我一个ฐ人？
她听不到他的话，只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在他的胸前。他有多久没有抱过她？不能ม呼吸，不能呼吸！连呼吸都会把这个梦惊碎。
止怡回到家的那个ฐ晚上给他打电å话，“我好像把事情变糟了，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去。”
止怡问：“为ฦ什么不去找她？”
在医院门口跟她分开的一个星期后，他得知了肝胆科528๖房病人的死讯。听那ว边值班的护士说起，整个死亡的过程相当平静，没有死前的挣扎，也没有亲人的号哭，只有一个ฐ自称是她朋友的男人为她送终，不过由始至终，那男人也没有亲自看她的遗体一眼，全权委托医院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代为处理，只是最后领走了她的骨灰。
他走回诊室的时候，不是没有察觉到同事促狭的目光，就连袁教授也打趣他，“小伙子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想不到还挺热情，有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也难怪我们医院的医生护士你一个也看不上。”
很快，他那点小小的不安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的车速那样快，几乎ๆ是飞驰地冲出狭长的小巷，立刻拐入了主干道。当下已是午夜时分，城市里依旧霓虹不熄，川流的车辆和行人相对少了许多，然而她这样的车速依旧堪称玩命。
她将他带到เ左岸后门的那个小巷子里，跨坐上她那辆残破得相当有个性的摩托车，自己้戴好安全帽，再将备用的一个抛给他，用下巴朝自己身后的座位方向点了点。
两人微笑地打招呼，坐定后，纪廷礼貌地屏退了茶艺小姐，自己洗茶温壶，然后给陈朗倒了一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挂了电话，双手支额。你说对了，我真累，止安，只有你知道。可是你在哪里？
纪廷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旁้，他知道自己饭桌上的一番话必然会引来涟漪，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他手里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想起了半个月前自己้和陈朗的一次偶遇。
“妈！”止怡打断母亲的话，抬起头来，笑着对纪廷说，“纪廷哥哥，你去那ว边的话，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保重身体呀。”她笑得灿烂，可眼里强忍的水光闪烁谁都看在眼里。
她的话让那个女人彻底绝望，无奈之下，哭了一场，只得认命离开。等到เ顾维桢夫妇俩回到病房，只见止怡闭眼睡在病床上，仿佛熟睡模样，枕巾上却湿了一片。
止安离家后，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从此再无音信。顾维桢也着急过，找寻过，可是类似的寻人案太多了，在派出所报了案，犹如石沉大海，报纸上也刊登过一段时间的寻人启事，终究没有消เ息。认识顾家的人也大多不知内情，只知道一夜之间，花一般的双胞胎女孩一个失明，一个销声匿迹，不由得纷纷叹息。只是在人们印象中，止安是野惯了的性子，什么เ事都敢做，哪里都敢闯，这样的女孩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虽让人意外，然而仔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所以大家更多的是惋惜止怡，这样温婉可人的豆蔻少女，竟然因为这样的一起突发事故终生不得再见光明，委实是件再残忍不过的事情。
止安腾地站了起来，“什么算了，今天是谁的生日？亏你说得面不改色。”
纪培文忙说：“维桢，别ี跟孩子说这种话，我相信止安是一心一意学画的。”
纪廷不解，“这种鸟真的没有脚吗？还是真的停下来就会死？”
“除了海鸥，还会有什么เ鸟会在暴雨来临前还在海ร面盘旋？”他质疑道。
他的手很凉，不经意触到她烧热的耳际，如同冰灼着炭，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抖，别扭地偏了偏头，“你还不回家呀？”
他往教工ื宿舍区和后山相邻的地方去，不期然地遇上了同样放学回家的止怡，止怡背着书包，低着头走路，不知道为什么那ว身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更显得她整个人小小的。她没有止安那样的耀眼，整个人像朵小雏菊似的，让人忍不住心疼。纪廷笑着站在那里，看着她浑若不觉地慢慢走近，这才叫了她一声，“止怡。”
即将落山的夕阳将四处渲染得昏黄而暧昧，纪廷背靠在草地里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从衣袋里掏出那盒磁带，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开始用力地撕扯它，他把那些带子绞揪了出来，缠在手上，然后狠狠用手将它绞断。
不要走太远，他们说。
止怡是姐姐，止安是妹妹，据说两人的出生时间只相差一个ฐ小时。
止安没有再顶嘴，但脸上全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苏韵锦挤出一个笑容，倾身将手覆在他的手背，柔声道：“对不起了，今天有个ฐ老客户，业务上常来常往的，实在推辞不了。再说，我没想到你今天提前回来……”
苏韵锦小跑着上前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提前回来了，等久了吧。”
激情过后，两人静静相拥，直到汗水慢慢消散，苏韵锦才说：“程铮，你睡了吗？我们能不能说说话。”
