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自然是不知道李延广心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她摸了摸玉狮子道：“殿打碎了我的玉貔貅，不是说要赔我一个的么？”
而如今桌上摆着的是已经去了的崔七郎的遗作,玉狮子雕得玉雪可爱，却又不失狮王之气势，脚还滚着一只绣球，栩栩如生，雕工精湛，堪称难得的精品。可叫李延广再上哪儿去寻一只回来。
祈王殿皱了皱眉头，这会儿就是送给阿雾吃，她也不肯嘴的，只能忍着饿，想着一回府就要来上一碗燕窝粥，最好就着酱肉酥饼吃，再伴一碟三丝春卷，上头浇上厚厚的卤汁。
回来的一路上,冒着白烟,飘着甜香的小摊子实在不少,阿雾对他们的气味已经由嫌弃转变成了略๓可入鼻，眼睛更是数次不由自主ว地就往街边人们排着队围着的摊子飘去。
阿雾心头“嘎嘣”一，该不是楚懋ี已经睡了，李延广自己不敢去打扰，又不好拒自己的面子，这才让自己来闯“龙潭虎穴”的吧？
其实李延广也不知道祈王殿睡着没有，但他离开的时候至少知道祈王殿上床歇着了，还是李延广亲自放的帐子。
此事一出，叫那些一直不看好楚懋的人，大跌眼镜，心底也打起了鼓。而五皇子虽然素า性有差，但隆庆帝对他也有偏爱之处，所以如今在太子人选上，谁也不看打包票。
然而楚懋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此，“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居然有勇气敢将一个ฐ皇子废成公公的？”这一点在通常人眼里，绝对是匪夷所思的，若是事发，将并不仅仅只是阿雾一个人掉脑แ袋的问题。
阿雾格外感激郭氏，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热情，而是因为她弥补了长公主的不足。说起来长公主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大儿媳妇，因为郭氏有时候总逆着她的意思办事，比如现如今对阿雾的热情就是一例。
这话自然说到了顾惜惠的心坎上，她如今就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好站住脚，哪怕唐秀瑾的心里还有别ี人，至少她还有儿子可以依靠。
荣四满头珠翠，将建宁侯世子的长媳都给压了过去。不过她面色红润，看着过得还不错。
“荣侧妃来了的，适才她身子有些不适，六皇子陪她去前头园子里散步去了。”有人替和蕊开口道，但听起来同和蕊也是是敌非友。阿雾侧头看了看，却是胡雅和。
楚懋说：“那ว晚上陪我喝几杯可好？”
“没。”阿雾摇摇头，虽然楚懋的声音温和，但她听了总觉得多了一分刻意，就放似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阿雾根本不想再动，若非这梅汤近在咫尺，她也不会动念头，因为ฦ道：“不了，我去歇一会儿，殿回来了，你们再叫我。”
甫一到别越，楚懋ี就和门清客去了仙籁馆，只留李延广来带了阿雾去“蔚雪敲云”住。蔚雪敲云，处在槿溪别院的香雪海中心，四俱静，唯有此斋。
阿雾“噗嗤”就笑了出来，这位苏姑娘，还算有趣。
虚白斋的二楼装ณ饰清雅、精致，一应摆设都是百年以上的古件，饶是阿雾一双富贵眼，也颇为惊讶于这位苏茂先生的丰富收藏，而且这样贵重的东西就这般大大方方地摆在人前，这等气度就非常人可及。
大抵因为楚懋没去，荣三老爷和崔氏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楚懋重新躺回床上后，阿雾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但总不及一眠至天亮的好，所以醒来时，有些头疼，觉得晕晕乎乎的。身边的早已经起了，连被褥都凉了。
隆庆帝别的事上都好说话，偏偏立太子一事上迟迟不松口，急煞了许多的心。连向贵妃都坐不住，要来拉拢楚懋了。
向贵妃口里的襄儿是和蕊给五皇子生的嫡长子，隆庆帝颇为喜欢他，这话真不假。只是阿雾不知道为ฦ何向贵妃处处要踩楚懋的痛脚。
“这是认输么？”楚懋淡淡地问出一句。
所以见着陶思瑶进来，阿雾破天荒地站起身朝她一笑道：“陶侧妃回来啦，快来陪王爷棋，实不擅长这个。”阿雾作势就要让位，“王爷，听说陶侧妃的棋得极好，棋还得旗鼓相当才有意思，不如同陶侧妃另开一局？”
秀宜道：“奴婢今日见采梅姑娘去了外院，便拿铜钱儿赏了个ฐ小厮跟着她，原来她是去寻了账房上的段二爷。奴婢想着，采梅姑娘和段二爷非亲非故，平日也没有来往，今日这样忙的日子，她却乘乱去了外院，奴婢寻思定然是有什么事儿，也不知是不是奴婢想多了。”
阿雾的话不次于当场扇了郝嬷嬷和梅影、梅梦二一记响亮的耳光，主子为她们作想，她们自己却自贱。
