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还不老实!”其中一个人被郑培踢中ณ了小腿,一边喊一边揉着痛处。
这人的话音刚落,就从树林的暗处“哗啦哗啦”走出几个人来。郑培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难道是看他拎着两个包袱要打劫么?
是小动物吗?郑培边走边琢磨。但愿是小动物,如果在这林子里遇上野兽,自己这条小命估计就得交代进去。但如果有巴娘在的话,郑培回头看了看她,也许她可以毫不费力的解决野兽吧。郑培苦笑了一下,也许她会像当初ม解决自己一样轻松吧。
仅靠着天上的星光,郑培什么都看不清,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拿一个手电å筒。凭借着眼睛对黑暗的适应,郑培伸着双手不断的摸索ิ前进。他的手臂不停的被树干蹭到,周围只有断断续续的风拂过树叶的声音。他活动了一下手脚๐,感觉身上有点热乎气了,便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对面的那棵树,”巴娘伸手指着楼西边的一棵树,“感觉自己身体的起伏,在起的时候默念那句话,然后往那ว颗树的方向跨步。”
“别管什么意思,你记住了么?”巴娘说。
女鬼没有再说什么เ,招手示意郑培跟上。郑培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跟在女鬼身后,曾经熟ງ悉的走廊现在就好像黄泉路一样阴森。女鬼除了散发出阵阵阴寒之ใ气令郑培不断发抖,但在缓慢的移动中,他的畏惧却也减轻了几分。
“我叫郑培,我……”郑培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女鬼那张扭曲的脸,还是有几分胆怯。
郑培把手松了松,刚才因为紧ู张而死死握住手电筒的手指现在感觉到了针扎一般的刺痛,晃晃手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ฐ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迈步走出女厕所。
郑培“噌”闪身进入女厕所,用手电筒飞速查看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郑培有点懵,不知道这老头现在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不过转念一想就让他睡吧,他睡好了明天早上能ม替我一会,这样也能早ຉ点回学校,毕竟图书馆的那一片桌椅还没收拾,明天早点回去也能处理处理。
郑培不知道该说什么เ,他知道是自己今天来晚了。所以再刺耳的话,如同巴掌一样扇在他的脸上,他也只是赔笑,并不作声。
德张市,一个全新的天地,比郑培上高中的栾定镇不知要大上多少倍,这里的马路宽敞笔直,这里的建筑高大气派,马路两旁高楼ä林立,,路上随处可见呼啸而过的小轿车,沿街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和闪烁着五彩光芒的霓虹灯,无不彰显着大城市的繁华和多彩,这让刚刚ธ走出乡村的郑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เ新鲜,那么เ神奇。
“娘!”郑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抬头看着娘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你身体不好,老是胸口疼,我没本事给你挣钱看病,还得花钱去上学,我……”
他感觉到เ无数的冰刃划过,将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割掉。
郑培手上用力,将身体拉出水面,幸好水流很缓慢,他一边踩水一边问岸上的巴娘:“你要的东西在哪啊?我什么都看不见。”
“应该就在你下面,不会远的。”巴๒娘指着水底时隐时现的黄点说道。
郑培深吸了一口气,虽说现在是进入枯水期,但他知道在这么เ低的温度下他的身体也撑不了多长时间。郑培用手抠住水下的石头,一边尽力往下潜。黑暗中他拼命摸索着河底,尽是些石头、泥沙、树枝之ใ类的东西。郑培游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潜下去摸索ิ。突然,他好像摸到了布片,顺着布片一直摸过去好像是一个圆滚滚软捏捏的东西。郑培心里一惊,吐了一口气,他急忙游出水面,换了一口气。
“咳咳……你要的东西是什么啊?”郑培疑ທ惑的问着巴๒娘。
巴娘面露微笑,看来是找到了,她平静的对郑培说:“那是我的尸体。”
郑培的脸因为恶心和恐惧扭曲成了一团,他心里把巴๒娘骂了无数遍,他扣着岸边的石头刚想上岸的时候,忧郁了一下又退回去了。
