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噩梦中醒来,突闪着大眼睛、定定神๰,这才放下心。自言道: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渐渐地,她终于从这些日子的迷乱中ณ彻彻底底恢复了理智。

正文

——炎热的1999๗年8๖月下旬某日下午6点。

在远离这座城市繁华区、格外僻静的城西郊西山脚下,忽然,有无数座气宇轩昂的“温泉桑娜๨泳馆”拔地而起。

其中有一个名叫“紫ใ澜温泉桑娜泳馆”的,建筑造型最醒目别ี致、装修最豪华。

玻璃自动感应伸缩门、正缓缓打开,闪出一个装束特别的女人。

这个女人光溜溜前๩臂横在胸前,挽一个精巧的黑色鳄鱼๠皮坤包。

她胸ถ脯高耸,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是那种习๤惯于衣着妖娆、引人注目的生活角色。

她有一张鹅蛋脸,白皙丰ถ满,透出那么เ一股子“富态相”。

尤其她那双炯炯摄人魂魄的大眼睛,以及脸຀蛋儿上那对甜甜的洒窝儿,令人难忘!

她的头也异常浓密,烫成大波浪ฐ卷儿,随意满覆在厚实、肉感,裸露的肩背上,并且,非常时髦地焗染成一种猩红的色调,在阳光下透出一种熠熠幽紫的光芒。

她眼下精神๰亢奋,正在实施自己้的一项ำ计划——已经到了非见到某种结局而不能ม回头的地步!

她叫周紫燕,正好在3๑个月前渡过了自已的4o岁生日。

她是横下一条心,颇费了些周折才与那位孤独地、生活在人群之外阴沟里的“崔二喜”见了面的。

当周紫燕与这位“城市渣滓”真正一接触,就像初涉冬泳的人把光脚๐丫伸向冰水,脚指头仅触了一下水面,那刺骨的阴寒就流遍全身,叫她战战兢兢,忐忑不安。

她的“冤家对头”名字叫向丹阳。

她眼下全部的“生命冒险”就冲着这个“向丹ล阳”!

她已经绝望地认定女儿这一年上高中的事情将彻底“泡汤”。

她是被醉醺醺、见识短、心眼窄的丈夫林学良,驱赶出家门的。

——“滚出我的家!不要再回来。去住到那个‘骗子’家。要不回钱永远不要踏进我的家门。回来我就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丈夫林学良抡起铁砧般的大拳头,照准“患难妻子”的脸蛋儿就是一下。

尽管周紫燕平常也自诩自己้有一副身强力壮高大的身板,但毕竟是一个ฐ女人。在曾在部队侦察班学过武术“行令”,1้89๗米的彪形大汉林学良面前,她仅仅是他脚下才破壳的鸡雏……等恢复意识,她现自已扑倒在走廊水泥地上,被挡在了装有防盗大铁门的家门外……她踉踉跄跄下楼梯……耳朵边照ั旧响着丈夫带绝望哭腔的恶言恶语:

“……吃白饭的黄脸婆,我真恨不得掐死你!还有老不死的、小不死的,你们都死到大街上去吧!让我自自在在活上几天……”

因为ฦ借给向丹阳的那笔钱๥,周紫燕这已经是第二次挨丈夫林学良的打。

她把自已的“厄运”全部迁怒于向丹阳。

眼下,她对向丹ล阳的仇恨已๐经达到了“吮血碎骨”的程度。挖眼割舌掏心凌迟五马分尸……什么招数她都想到เ了。只要能出了胸中ณ这口恶气,哪怕一列火车迎面过来她也心甘情愿一头撞上去……

临走出“紫澜温泉桑娜泳馆”玻璃门之前,她曾经非常鄙视刚才的自已。

与崔二喜在一起时她总禁不住要流露出那ว么一种“妇人之仁”。

无毒不丈夫,可是她却总是矫揉造作地冲着崔二喜连连叮嘱:

“可不要把事情做得过了头儿,吓唬吓唬,把钱๥要回来就行啦!”