说实话，阿雾也不能理解梅影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就算楚懋厌恶了自己这个正妃，难道他就能看上二梅或者相思？
鲁妈妈将人交给了阿雾，自己也就告辞回了红药山房。
不过一小会儿，翠玲、翠珑就来回话道：“何侧妃和陶侧妃都说正病着，所以不能前来给王妃请安。”
第二日上头，荀眉等三自来请安，何佩真的瑶碧院和陶思瑶的琼芷院都不见动静，如今越发连派个来知会一声也懒怠了。
穿着大红金丝绣福寿喜团纹小袄，月白金福寿喜团纹百褶裙，胸ถ前挂着新打的金葵花富贵长命锁的阿雾，俨然就是一个天真无邪又任性娇惯的玉娃ใ娃。
阿雾走到荣三爷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摆，嘟嘴道：“爹爹，喜欢王姨娘，不许她生孩子，她以后只准对一个好。”
阿雾摇摇头，泪汪汪地道：“不是的，不是的，知道，这是心病。其实，其实……”
阿雾瞧那小袄，不知费了崔氏多少夜里的功夫，花样繁琐别致不说，光是那桃纹的线就分了十来种颜色，有深红渐粉白。崔氏又知道阿雾的性子，腰上费了功夫，收了腰线，这袄子，即使是大冬天穿起来，也会显得玲珑有致。
一股带着死气的灰色，让阿雾心忧。
其实荣三爷真不算没良心，更不是只见新笑、不闻旧哭的男。每月也只有崔氏不方便的那几日里才去王氏里。
阿雾摇了摇头，暗忖，自家这位太太，到底是庶出的，少了些见识。
其实阿雾自以为她劝得极好。她给崔氏讲道理、摆事实。首先，多出个姨娘并不害着三房什么，连银子都不用花。就连姨娘本都是别送的。
先头两年两夫妻还算和和美美，长公主怀了大公子后，就给卫国公亲自安排了通房。之后两ä夫妻之间也渐渐淡了。
这些瘦马从小叫从爹娘手里买过来，山珍海味、穿金戴银地伺候着，养得跟大家闺秀一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延请名师教导。这也就罢了，也不知他们有些什么法子，使这般女子内里不知有什么乾坤，男ç乐得吃她们那一套，总之手段厉害得紧。
这种亲近，以各位看官的话来说，便是有了点儿“一起嫖过娼”的革命情谊。
说实话，那日唐音带着她们去偷窥楚懋的事情，实是太惊世骇俗，幸亏没传出去。
一行将阿雾和荣五送入阁内，阿雾入阁一看，才知道座的还有长公主。
荣五和阿雾的脚刚ธ落地，就有丫头、婆子领ๆ了她们入垂花门，换了辆青帷小车径直去了花园。阿雾即使不掀开帘ຈ子看，也知道小车行到了什么เ地方，钻过了什么门。
“这是怎么เ回事？”老太爷气粗粗地问道。
崔氏虽然不屑于这个ฐ，但她从小耳濡目染，学起来也是极快的。
到第三日头上，大慈寺还来了一位贵人，正是福惠长公主。因为ฦ李延广是从她府里把长春子请去的，她也就成了少数知道祈王妃病得要死的人之ใ一。
福惠长公主站在大慈寺的瑞真塔上俯瞰慧通禅师的禅院，冷笑道：“真想不到祈王也有操心人生死的一天。”
福惠长公主身边的贾嬷嬷应了一声。
“我若是不亲自来看看，谁说我也不会信。我还以为他跟他那个死鬼娘一样是个冰窟窿呢。”
贾嬷嬷没说话，也知道长公主这会儿并不需要她答话。
“你说，这该不会是他们夫妻合演的一出戏吧？”福惠长公主ว眯了眯眼睛。
贾嬷嬷就更不敢说话了，说不是吧，难免要被主子猜疑有外心，说是吧，她看着又实在不像。
福惠长公主ว无声地来，又匆匆地离开，谁也没留意。
而小院里，禅房的门总算开了，慧通禅师第一个走出来，对迎面而来的楚懋道：“王爷吧。”
楚懋匆匆地闪入，险些撞着后面出来的慧能，禅房内阿雾依然静静地躺着，楚懋简直不敢走近。直到เ他看见阿雾的唇动了动，像蚊子一样低声地说着什么。
楚懋一直僵直的肩背忽然就抽搐了起来，跪伏在地上宣了一声佛号。
阿雾迷迷糊糊间感到唇畔有几滴水，她的嗓子就像着了火似的，耳边有人一直嗡嗡，听不清说什么，她的嘴怎么也张不开，只能尽可能ม地出声，“疼，疼……”
“哪里疼？”
阿雾想跟他说嗓子疼，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然后便感觉脸上密密麻麻地落湿热的吻，阿雾想挣扎，浑身却像压着石板一样，动弹不得。阿雾拼了命地道：“不，不……”
“什么，你说什么？”那个人继续道：“水吗，是要水吗？”
阿雾脑子像被针扎一样疼，再说不出话来，听见“水”字，觉得也好，说不出话来，就努力想睁开眼睛，只可惜眼睛就像被浆糊糊住一般。
楚懋看着阿雾的睫毛扇了扇，只当她在点头，“李延广，李延广……”
李延广听见喊声，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殿。”
“水，端水来。”
片刻๑后，阿雾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抬了起来，有人将水杯放到她唇边，她努力地喝呀喝，可是她的嘴唇就是不听她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