“水太冷的话,你可以上来缓一缓。”巴๒娘说道。
郑培也想上岸,但他知道,出于对冰冷的河水的恐惧,他上去了就下不来了。所以他只好将牙齿咬的“更更”作响,再次潜入水中。郑培抓着尸体的脚脖子拽了拽,发现根本就拽不动。他只好再次游出水面,一边踩水喘气一边想办法。
突然他眼睛一亮,在下游不远的地方有一个ฐ浅滩,现在水位只有一人深,应该可以拖过去再拽出水面。郑培深吸一口气,抓住尸体的脚๐脖子,用脚๐蹬住河底的石头使劲拖,借着水流的力道,总算还是可以拖得动。经过几次换气,郑培终于把尸体的一条腿拖到了浅滩上,此时他已经累็得顾不上把尸体完全拖出水面,只是趟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巴๒娘走过来,看到郑培身上呼呼的冒着蒸汽,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很像一只刚刚出锅被煮熟的鸡。郑培强打精神,抓住尸体的脚๐脖子使劲往岸上拖,几乎是在用尽了粥和馒头的能量之后,才终于将这具女尸完全的拽到了岸边。
看到了女尸惨白且满是泥沙的脸,巴娘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连忙转身走开。
郑培脱掉了湿透了的秋裤,迅速的穿上衣服。但他的衣服本来就少,风一吹,他就蹲在地上浑身发抖。听到巴๒娘叫他,无奈中只能使劲搓着胳膊和大腿,哆哆嗦嗦的走了过去。
巴娘背着身并不看郑培,让郑培将一个ฐ包袱打开。郑培看了看包袱里的衣服,一瞬间还以为巴๒娘担心他冷,让他穿上保暖。但他的这种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包袱里的衣服是一套色彩很艳丽ษ,还有很多的绣饰和花纹女性衣裤。
寒风中,郑培哆哆嗦嗦,无比失望。
巴娘仍旧没有转身,似乎对自己้的尸体漠不关心。但郑培还是敏锐的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悲凉:“你去帮她把衣服换上吧。”
她?!郑培扭头看了看,他明白了,这个ฐ“她”是指地上躺着的那个ฐ巴娘。
他结结巴巴๒的问:“我……我去给你换……换衣服吗?”
巴娘看的出郑培的顾忌,平静说:“去吧,没关系。”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几乎每年都会有人淹死,相比那种面目肿胀可怕的样子,巴娘的尸体几乎ๆ没有改变。她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容貌秀丽,身材凹凸有致,虽然散乱和头发和泥沙遮盖了她一部分的面庞,但仍旧可以看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但这些都已๐经化为浮云,现在她只是一具皮肤惨白的尸体。经过一番拖拽,女尸的蓝色连衣裙已经被搓到了腰上,露出两条光洁的大腿,郑培看着女尸,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虽然他一再叮嘱自己这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可当他解开衬衣纽扣看到丰ถ满的胸部ຖ一下子蹦出来的时候,他的脸“唰”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于是他又赶紧ู把衬衣扣好,因为ฦ郑培实在没有胆量把尸体的衣服脱掉,于是就把那ว套布衣裤囫囵套了上去。
看着尸体上又卷又皱的衣服,巴娘并没有说什么。悔恨与哀伤在她的脸上反复纠缠,渐渐融合,最后变成了释然。
郑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厉害,红着脸假装ณ看着别的地方。娘抱着他的时候,他只会感觉到温馨与安全,而现在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体,也许郑培还顾不得从尸体的角度去害怕,只是从两性的角度让他感觉到เ尴尬与恐慌。
巴๒娘轻叹一声,对郑培说:“把你的那块小石头放在她的丹ล田位去。”
“丹田à?”郑培不解的问。
“大概就是肚脐下三指的位置。放上去就可以了。”巴๒娘解释的很平静。
“哦。”郑培应了一声,从兜里拿出小石头,走到了女尸的身边。但当他实际去找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所谓的“肚脐下三指”是一个很令他十分尴尬的部位。他隔空草草的量了一下,将小石头放在尸体上就转身走开了。
小石头在巴娘的低语中逐渐发出幽蓝色的光,如同一个彩色的小灯泡一样。从尸体中ณ钻出了许多黄色的光点,聚集在小石头上空盘旋飞行,随着巴娘手势的起伏,分批次融合到เ了小石头里面,而尸体则逐渐变黑,当黄色光点不再钻出的时候,尸体已๐经变得像黑炭一样。
