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日孤鸣的左手还是放在史艳文的右边,另一只手轻轻放下了酒杯按着箱子,看着无波无澜的酒水顿ู了一刹那ว,嘴角按捺不住的微扬,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可惜紧ู张垂眉的人却毫无所觉。
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脱身。
不过若得了卖家同意,以物易物也无不可。
毕竟方寸大的地方,住不下多少人,也掩不住风沙,自然没有沙海明珠来的吸引人,更何况还有时而窜出穷凶极恶的沙寇。
而那样的表情,他曾在一个人身上看过不下百次。
此回好不容易来了个大病人,总算能一展所长了。
“还有那招移花接木,将小王辛苦布置的水木双阵硬生生换了位置,史君子内力实在惊人,可叹小王虽然体弱,却不得不要再让人再布置一回了。”
当做初次见面也无不可。
史艳文本拿了大氅出来想递给他,听见此话便直接将大氅给他披上了,想了想道:“也算是快乐的回忆。”
“也是。”如果忽略席间的话术算计的话。
“……精忠小的时候,”史艳文觑了他一眼,比了比自己的腰,继续道:“大概ฐ到我这里的时候,也是很喜欢热闹的,不像现在这么安静。玩的开心的时候小脸上还会沾上污泥,头发也揉的乱乱的,回到เ家里还会开心的扑在我身上跟我说玩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大概ฐ想不到,那时候的精忠,可是很会撒娇的,有时候晚上一定要我将故事才睡的着,谁都治不了他。”
“是吗?”竞日孤鸣扯了扯嘴角,脑แ中却突然想到俏如来对他说话时的严å词厉色,气势凌人的带着矩子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很是感慨。
“脱胎换骨后果然要不一样很多。”
“脱胎换骨啊……算是吧。”史艳文看着那边的小孩笑了笑,“后来有一次,小孩子的篝火晚会,不知怎么เ的火星崩到他脚上了,精忠虽聪明但毕竟太小,更何况那是夏天,周围的孩子都被吓跑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腿上就要烧起来了。当时我就在不远处,一着急也没想到เ其他招,直接用手将裤脚๐撕开,精忠倒没事,我手上却被灼的发红,好像从那次开始,精忠就很少跟其它孩子们一起玩了……”
“心思太重,”竞日孤鸣断语,又顿了顿,“和那孩子一样善良。”
“是啊,他们都一样善良,无论世事如何变化。”
竞日孤鸣想到了苍狼,“苗宫新年祭礼ึ,苍狼也总是很开心的,除了王族的祭猎活动,那孩子不想让父王失望,却总是忍不下心伤害那些无辜的动物,猎的东西自然也就很少,到现在都是一样。”
现在,苗王宫已经没有祭猎活动了。
“善良值得珍惜,但思虑太重却要不得,”说到这里,史艳文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说起来,苗王和精忠的关系……似乎很好。”
史艳文本意是试探对方是否知情,言语避讳视线低垂,生怕露出什么端倪,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像是戳中那人不知名的笑点,看着他笑的直不起腰。
史艳文一脸莫名其妙,“……”所以说笑点到底在哪里?
等到竞日孤鸣笑声停了,一连串咳嗽声又随之跟上,这次看起来是真的。史艳文抽了抽嘴角决定闭口不言,秉持着退避三舍的态度抬手顺着他的脊背抚了抚,至少等某人咳过了再说。
“咳,抱歉,”竞日孤鸣被呛的脸色发红,反手抓住了史艳文力道渐重的手,“我只是想到别ี的一些事。”
“看来是好事。”史艳文不咸不淡的回道。
“是好事,也是秘密,”竞日孤鸣打量他一眼,傍晚的光线暗淡,鬼漠黑的又快,圆月还没露出它的皎洁,远处跃然欢腾的篝火就先照ั亮了周围一切,隐约还能ม看见史艳文颈่间露出的黑发,竞日孤鸣抬手帮他压了压帽檐,道:“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回去再说吧。这里有点冷,要去那边一起烤火吗?”
史艳文自认倒霉——这种拖延政策他七岁就运用的得心应手了。
“不会打扰他们吗?”