跟崔二喜在房间里,周紫燕第一次听到了闻所未闻的生在身边这座阳光灿烂的繁华都市๦背后的恐怖故事:

到城东东山脚下挖好一个两米深坑,在黑漆漆的夜晚将“当事人”绑架至此、推入坑内,逼其答应某项条件,如胆敢摇头拒绝,立刻活埋。或者,再在深坑边架上一口旧式铡刀,如胆敢摇头拒绝,先卸一条腿,然后活埋……

“这类事情我们‘老大’做过。市公安局x局长见了我们‘老大’他小腿肚子就转筋。我亲眼看见过x局长见了我们‘老大’点头哈腰、递烟敬火、两腿颤๶……”

崔二喜像个秃舌笨嘴๨的演说家,结结巴巴,唾星四溅,喋喋不休,全不顾惊吓得脸色白如纸、尿湿裤衩的周紫ใ燕。

周紫燕的家乡是中国佛教圣地四川ษ峨眉山市,她深受父母影响,本是一个虔诚的“在外修行”的“佛家弟子”。那ว是在1้979๗年(2๐o年前)春节过后,她曾经亲随父母登上峨眉山,怀里揣回了那ว个“居士”塑料皮的小本本。

结婚以后,她在自家客厅一隅,摆设香案,供奉了佛祖释迦牟尼、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等四五位神仙。

今夏入伏以来,她忽然觉察到自已妖魔缠身,满脸鬼气,于是就早ຉ晚匍匐在众神๰面前,乞求指引。她粗脖子上用红丝绳挂着的那个ฐ近日຅专程千里迢迢回老家,登上峨眉山求回来的装有“护身符”的香囊,24小时晃晃荡荡在前胸乳຃沟之间。

当周紫燕一步跨出“紫ใ澜温泉桑娜泳馆”缩回两侧的玻璃门,那盛夏8月末的最后的干燥酷热、燃烧着的空气就顿时舔噬她的全身,连她坚硬脑แ壳内的脑浆子也气化了。

“哇!”她不禁惊叹一声。

仅仅是刚才,她还浸ฤ泡在白色蒸汽笼罩、那么舒展宜人的供百人畅游嬉戏的“大澡盆”内,还躺在凉爽的安装ณ有中央空调的温馨包间里那张厚墩墩软绵绵的席梦思床上,达一个小时……

“商场如战场。被浮躁控制,怎么打胜仗?”周紫燕这样想,“调整好心态,理智行事。”为了遵循这一行动原则,这也是她需要放松一下自已来泳馆的目的之ใ一。

尽管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但是因为常年光顾“廉价”美容店,这就使她那张本来就光彩照ั人的脸蛋儿更散出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往往让一些厚颜男性猜错了她的年龄。

“你……有31、2๐岁吧?”崔二喜贪婪地盯着她问;随后就饿虎扑食般把她摁翻在床上;崔二喜眯起眼,伸过来布满淫邪皱纹的脸……

从那天上午1o点多钟开始,周紫ใ燕就和崔二喜呆在了一起。

她已๐经顾ุ不上吝啬与廉耻。就是让利ำ刃割下自已身上一条肉,她也在所不惜。她花掉3๑oo多元,请崔二喜在这座城市๦颇负盛名的“唐京大酒店”用过午餐,又奉送其一条“三个五”香烟,再献上自已๐诱人的身体,这才最后敲定这笔“交易”。先办事后结帐,付崔二喜“索款总额”的百分之三十。

在包间里,周紫燕与崔二喜狎戏了一个小时。

一直到เ临出房间门,她才好不容易将自己从崔二喜那ว陌生而粗糙有力的大手中挣脱出来……

“注意分寸!”她又叮咛一句。

“放你的‘中ณ国心’,这年头‘打钱不打人’。”

崔二喜穿一身囚犯一般的带蓝ณ色竖条纹的粗线、纯棉短袖“两件套”睡衣裤,盘腿端坐在床上;歪头眯眼点燃一支“三个ฐ五”香烟。

他从令人恶心的黑洞的鼻孔、嘴巴内吐出烟雾,一边应付着周紫燕,心里却说:

“快滚吧,这个傻x!”