巴娘不再低语,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液ຂ体在小石头上倒了一滴,所有的光色仿佛瞬间被禁锢,只剩下小石头在黑暗中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巴娘递给郑培一个手帕,示意他将小石头收起来。郑培走过去小心的将小石头包到了手帕里,交给了巴娘。
“这个怎么办?”郑培看着黑炭一样的尸体问道。
“放到河里去吧。”巴娘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郑培想把尸体推到เ河里去,但当他的手指碰到尸体的时候,尸体立刻化成了一堆黑色的沙土。郑培的胃里一阵翻腾,只好捏着套上去的衣服,将尸体分上身和下身轻轻的放进河里,但令他疑ທ惑的是,这些沙土的重量要比之ใ前尸体的重量轻了很多,那个小石头带走的究竟是什么呢?
沙土很快沉入河中ณ,一如融入了黑色的夜,悄无声息,只有那件鲜艳的衣服还在水面浮ด浮沉沉。郑培回头看了一眼巴娘,她已经走远了,仿佛这具躯体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刹那间的眼缘后,便各奔西东。
一路无言。回到程胜大楼之后,郑培先去门卫室看了看,发现张叔已๐经睡了,心才算放了下来。他拿着剩下的一个包袱跟着巴娘走上六楼。巴๒娘坐在走廊的窗台上,痴痴的望着星星,而郑培则坐在了离他几米之外的地板上,一声不响。
“阿仔,你说人死了都是这样吗?”巴娘轻轻的问道。
郑培没有回答,他又没死过,怎么เ知道是不是都一样。
巴娘转头看着他,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怨怒。她双手抱膝靠着窗户,眉目之间已经恢复了生前的柔和。幽弱的星光织成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映衬着她的身体轮廓,看着她,郑培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浮ด现出她生前的模样。刚ธ才在河边的时候,他还奇怪,为什么巴娘的尸体和她的鬼魂有这么大的差别,如果她们都活着,几乎不会被认为是一个人。现在郑培多少有些明白了,也许人死了以后都是一样的感觉,但能让别ี人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加以区分的,也许就是人性。
巴娘打开手帕,呆呆的看着那个红色的小石头。过了许久ื,才幽幽的开口问道:“阿仔,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郑培木然的看着巴๒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巴娘竟然温柔的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怕,我不会抽离你的言灵,咱们只是聊聊。你告诉我,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巴娘的笑容令郑培瞬间放下了大部分的警惕与不安,他想了想,回答道:“我现在就是想好好上学,将来找个好工作,挣钱让我娘过好一点。”
巴娘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许无奈,但也有些许肯定。她说道:“你还是个ฐ孩子,但你很懂事,知道要为ฦ家里分担。”巴娘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笑着问道:“你爹娘一定很疼你吧?”
郑培抿了抿嘴,回答道:“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我娘带大的,她这些年吃了很多苦,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但不管家里多困难,她一直都鼓励我读书,让我完成我爹的遗愿。所以我现在上大学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娘今后能有更好的生活。”
郑培说完后,巴娘闭上了眼睛,头靠着墙,似乎ๆ陷入了苦涩的思绪之中ณ:“你是个ฐ好孩子,你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我当年要是有你这么懂ฦ事,听师傅的话,应该也不至于有今天的下场。”巴娘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走吧,记得明晚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