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已近过了傍晚的查房，舒的点滴已经打完，除了空着的吊瓶架，床头还放着他喝水用过的空纸杯。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子律给自己倒了杯水，取了个ฐ棉签沾湿，又放在舒唇上轻轻擦拭。都弄妥了，端着杯子靠近椅子里，手有自主ว的伸到被子里找到她的手。
医生用了一个专业性很强的词，初一听子律根本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联络人帮忙解释了一下，措辞虽然很谨慎，还是见他在位子里直起身，整个人都僵住了。之ใ后医生又陆续问了一些细节，子律只是坐在椅子里听，开始还保持着起码的绅士风度，后来却垂下头一句话也不准备作答。医生问到什么时候做的手术，为什么中止妊娠，手术情况如何，他面上绷得死紧，扭曲带着痛苦，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爆出了青筋。草草交代了两ä句，就冲出了诊室。
早晨离开时她缩在被子里的地方，如今空着，只横摆着枕头，显得有些乱。他起身前占了她整整一夜，直到เ她身体留下温度。可床单已๐经凉透了，除了她睡过的痕迹，还剩下一小片干涸的红色。伸手过去摸，子律不敢确定是什么，可指尖上沾到，带回一股铁ກ腥的味道和没有干透的血迹。
在这样陌生的异国小城了解了彼此的心意，终于过起平静舒心的日子，子律以往毛躁烦乱ກ的心情也平息下来，小心推开卧室门，先叫了她一声，等了一下没人应。
最后一缕夕阳的光影消เ失在地平线尽头，他们彼此身上笼照ั着波光明灭反射的寒气，子律觉出她突然踮高脚尖，攀住他的肩贴到耳边。
“你想吗？”
舒靠在子律手臂上，不时抬头注意街边的商店，走得格外慢，思想也不集中，不像在布拉格时神采奕奕。
子律变成了舒的一切，语言不通时他帮着她翻译，她看不懂作品时，他给她讲解。他带她品尝当地各种特色美食，带她逛游人很少发现的老街老店，他给她买各种她喜欢的纪念品和画册，晚上就搂着她一起躺在床上，给她讲在国外时的种种经历。
那些引以为豪的骨气呢？或者骄傲？荡然无存了吗？还是只是因为ฦ她，一切变得值得了？
另一个，就是舒从来没要求过。她身边的朋友，除了成衣店老板柳紫结婚了，其他都是独身，更有舒拉那样的不婚主义แ者常常在身边鼓吹分手。舒跟他的五年，不细想子律都会觉得过得太顺利，云淡风清的惬意，不像其他圈外同龄的朋友，因为ฦ成家立业整天奔命，过着普通人庸庸碌碌的日子。
舒躺在床上的背影看起来比一周前更瘦，肩部微微的颤抖，像是因为冷，或者伤心。子律揣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凑到เ床边，俯下身贴在她背上，离她越近越好。她传来的瑟缩让他心里酸了一下，手已经收拢起来，跟着叹了口气。
柳紫也是好好劝了几次，帮他分析她的性子，她之前的境遇，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替她想想。
医生的话太残忍，太现实，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余地，就在这样万难的局面里，子律始终躲避着她，两ä个人处在长久的冷战里。即使要坦白，最后一点勇气也被可能造成的伤害磨掉了。舒知道子律会发疯的，他一定会，如果她打掉这个孩子。
“卓娅……”转过脸，舒面上布满了泪痕，再也没有一丝足以伪装的勇气，“上周之后他一直没回家，也躲着没见，我以为这样很好，他出去了再回来，我们又像上次那样，可我错了。我把日子都过糊涂ิ了，过得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这是第一个，我和他……他早ຉ上走，我醒了就抓感冒药吃，我怕病倒了更让他烦燥，我想挺着，踏踏实实等他回来……我错了，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愧疚自责压在心上，朽木支撑的感情终于崩塌，舒捂着嘴，憋闷着，隐忍着，却怎么也忍不住痛彻心扉的难过。纵使再次选择，她宁可牺牲了自己，也不愿意舍弃的小生命，如今，没有人给她多一词几乎，老天爷只是残忍的要剥夺了。如果曾经多一个ฐ心思，哪怕只有一点点留心，或者在日历上记下日子，如果子律能冷静些，如果他们不分手，如果不复合，如果没有病倒……太多的如果，也许，但是都没有发生。
醒来的时候，发现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枕边并没见到子律的影子。狼狈而虚弱，舒草草披了衣服回自己้的公寓，翻出感冒药吃下，捂在被子里让自己发汗。黎明时的梦太真实，回忆却惊扰到她平静多年的心情，靠在床边怎么也睡不着，身下难受，又没力气处理，就将就着休息。烧又发起来，温度不高就是不退，以前也出现过，有很大原因是心里因素า反应到身体上。
脑แ子里反反复复出现邝征坐在树上的背影，眼前好像就是他手里拿着自制钓ี竿，用柳条编的帽子搭在头顶ะ，偶尔吹个口哨唤她过去。跑起来，她手腕上野花手镯就会散落，那ว是邝征编的，舒记得他给她戴上前，总说她也是一株小野花，以后要移栽到他的花盆里养起来。
“什么不明白？就是世界ศ上根本没有你！”他口气和手里的动作都带了些怒气，不甘心看她一脸糊涂，弄得过了些，她疼得只皱眉，哀怨的紧盯着他要求住手。
手有了自主ว意识，从衣下遛下去，一半为了惩罚，一半是见她睡了，有些没道理的气。她被手掌的温度冰的一颤，倏然眨动睫毛睁开眼茫然的望着他，子律也不说话，只是继续往上游走，逼她坐起身子问：“你……怎么了？”
扛着一摞画册的小伙计跌跌撞撞把书抱到柜台前，摘了鸭舌帽扇风，帽子下是一头爽利的黑色短发。看背影觉得很年轻，转过来脸孔已经没有那么年轻了，竟然是个ฐ女孩。舒站在过道里，很喜欢这个第一次见到เ的女孩的感觉。她瘦瘦的肩膀上松垮跨的挂着罩衫，上面还有油彩，看起来像个ฐ画画ฑ到一半跑出来不务正业的人。
雾气连绵的初冬，傍晚之前书店里就点起灯，骆驼向着舒藏身的角落看了几次，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叫她出来。子律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很大，正确说是在吵架，他站得位置很靠近咖啡馆一侧，但明眼人都能ม看清他拎着高磊的领口正没完没了的逼问护照的事，韩豫跟在一旁竟然都没敢劝。
子律起身，独自开车去公社，路上经过卓娅ๅ的绣品店停下来，本想进去问问，看见店门上挂的牌子，知道还没有开张时间，只好又发动车子往公社ุ去。
他不动声色的任她拿走，如果不是因为ฦ有叶枫的作品，那ว只是一本再平常不过的摄影插画集，随便摆在骆驼书店的架子上，他可能ม毫不介意就给她买下来。可此番๘下来，子律觉得自己把好多事情想简单了，子修也好，叶枫也好，很明显，他们这次回来都是有备而来的。
“你没事吧？”
子律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拿起茶几上的资料又看了几遍。刚刚从她柜子里翻找出来，看了觉得不明白，本来想跟高磊提，转念一想又作罢了。
“小乖……”
他说的越多，舒的头越垂得越低，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告诉他。左思右想，实在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
他故意的说完，笑着一松手，任她抱着杯子躲到他碰不到的地方。低着头恨不得整个脸都藏在杯子后面，但舒脸上越来越深的红晕还是挡不住，他吃好了早餐，推开盘子，一伸手又把她捞回床边，靠着坐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