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李爱琳还告诉过他，都是她害了他，他是受她的连累็。他问为什么，她却不说，他也不强求，觉得事已至此，不管因为什么เ，对于他都已经不重要了。直到เ现在，直到许多年后，沈德鸿依然不知她话里的深义。
两年前他所在的部ຖ队被派往内蒙，途经七品地区时，部ຖ队停留了两天，他好容易才请下假来，奔波二百多里路，搭了一辆被淘汰了的运输工用物资的军车去找星茹。车里虽然装满了物资，却在车尾狭窄的腿都有些立不开的地方，又塞进了不下十个搭车的人，上路后车厢被关闭上，车在路上前后颠簸得厉害，他们挤得紧紧的，相互为依仛，除了燥热难受外，倒不用担心被颠倒。
肖凝觉得这人很奇怪，她看着他走远后，匆忙打开门，推进车，又把门锁牢了。这时，她闻到เ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里面飘来，像有什么东西被烤焦了。她紧张地往房里跑，一开屋门，半屋子的熏烟扑面而来，肖凝闪进去，星茹正捂着鼻子从厨房里抢出来。肖凝忙冲进去，见煤ศ气灶上的炒勺汩汩地冒着浓烟，炒勺下面还点点地跳着火光，她忙拿起手边的一块毛巾掂着手把炒勺扔到เ水池子里，再扭开水笼头，水哗的一声冲下来，水池里又漫起一股浓烈的青烟。又关了水笼头后她转身再把煤气灶的开关拧上，然后把窗子打开，也急忙跑到院子里。星茹还在一边咳嗽一边抹眼睛。
“你有事吗？”他听到一个声音似乎问他，忙扭头去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手里支着自行车，正满腹狐疑地看他。他完全可以断定，这就是下午他见过的女孩。
“你赞成用这个人？”
闫启行知道他明知故问，但也郑重回答：“蓝星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上海财经大学国际贸易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เ市外贸局，后来曾先后就任二区纺织厂主管对外贸易的副厂长、厂长，今年七月份辞去公职应聘到蓝星公司任总经理助理。”闫启行回答得迅、精练、流畅，仿佛并没有经过她的大脑แ反应，而是一部随时可供提取各种资料的电脑通过她的口转换出来。
徐雅文有些失落，问：“你妈还睡吗？”
肖凝笑起来，听奶奶继续说：“可是看了几年，也就看习惯了。自己也检讨自己，不能总拿着老眼光看人，像你哥说的，这意识形态不能老不解放。可是他们自己觉得不好了，又都不穿了。现在又都穿那种牛仔裤，裤腰低得露出半个ฐ腰，而且还不要裤裆，绷得那个ฐ屁股……我都替他们担心，万一撕了裆咋办？”肖凝笑着，看奶奶欣赏不够地赞叹，“女孩子还是穿件像样的裙了好看！我看你倒是常穿裤ไ子，不喜欢穿裙子吗？”
肖明德亲切地拍拍纪元，笑道：“我可舍不得！这儿还离得很远呢。本来前面可以再进一段车，但有施工ื，把路截了。再前面，路很窄，这车开不进去了，所以只好在这儿停下。我看还是先放在车上吧，这些行礼够咱们拿了，我一会儿找两个人来抬缝纫机。放心，肯定好好地送到。徐姨ถ，你看行吗？”
“缝纫机。”星培笑道，“都用了好多年了，我说从这边再买台新的吧，老人家却一定要带过来。”
李珂装着没听见。肖凝也只顾俯着身子洗菜，一肩秀丽的长顺势垂落胸ถ前，随着手的动作，也一送一收地晃动着。她穿了件白色的纯棉小褂，一件家常穿的裙式短裤——这都是祖母徐雅文的手艺——衬着前抻的腰身，越勾勒出少女青春靓丽ษ的轮廓。纪元没事可做，也不出去，晃来晃去地看着她们做，一边打着贫嘴。
“呶，洗洗那菜。”纪元呶着嘴巴把母亲刚才给他的差事指给肖凝。
“她说理解，说只要我感觉幸福就好。”
德鸿笑，“那你幸福吗？”
“幸福！”星茹很痛快地回答。
沈德鸿觉得她回答得就像个孩子，不禁逗她道：“那ว幸福是种什么感觉？”
“快乐！”星茹几乎没有多想地脱口而出。
“快乐又是什么感觉？”
“高兴！”
“高兴又是什么เ感觉？”
新า星茹略想了想，笑道：“笑！”
沈德鸿笑着把她抱住，又叹道：“可对很多人，有时候不笑也是一种幸福。”
“恩？”星茹不太明白他的话，也没想着弄明白。
沈德鸿又说：“凝儿是个很懂事的好孩子，她是你的福气，你要珍惜她！”星茹没有吭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惊疑ທ，“怎么了？”
“我想到姨妈，她临走前对我说要好好待凝儿。”星茹显得怅然道，“我知道我对凝儿做得不够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想，我真是还没有学会如何做个母亲。从她一出生就离开我，是奶奶和舅妈带长的，到现在我都不记得小时候曾为她做过什么เ！”