当周紫燕穿过“泳馆”寂静无人、长长的走廊时,脑แ子里曾映现出自已๐颤巍巍年老体弱的86岁老母亲的身影;相貌堂堂,身材魁伟,与自已同龄的丈夫林学良的身影;天真稚嫩,婷婷玉立,15周岁的女儿林媛媛的身影……但是,突然一张令人生厌、和蔼却永远叫人捉磨不透的脸、挡在她眼前,她不禁立刻๑恨得满嘴牙齿咬得咯咯震天响:

“向丹阳,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相信你拿不出区区2——3๑oooo元钱!无耻的东西,我还是对你施加的压力不够!”

把握时机,突击行动,不择手段,一鼓作气,达到目的。周紫燕确信自已的策略是正确的。

……

——那时,周紫燕曾经瞄上过向丹阳这个ฐ生意场上的“利用对象”。在她眼里,那ว时的向丹阳模样儿淳朴,憨厚、宽宥,非常讲义แ气。生意场上针尖对麦芒、反目为ฦ仇的例子多得是。而像向丹阳这样的“利用对象”却非常难得。

第一,有钱;

第二,在利害相关的时刻总是让对手三分甚至四分、五分,以求息事宁人。

周紫燕曾经对向丹ล阳非常满意。她比向丹阳年龄小3周岁,她曾经象一条雌性巨เ蟒,死死缠上向丹阳。

她曾经甜甜软软、不厌其烦地呼唤向丹ล阳:

“向……大……哥……”

……

——因为ฦ没有预ไ备供自已替换的内衣内裤,她在包间里扒下紧贴在身子上的湿漉漉的泳衣,应付满足了扑到她身上的崔二喜的“快乐”要求,从床上爬起身,就干脆什么也不穿,直接罩上宽宽松松过膝盖、触脚๐面、皂色双吊带衬紫碎花黑绸里子的黑纱长裙。

在包间的梳妆台椭圆镜前,她看到เ自已的模样儿飘逸极了……

周紫燕一步步小心迈下泳馆门前๩的黑色花岗岩台阶,朝树荫下自已那辆款式陈旧ງ,蒙裹着厚厚的尘土的女式“轻骑木兰”摩托车走过去……回味着刚才与崔二喜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她自谑地翘翘嘴角。

她坐到了摩托车座位上,埋下头,耸起两只肩头,手臂绷直,两手死死握住车把,其中一只手开始旋动油门,左ุ腿就开始一遍遍曲膝抬脚猛踩动装置,直到引警突突突响起来。

她昂绷腰挺胸,并紧膝盖;摩托车尾部喷着臭烟跳窜起来,驶上了平展展开阔的灰色沥青路面。

她开始穿越从黄昏紫蓝ณ色的天空、播撒下来的红尘……

强劲的干热风顿然沁透她的全身,拂过她的面颊,扬起她的紫红色的秀。同时,一种威แ力无比的机械动力催生出的自信心,也开始热呼呼地从她的心底缓缓升腾,涨๲满她身上所有的细胞,叫她精神振奋!

“轻骑”摩托车在笔直的开阔大道上飞驰,热风不住地呼啸在耳畔ึ。周紫燕有些陶醉起来。

她忽然觉察到,热风正把她的裙裾像降落伞一样鼓鼓囊囊涨满空气,一直向上飘。她忙松开一只握车把的手去护自已几乎要暴露出来的光屁股蛋,手指头用力揪扯靠近臀部ຖ的裙裾。

突然,摩托车在硬梆梆沥青路面上左突右窜起来——一辆车轮碾压地面、声响震颤大地的混凝土搅拌车,从天而降,眼看面前๩一个“摩托女郎”冲过来,慌忙惊骇地闪在一边——紧接着,躲在搅拌车背后的一辆轻捷的灰色“柳洲五菱”小客货车就鼠窜出来,就像撞上一片树叶,把周紫燕和她的轻骑摩托车一起抛向空中,划出两ä道“抛物线”,缓缓穿越紫蓝色的天空,落到了2๐o米开外的硬梆梆滚烫的沥青路面上……

与此同时,在这座城市繁华区“迎旭ຓ大街”上,除了脖ๆ子伸得高高、可以鸟瞰这座城市的“金融部门”的几幢摩天高楼的上半截、还可以轮廓清晰地沐浴ภ在桔红黄色明亮的阳光之外,其他参差不齐的建筑物以及其间蚂蚁般蠕动在宽阔街面上的人流车潮,正愈加严实地将自身隐没在闷热干燥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