“篝火晚会自然人越多越热闹,”又是庄重的吟唱响起,竞日孤鸣竟有些迫不及待,顺ิ势拉着他迈步走开,“而且那孩子已经招了很久的手了。”
是那个ฐ蹦蹦跳跳的男孩,就站在人圈外对着他们一直招手,见他们走去时淳朴的商人脸上堆满了笑容,隔得老远都能感到扑面的热情,史艳文心下一暖。
“他们在唱什么?”
“一首思乡古歌。”
“难怪如此扣人心弦,可惜炎云不通苗语……”
“哈,不过一首杂言诗,我教你。”
其诗为诉——乡思使人愁。
秋风萧萧愁杀人。
出亦愁,入亦愁。
座中ณ何人谁不怀忧?
令我白头。
胡地多飚风,树木何修修!
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
古道已占了两ä条,第二日的漠市果然来了更多人,而竞史二人还是我行我素,鸭行鹅步,在满湖晶莹时起身,又在日光稍盛时踏上了漠市。
一切都井井有条,唯一被打乱的行程,便是被小胖子吃光的早ຉ饭了。
小胖子似乎很喜欢竞日孤鸣的手指,一路上尾巴都绕着他不肯离开,不过幸好是左手。史艳文想,这样至少买东西付钱的时候不用他帮忙。
他们先是去了最大的几个ฐ帐篷,买了一些饱腹的食物,随后又四处闲逛,其间不止一次跟小胖子斗智斗勇以保存口粮。
幸好竞日孤鸣聪明地扔了半块干果将之引开。
不然这一路的注目之礼怕是免不了了。
“那块玉玦,”移动的目光被吸引住,史艳文脚步不自觉停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竞日孤鸣顺眼一看,地摊上简陋的只有一块破布,生意也不十分好,上面胡乱摆了些玉玦刻๑石。乍一看去很不起眼,材质下层,纹路纷杂,许多地方แ还有残缺,但它的雕工却细致的少见,刻画ฑ入微,活灵活现,虽远远比不上竞日孤鸣日常所配,但也有其过人之处。
那摊主是个年迈的老人,白发苍苍,背有点驼,眼睛也是惨淡的灰白,已๐是风霜满身即将入土的年纪。
竞史两人在他面前蹲下时,老人已是昏昏欲睡了。
史艳文看着老人微微一叹,拿起中间的半块玉玦看了看,老人见有客人上门,也强打了精神对他们微笑,用着生涩的苗语介绍着摊上的商品。
这半阙鱼形仿的是山海经中的赢鱼而制,刻๑有双翼,灵动可爱,原是一对的。
“先生,我很喜欢这阙对鱼,能把它送给我吗?”
竞日孤鸣笑了笑,对这不知何时的因缘际会也猜了个五分,又拿了另一块相似的龙鱼佩,“好事成双,一人一个如何?”“中原人?”来不及答话,苍老嘶哑的声音就已๐响起,老人似乎很开心,“你们是中ณ原人。”
“是,”史艳文微微抬头,对着老人一笑,“我们是中原人。”
老人似乎对这个笑容很熟ງ悉,眼中尽是迷惑,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你是……中原哪里的人啊?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中原的人了……”
“江南,”竞日孤鸣不以为意的笑道,“我们来自江南,老人家也是来自江南吗?”
“江南好,江南好啊,”老人眼中ณ闪过怀念,“江南的水清,人雅,老朽以前去过一次,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老朽只去过一次……”
竞日孤鸣拿着两块玉玦掂量了一下,又随口问道:“那老人家怎么来到这里的?”
“唉……”老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家立于国,若非国难,谁愿抛家弃土?中ณ原不是被魔世入侵了吗?老朽拖家带口逃到苗疆ຆ走商,又不幸遇到沙暴,好不容易打下的家业一朝尽毁,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哎……”
“但中原已๐经恢复和平,老人家为何不回去呢?”
“回去做什么เ呢?祖宅都被碾成了平地,只有我一个人。”
史艳文微怔,正想说话,竞日孤鸣却又抢先道:“抱歉,提起了老人家的伤心事。对了,这两块玉玦怎么卖的?”
老人一笑,豁达道:“都是中原人,两ä位拿走就是,权当缘分所至吧。”
“那怎么行,”竞日孤鸣从头上取了一块宝石,“不如用这个ฐ交换吧,普通的琉璃,算的上是价值相仿。”
老人家一愣,正想拒绝,竞日孤鸣却起身走了。史艳文看了看他,起身叹道:“老人家,沙漠荒芜,天涯沦落,还是早些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