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上次去贵妃那里，看见我了。”曲念瑶愣了一下，如此回答。
“我曲念瑶何德何能，能要你这第一会审时度势的人前来”，碧衣女子哼出一声，别人再不知道，她却是清清楚楚，万素飞对失火一事的真相是完全明白的，一般人都会仇恨加害自己的人，她却竟然帮杨妃脱罪，可见心机隐忍，唯利是从。
她抬头看看落日，偏西的斜阳给每个人在相反方แ向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头一下亮起来了。
“人证何在？”
而另一部分，来自万素飞的身份，现在满宫都传说她曲念瑶受杨妃之命纵火，意图烧死这名新า进宫女――而且，这也的确是事实――那ว么，她应该是她头号的仇敌，可看她刚才的行径，竟像是出手救她？
土石击空的声音惊破两ä人，暗夜之中，一片铺洒，不辨来处，黑衣人知道被人发现，略一权衡，不宜再斗ç，虚晃一招，向后纵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里。浅碧的女子略追了两步，自知气血翻涌，再战不敌，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深灰的人形则从树后绕出来，直面着她。
此言一出，身后的太监宫嫔皆微微震动，有熟ງ识的，默默交换一下眼色，婕妤之上，可就是二品的九嫔，接近后宫权力中央的地方，看来这后宫的风水，又要转动了。
“就算那不是殿下，而是民家孩子，奴婢相信，凡有恻隐之心者，都不会见死不救，而皇上现在要是赏赐奴婢，则是损害了天下人心的纯朴，所以这个赏，奴婢是万万受不得的。”
不过，另一种满意和欢欣也同时占据她的心里，很奇怪的，她明明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多么凶险，但莫名竟有一种自信，觉得最终她是可以达到她的目标的，而现在，至少她离目标近了一步：没见到这位大周少帝之前，她担心这个人或英锐不足，或急躁冒进，或阴郁诡谲，或面相不寿――总之，害怕这柄让她赌上全部身家的刀是残缺损钝，而现在，周荣的形容映入她眼底，只见身材俊伟，器貌英奇，一种明朗的傲气流连在眉宇间，万素飞感到一阵安心，这真的是把好刀啊，接下来就要看她的本事，能不能ม借得住这把天下最大的利刃了。
第一句：真他妈的倒霉……
或许这么说，也是有点不公平的，在乱世里，很多东西比在治世更难以忠奸善恶评判，但总之，江南的版图上，现在赫然立着韩赵魏三国，还有一个弹丸大的南汉。
他送她弓，没想到自己้会死在那张弓下。
没想到，他一口气正提到เ喉咙，外头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军士，看服色是皇室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陛下，不好了！”
“陛下此一路亲征，所过城池感于隆恩厚德，开城投降，十之七八，此次南汉举国来降，亦不为怪”，这是参军之词。
但就算知道了这一点，要怎样呢？皇上需要的，不是几十几百两ä，而是上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她又不能点石成金地变出来――于是她疑惑地看向万素飞。
后者依然倒趴在椅子上，但把头抬了起来，神色也转为ฦ严正，道，“我既ຂ然提到，自然是有办法的，我的法子有三步，第一步，如果用得好，可以让你至少提升一级；第二步，若是运气够，能够让你升列四妃；第三步，假使真能实现，你就是当朝独一无二的皇后。”
曲念瑶吃了一惊，她知道万素า飞是不会胡乱ກ放话的，可母仪天下的位置，她自己都没敢想过，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轻巧了吧？
万素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道，“当然，这三步也都有其相应的代价，第一步还好，如果皇上没有勃然大怒说你妇人干政的话，基本就成功了；至于第三步，在第二步完成之ใ前，也没有说的必要；现在的关键在于第二步，你敢不敢走？”