沈德鸿诧异，“她为什么离开你，你去哪了？”
星茹觉得不该引起那段往事来，含糊地说：“没有……我只是身体不太好……”
他觉得星茹有保留แ，不禁歉疚地看着她说：“星茹，我真是很过分，从见到你只顾ุ着高兴了，也没有细问你过去的生活。受了很多苦是吗？”
她投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慢慢说道：“我也是刚刚又想起来。德鸿，你可一定不要再离开我！我愿意永远不想起过去的生活。”
“只告诉我那时候你怎么了，身体怎么เ不好？”沈德鸿又请求她。
新星茹这才说道：“我眼睛看不见了，后来，脑子这儿——好像也不好……不许你嫌我！”
沈德鸿早ຉ就眼睛含满了泪，心痛不已地把她紧紧搂住。外面院门响，可能肖凝回来了。他放开她，还有些红的眼睛里含笑对她说：“我出去看看。”
是肖凝回来了，她放下自行车，准备回身再把院门关好时，沈德鸿笑道：“我来吧！”
肖凝也冲他抿嘴笑笑，然后低着头往屋里走。他也赶着她的步子往里走，一边问她：“凝儿，明天星期天，还上学吗？要是不上学我们陪你妈出去转转怎么样？这儿也有些好玩的地方，你可能没去过吧？”
“明天还得上学，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候，高三都不休息。”
“是啊，现在正是最累的时候！今晚咱们一块出去吃去？学习紧张更得吃好，我和你妈又都不太会做饭。”
肖凝笑了笑，“我还得看书呢，我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吧，你和妈妈去吧。”
沈德鸿笑道：“刚才你妈还说对你不够好，想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也不会！全当了了你*心愿好不好？你妈看你上学很累，真是挺心疼的……”
肖凝脚下停住了，说：“我忘了点事儿……”然后往院外跑。
其实在她转身跑的那一刻，泪水已刷็刷地落下来，她不想让沈德鸿和母亲看见她流泪。出了院门她也没有马上停下，继续往胡同外面跑，一路抽泣着。
沈德鸿最后那些话，把她心底的委屈彻底勾出来。多少天来她心中的彷徨、苦闷无人诉说，她想到过她的纪元表哥，可是抱怨母亲的话竟然连对最亲近的人也吐不出口。原以为母亲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受尽了磨难，从小她就告诉自己，长大后无论如何也要对母亲好，好好爱她，保护她，不让她再受苦。但现在她明白了，母亲的痛更多的是源于这个叫沈德鸿的人，她也明白了祖母为何对母亲有那样奇怪而矛盾的态度。她甚至怀疑母亲从来不像其他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她，是因为ฦ母亲从来就没爱过她，她不是她想要的孩子，因为她不是她想要的人的孩子。现在母亲等到เ了她爱的人，也有人照顾她了，她那样幸福满足，她这个女儿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肖凝伤心地哭了一会，慢慢平静下来，她望着已经完全涌ไ上来的夜色，很想念祖母，想念北京。现在，她觉得自己孤零零的，身边连一个爱她的人也没有——连需要她爱的人也没有了！
“凝儿！”肖凝听到母亲的声音，她有些吃惊地扭头看，见沈德鸿和星茹竟找到她这儿来。
“妈！”见妈妈出来找她，她又心里不安起来，“天挺冷的，你怎么出来了？”
新星茹上来抱住女儿，声音哽咽道：“凝儿，对不起，妈不是个好妈妈，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可不要离开妈妈！妈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因为有你妈才觉得幸福是幸福的，如果没有你就是幸福也是酸的，你知道吗？”
肖凝也抱着母亲抽噎起来，“妈，我也对不起，我以为妈妈不再需要我了。”
沈德鸿一手扶着星茹的肩头一手拍了拍肖凝，笑道：“母女俩抱在一起的感觉真让人羡慕，很想再多看会儿，可是我真的很饿了，吃完饭再继续好不好？”
母女俩都被他逗得一笑。这儿是路口，沈德鸿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三人相挽相扶着一块往车那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