程铮含糊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相识了十一年，朝夕相处了近三年，他们分享过男ç女之间所有最亲密的第一次，可是竟然从来没有认真地静下来交谈，从来没有问过对方最想要的是什么。
开头有些艰难，苏韵锦想了一会才说道：“孩子两ä个月的时候，它忽然让我疼痛，其实在失血休克之ใ前，我已经开始害怕我有可能失去它。它是当时我在这个世界上跟你最后的牵连，我不能没有它，只要它平安，我愿意用一切来换……可是终究没有留แ得住。手术的过程里出了点小问题，后来医生告诉我，以后我都不能再有孩子了。我躺在病床上，唯一的感觉就是恨你，因为ฦ我不知道应该怪谁，我必须找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来代替绝望。所以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等你了，我要忘了你。可是，当我重新า见到你，我开始忘了我的誓言，你看，惩罚来了，我身边重要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程铮支起头，看着她：“简直笨蛋！如果是我让你违背了誓言，那也是惩罚我，你说身边的人一个也留不住，除非是我也死翘了。”
苏韵锦失笑，“还是胡说八道。程铮，我是个特别糟糕的人，我总以为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เ，其实到头来总发现自己错了。”
“没有人说过错了不能再回头，韵锦，我们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苏韵锦有些失神，“四年前我们曾经那么爱对方，结果呢？何况是现在……”
“可是那ว时你从来没有给过我爱的安全感。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一直在追，你一直在逃。我太紧张，你又太敏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他翻过身，看着她，“我很笨，我的爱需要一个ฐ保证。”
苏韵锦用手抚着他脖子上的坠子：“你这样不值得，我甚至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程铮故意上下打量她，“哪里不完整，我觉得该有的都有啊。”看见苏韵锦不笑，他意识到เ这个笑话不好笑，这才道，“如果注定没有孩子，那就让我们相依为命。”
他贪婪地埋首她的胸ถ前，“就当我是你的孩子，只爱我，小妈妈……”
程铮在精力耗尽后沉沉睡去，直到感觉有双手捏住他的脸，才呼痛醒来，他直觉地以为是苏韵锦，翻身想要揽住她，嘴里嘟囔着：“再掐我咬你了。”
手空落在床单上，然后耳朵一阵疼，他听到一个酷似老妈的声音在说；“你这死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还敢咬你老妈？”
程铮迅速弹了起来，看到章晋茵横眉竖眼拧着他的耳朵立在床前，身边哪里还有苏韵锦。他吓得霍地一声拨开老妈的手，拉起被子遮住全身赤裸的自己，涨红着脸窘道：“哪有这样子不敲门就进来的？”
章晋茵嗤笑，“门都快拆下来了你都不知道，啧啧，还遮，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你说，大白天的你一个ฐ人在家脱光衣服睡觉干嘛ใ？”
程铮这才放下了一点心，看来老妈是没有看见苏韵锦，他倒是无所谓，要是她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尴尬成怎样。
“我热，脱衣服你都管？”他无所顾及了，就开始耍横。
章晋茵撇嘴走了出去，“大冬天的，热也不用光屁股睡吧。”
程铮边穿衣服边看时间，他睡了大概ฐ三个小时，她会去了哪里？回家的话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系衣扣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低头，陪伴了他四年的海蓝宝耳环不见了踪影。
苏韵锦回到เ老家，妈妈的后事办得还算顺利ำ，她们家亲友不多，可是人既然去了，风不风光又有什么区别。
叔叔说，苏韵锦的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别的事让他去操持，他说得对，她真的累็了。
出殡的前一天，她想起有些事情需要跟叔叔商量，叔叔在厨房里打电话，苏韵锦穿着居家的拖鞋，走到厨房门口，他也没有察觉。
第二十二章兜兜转转，原来你还在这里
叔叔是个淳朴直爽的人，通常他在客厅讲电话，苏韵锦在客厅可以听到八成，现在他压低声音，躲在角落里，苏韵锦不得不感觉到奇怪。
“……对，基本上都筹备齐全了……哪里，还是要谢谢你……医院……多亏了你……她很好……她不知道……那孩子就是倔……”
苏韵锦悄悄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这么เ多年了，她好像总是处在需要他援助的角色里，他帮她，却又不敢让她知道。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涩夹着甘甜。她不会告诉程铮，其实那天在医院里，她曾经无意中ณ见过他匆匆从肿瘤病房走过，然后当天下午，主任医生就带来了可以搬进单间病房的消เ息，他装作若无其事，她也不去提起。
原来有一个ฐ肩膀可以依靠是这样的感觉。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不需要任何人，但是现在才明白，一个女人，撑得越久就越是疲惫，何必为了无谓的骄傲去舍弃她应得的关怀。他不是在施舍她，他是在爱她，在有些人面前她不需要坚强。
她终于可以释然。
晚上，叔叔把她叫到客厅里，妈妈在时，他们继父女之间虽然客气，但始终都隔着层膜。
叔叔把一个ฐ小匣子推到她面前，说道：“韵锦，我知道你心里从来没有把我当做父亲，但我一直希望你是我女儿，现在你妈妈不在了，这是她生前留แ下的一些遗物，理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