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阿钰姐的反应最快。她稍稍一愣，就大声应道：“报了，今天上午报的。”戎昆公故意咳了咳，清了清嗓门，说：“我问的不是你，而是他苕崽。你叫苕崽来答我的话。”阿钰姐推推我，阿荃姐也一捅我的腰，都示ิ意我赶紧答话。而我呃呃地吞吐一下，霸蛮正正自己的声气，说：“我，我报名了，今天上午报的。”戎昆公说：“报了就好，你娃崽以后就有书读了。不过，我得问问你，你上学是为了什么เ呀？”我又吞吐一下，说：“为，为了我阿娘。”戎昆公说：“为什么说是为了你阿娘？”我大着声音说：“因为我阿娘为ฦ了能让我去读书，连性命都不要了。”这回，我不吞吐了，因为我内心里早就憋了这么เ一句话，想对谁喊似的。戎昆公在宽大的老辈椅上移了移身子。他紧紧地盯我几眼，就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再缓缓地点了点头。戎昆公的身材不算高，还有些瘦弱，因此他平日的威严大都是端在脸面上的。今晚，他脸面上的威แ严似乎比平日端得比较少，就让我们四姐弟的心里有了一些暖意。
这时，歪嘴阿艮不急不忙地从神龛背后闪了出来。他的出现，着实让我们四姐弟吃了一惊。而我们四姐弟的出现，似乎全在他歪嘴阿艮的意料之中。原来，歪嘴阿艮瞅见我三个ฐ阿姐在寨团里借糖借面，就猜到今晚我们会悄悄地来到เ寨堂里拜名。于是，他寻了一个打扫寨堂的根由，先到เ寨堂里来了。
潘老师又问：“你们是属于哪个字宗的？”
这么来说吧，如果哪一天，有人领着自己的娃崽求拜到你的跟前，央求你为娃崽取个ฐ学名时，那就足以说明你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你给娃崽们取的学名越多，就说明你的学问越大。在我们山里人的眼里，这学问可是一大堆高深莫测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既不能以秤称，又不能用尺量。山寨里那ว些寨首寨老的声望高不高？高。可声望归声望，学问归学问，是两码子事。连汉话都讲不利ำ索ิ的寨首寨老哪会有什么学问？反之ใ，谁的汉话讲得顺畅，又咬文嚼字，谁就有可能ม有学问。再说了，学问也不是随便就弄到เ手的东西，这得讲究渊源。学校里的老师有没有学问？有，当然有，他们大都到山外的学堂里上过学，倘若没学问，哪配当老师。玉清庵里的古妪婆有没有学问？有，不仅有，而且有大学问。兴许你们不相信，她一个婆娘家，能端张旧报纸看半天，并把山外的那些新า鲜事说得头头是道。最让我们山里人佩服的，是她还能以肚子里的学问将山里的那ว些希奇古怪事剖析得明明白白，说是什么เ科学。也难怪，古妪婆原本就不是我们朵朵山里的人，她是山里匪首掳进山来的婆娘。据说，古妪婆曾在山外的某个学堂里上过学，为躲战乱ກ又跟着一个戏班唱过戏。要说，这山里就她一人的学问大，连檑木寨小学里的单校长都比不过她。
我和阿岱姐都默默地不做声，对大姐的话没任何异议。如今屋里没爹没娘，连阿奶也走了，照理就应该由á她长姐主事。而阿钰姐偏偏就嘴倔，她先将手里的碗很响地放进木盆里，再到水缸边抓起瓜瓢舀起水，可她并没有急着喝，而是对着瓜瓢嗡声嗡气地说：“我们几个ฐ当然是服你管，做错事也情愿你拿皮鞭子招呼。可是，假如你这个ฐ主事的做错了事，又由á谁拿皮鞭子来招呼你？”
阿奶殁了后，几个阿姐一商量，就打算把我接回寨团去。起先，我有些不情愿，觉得独自在卧牛坡还蛮自在的，可又觉得自己以后的衣食无着，还得去上学，就只得点头应诺。
好一会，阿奶从茅棚的木柱上，取下一把杰木达，刷地拔掉刀鞘。这把杰木达是以前屋里阿公的佩刀，他死后，刀就一直留在阿奶的身边。阿奶时常去打磨它，擦拭它，却不允许我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