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庶子过继给臣子,本朝只此一出。
“哎,天禄,我真怀疑你那心是冰疙瘩捏出来的,搂着个活色生香的俏姑娘,怎么就捂不出半分热气来?”
从后门偷摸着出了回春堂,她往驿站方向去了。
今儿药堂里生意不太景气,忙活完,只匆匆对付吃了一口,她便寻个借口应付了顾氏父女,拿着银子去了一趟城东的铁匠铺,对着那个打了一辈子铁ກ的老铁匠,画出一个ฐ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图案,又比又划ฐ地磨蹭了好久,总算把要制ๆ造的物件儿给说明白了。
“竟是钟鼎文?”
“小子《风月心经》都识得,这便识不得了?”
在回春堂虽说从早ຉ忙到晚,但管吃管住还能学着点这个时代生活常识,她也乐得勤快。心里想着,等那贱王爷班师回朝了,得个自由身,往后也打理一间医辅出来,赚钱置宅养小白脸,真真儿人间美事。
回春堂不大,老东家姓顾,家里老婆子去得早,膝下就留แ了一闺女,闺名唤着顾阿娇。往常老顾头坐堂,顾阿娇็打下手,里里外外的事情,就父女俩张罗了下来。可这顾阿娇็人长得水灵,鲜嫩得像颗幼桃儿似的,眼看及了笄到了婚配年纪,回春堂的生意无端红火了起来,便让夏初七捡了个ฐ落脚的地儿。
想到被他关在这黑天瞎火的地方整整三天,她便不想让他好过。
“你狗投的胎?放手!”
心里‘咯噔’一下,夏初七心道完蛋了,目光越过人群望向了马上居高临ภ下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心虚,她虽说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视线里带了几分凉入骨髓的讥诮。
范氏偷瞄他爹一眼,声音弱了不少,“殿下,这个贱人来路不明,素า来奸猾狠毒,民妇昨日与她争执时,亲眼见她额上有墨刑刺字,定是逃匿重犯不假,请殿下明查。”
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包办婚姻,夏初ม七自然不会认可。
“婶娘,有事您说?”
村人找着了夏初七,很是好奇她为什么会从猪笼子跑到了芦苇丛里。她支吾着只说是被高人救了上来。没了范氏在场,这些寻人的村民也没再深究,一边三三两两往村子里走,一边各自说着此番的感叹,有嗤之以鼻的有心生同情的也有看热闹凑趣的,一路上好生热闹。
“呜,草儿,你不要死,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
黄口小儿?
“爷啊,万万不可!您千金之躯哪容得这野丫头来治?”
“我说,各,各位,冷静点儿,听我说——”
凤命?狗屁的凤命!
夏初七一脸黑气,憋不住了。
“喂!”
没有睁开眼,赵樽声音里有着疲惫的沙哑,“叫爷。”
暗自磨牙片刻๑,她才低低服了软,“爷。”
“嗯。”赵贱人似乎满意了,淡淡道,“小奴儿,你可是有话要问?”
对于这个ฐ重口味儿的新า称呼,夏初七还不太适应,先将身上的皮疙瘩抖落了一层,才重重哼了一声,“我想知道,你搞这么多事,逼我签了那卖身契,到底需要我替你做什么เ?”
赵樽低低反问,“你不是正在做?”
“捏肩?按摩?”夏初七拔高了声音,“我说,你没搞错吧?我堂堂的……只有这点利ำ用价值?”
视线斜斜剜ຄ过来,他深不见底的眸底,有着她熟悉的讥诮。
“不然呢?用你侍寝?”
渣!渣!渣!
夏初七心下恼火,却深深懂得,要对付贱人,就得比他还要贱才行。嘴角勾着调戏的坏笑,她弯了一双水汪汪的眼,低下头凑近了他,“爷,其实我最擅长的不是按摩,而是……”故意拖着不说完,等他狐疑地看过来,她才用唇擦着他的耳边儿,呵了一口气,“那日我看你书上写那品萧吹哨之事,我也是行家哦……”
她笑着,一双黑亮的瞳孔里满是稚气。
可,那稚气之中ณ,又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狡黠,还有奸猾。
如此大胆的妇人,赵樽何尝见过?
他这边儿脸刚黑下来,就听外面马声嘶鸣。很快,兵甲的铿然声里,高声传来“报”字,接着,一个人便风风火火的疾步进来,先行了一套虚礼,再奉上了一方แ火漆封缄的官文。
“殿下,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将在外,礼就少。
跪接了圣旨,遣走驿使,赵樽才令郑二宝慎重地拆开漆口,展开里面黄澄澄的圣旨来,“奉天承运,皇帝制ๆ曰:皇十九子赵樽天资骁勇,果敢有智,尽心边圉。盖以三十万之兵力入乌ไ那ว如无人,御制贼寇,捣其匪穴,上安社稷,下慰黎民,朕甚安之……”
夏初七就站在他边儿上,看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前面一大堆表彰赵樽战绩的官话,重点就一个——让他即日回京述职。
这已经是第二道催回的圣旨了。
静默片刻๑,赵樽把圣旨递与郑二宝收纳,自己则坐到临窗的一张紫ใ檀木罗汉椅上,神色疲乏地往上一坐,侍立在边儿上的月毓便抢先拿了靠枕过来,给他安置妥帖ຆ了才退至一旁等待差遣。
华堂里空气冷寂,夏初ม七能感受得到。
不过,天家大事,与她似乎ๆ没有多大关系,虽然她暂时吃着他家的饭。
久ื久,突听得他低沉的声音,“小奴儿。”
被点名了,夏初七一愣,“在。”
赵樽眉头轻蹙着,冲另外几个人摆了摆手,等他们都退下了,才让她上前来。
“爷来考考你。”
考她?撇了撇嘴,夏初七轻“嗯”了声,打着蔫儿没什么เ精神。
他淡淡问,“有一座巍峨擎天的大山,山上猛兽们都想做独一无二的兽王。为此,他们分成了各个派系,自相残杀,闹得丑态毕露。若你也是这山中的一只猛兽,前有豺狼,后有猛虎,该如何自处?”
嘁ท,这个例子举得……
想了想,她轻轻一笑:“爷,不想做兽王的猛兽,哪有选择权?”
赵樽瞟她一眼,“何解?”
夏初七微微弯唇,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诡谲的光芒。
“从古到今,只有把权利攥在手心的人,才有话语权。比如,你之于我,并非我比你笨,也并非你比我强,说到底,是我不如你有权有势,不如你有兵有将有耳目,才落得这下场。”
停顿一下,见他没有板着黑脸没吭声儿,她缓缓牵开唇,“有句话你想必比我更明白。自古皇室之家,父子如君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大胆!”
赵樽面色一变,眉头微蹙,冷冷睨着她。
夏初七微抬下巴,也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