“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算不得。”
“是戮义负恩的事情么？”
“也不是。”
“那在怕什么？”
公子怕怕小说520่0
“你将得罪整个后宫。”
念瑶略有迟疑，但旋即眸子中冷光闪动，“只要我认定的事，我便不怕。”
“即使被在身后戳脊梁骨，面前被刻薄挤兑，或者被联名上告，甚至被构陷暗杀，也是吗？”
“宫里什么เ时候缺过这些事情？”
万素飞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算我小看了你的榆木脑袋，凡决定的事，都是死且不惧的。”
“如果我说不敢，会怎样？”念瑶想了想，好奇地问没发生的另一种结局。
“说实在的，大概会没命”，万素飞笑着耸耸肩，“因为ฦ你只有这个长处，我也设计不出其他套系的方法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跟着倒霉吧？”
万素飞表情整个ฐ一僵，良久方舒缓回来，笑道，“不会，因为我早提前投靠别ี人去了。”
“还好我答应了”，于是念瑶也吐吐舌头笑起来，又换了戏曲里念白的腔调道，“请万军师说那奇谋。”
“也不算什么，这第一步，不过是四个ฐ字‘以工代赈’罢了”，万素飞答道。
“以工代赈？”
“虽然是后宫里，黄河的灾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万素飞看对方点了头，耐心解释道，“当初ม黄河一决口，皇上第一个反应是拉官军前去救灾，这自然是不错的，当有突发事件时，官兵是最容易迅速集结应对的力量。”
“但日子一久，弊病就出来了”，她继续说下去，“第一，官兵来自全国各地，受灾的又不是他们自己้家，人之惰性使然，必然出现偷懒โ磨工，不能尽力的局面；第二，乱ກ世日久，士兵骄纵，出现军纪不严，抢掠百姓，奸淫妇女之事，尽属寻常；第三，用官军修堤，虽然说是为国效力，实则少不得额外赏赐，要惠及大部ຖ军众，数目亦是不小；第四，数万灾民，坐等乞食，虽开两仓以赈灾，也是杯水车薪，其中青壮年者，最易闹事，甚至集结落草，为贼为ฦ寇，上次冲击黄粱谷仓，抓捕了几百号人，还都等着发落呢。”
“以工代赈，简言之ใ，就是让有力气的灾民劳作去换取食物钱财，而不是单纯施舍”，万素飞接着道，“征集灾民中能劳作者，重建两岸田庄，因为是自己家园，即使只有很少的工钱，相信也会比人都尽力，而且这样一来，青壮年人也会被固定下来，就是有别ี有用心者想煽动闹事的，靠老弱妇孺也闹不起来。同时，民夫得钱，以钱购粮，赈济方面的压力多少也会减轻。”
“与之相辅的，可以限制京城商贾囤积居奇；抢劫粮仓那些人，与其判他们死罪，不如判他们苦役；灾民中不能干力气活却有一技之长的，例如许多老妇善编草鞋，可以发给苇草，令其自食其力，贩卖谋生，等等这些，目的是尽力做到少死人，不起暴乱，若能保证来年春耕，国家的元气就可以恢复了。”
万素飞徐徐说着，将每种举措，都阐述得更加详细，看到曲念瑶惊奇得五体投地的目光，不由笑笑，“你也不用觉得多厉害，我是晋人，晋地多江河，也就多洪涝，这些，不过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抗灾之ใ法，我亲身经历，并不是凭空想出来的。你跟皇上进言时，也可以如此说，不然太过引人注意。”
“我不是奇怪这个，我是奇怪你为ฦ什么不自己采用那三步？”曲念瑶犹豫半晌，到底忍不住把话说出来了。
“因为这个嘛”，素飞指着脸笑道。
“那就更奇怪，你这样的家伙，居然会着了这种小道儿？”
“百密一疏，人人都有”，万素飞淡淡答道，旋即又岔开了话，“帮我弄支祁连雪参来怎样？”
“我会尽量，但那个很难得”，念瑶答道，她不太懂药，心里猜测也许是治伤的吧。
“如果你当上惠妃，就不再是那么难得了”，万素飞慧黠地笑笑，“不着急，到那时时间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