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康纳再次打开那枚怀表，这怀表做工朴素，花纹简单，与他一身考究的贵族打扮颇有些不搭。
而且帝国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圣兰斯卡特的天空要塞干的还是个问题。
“眩光”并不是杀伤性的魔导式，它会放出一道强光，最多产生点视觉冲击，稍微干扰一下对方。事实上，它在更多时候被用于照明与射信号。可是神国的计算结论就是这样一个魔导式，它认为“眩光”足以让安默拉以最高效率逃离。
单从它的初ม始化反应来看，神国系统其实跟普通的魔导系统并没有太大差别ี，都是确认身份，导入数据，建立平台，准备施法。
“没有纸和笔。”老巴๒特满脸僵硬地看着她，然后默默地用棍子拨了一下火堆，让它烧得更旺些。
“……”老巴特突然现这个问题真的很值得思考。
“去哪儿找这东西？”老巴特这辈子拥有过的唯一一个魔导装置还是不久前添置的冷藏柜，属于民用魔法制品。
“你觉得呢？”老巴特忧心忡忡地反问，“我连个完整的屋檐都没看见。”
说着老人就冲过去尝试用布条给哈迪的妻子包扎伤口，但是她的整个手臂已经软得不像话了，一被碰就像冰雪那样融化为一段一段的肉糜。那ว女人叫得更厉害了，声嘶力竭，惊天动地，安默拉站在门边捂住了耳朵。老人明显被这场面吓住了，他活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这么诡异而血腥的事。
安默拉感觉这女人的声音穿透力太强，天花板上的吊灯都要砸下来了。她紧了紧ู自己的领口，心想如果不赶紧从这鬼地方逃出去，估计她的下场也差ๆ不多了。
明白这点之后安默拉就不再浪费力气了，她抱着那半个黑面包蹲在地上，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现在面对的况。
安默拉接着在酒窖里翻找，几乎把每一寸灰尘底下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可是根本没有食物。
门格尔起身开灯，然后将安默拉的鞋和外衣都扔到เ她面前：“理论上是这样。”
“我给你注射过营养药剂，饿死倒不至于。”门格尔脸色苍白，黑眼圈严å重，连胡茬都长出来了，他看上去已经熬了几天几夜。
跟我一起下地狱怎么样。
门格尔几乎没有任何表，他坐在床边，眼神平和地注视着接近崩溃的安默拉。安默拉没有看他，但是能ม感觉得到那种视线，门格尔的视线里有种黏稠泥泞的触感，这让安默拉想起他凑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
莲恩九岁的时候，让她顶着苹果，然后自己用小刀投掷。那个蠢女人信誓旦ຆ旦的说不会有问题，可还是把她的脸划伤了。那ว次事件之后门格尔迅速替莲恩弄到เ了入学证明，年初就把她赶去了帝ຓ都的贵族学院。莲恩走后老屋就只剩下安默拉和门格尔了，他完全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安默拉在他手底下吃尽了苦头。
莲恩是个有着阳光般灿烂金的年轻女人，她被门格尔买下来的时候只有八岁。那时候的安默拉还躺在摇篮里，被迫接受着门格尔毫无常识的摧残。安默拉隐约记得小时候莲恩还给自己缝过衣服，喂过牛奶。可是没多久她就被门格尔送去了大城市里的贵族学院，与安默拉也渐渐疏远起来。
斯洛·兰佩斯是梦魇军团的总参谋长，军方แ巨เ头，而且实权在握。他属于教育大臣也必须让着点的硬茬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往皇家学院塞个人应该不困难。之前可以把莲恩塞进去，那么现在没道理不能把安默拉塞进去啊。
“有什么困难吗？”安默拉问道。她年龄正好，身份背景如果能ม变成“烈士遗孤”应该也是合适的，没道理进不去帝都皇家学院。
“你不适合现在的课程。”斯洛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门格尔是信仰根源体系的，与普朗曼这边的学术界稍微有点出入，所以标准课程不适合你。”
“我不介意了解一下其他体系的魔导理论。”安默拉表达了自己的好学之心，然后问道，“根源体系是指？根源系统所属的体系吗？”
“根源系统就是根源体系的巅峰造物。”
自动扶梯在上升到大概ฐ第五层的时候停下了，安默拉看见干净整洁的走道，还有走道边上一间间宽敞的客房。因为原本是游轮，所以客房上都标注了门牌号，门前铺着红地毯，鲜花的自然芬芳持久不散。
斯洛将轮椅推到了离扶梯最近的门前，然后直接用魔导式开门，他推着轮椅，房间里的灯光自动亮起来了。客厅里铺着厚厚的白羊毛地毯，上面的浅色花纹看起来很有异域风。四壁挂了几幅价值不菲的油画，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奢华无比，窗帘被拉上了，没有透出一点阳光。
再往里的地方是间卧室，安默拉甚至瞥见了床头柜上价值连城的紫水晶天使像。
她再一次意识到这是条有钱人才能登上的船。
斯ั洛将轮椅推到เ了壁炉面前，然后他在旁边的高背椅上坐下了。那是个ฐ异常精致的鸟笼背椅，黑胡桃木被漆成了墨绿色，鸟笼似的背部曲线流畅平滑，还附带了一个天鹅绒的小枕头。斯洛坐在这个椅子上的时候，安默拉从他脸上看见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这种舒适过头的地方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释放疲惫。
斯洛阖眼，轻声说道：“别这么看我。”
他打了个响指，明亮的吊灯熄灭了，然后两盏光芒温暖浅淡的壁灯亮起来，房间里舒适得让人想睡觉。
安默拉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冒犯了。”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在魔导军团工作确实让人老得快，魔导研究是个ฐ相当耗寿命的事。意识容量庞大的魔导师很容易精神失常，他们平时思考的东西太多太驳杂了，对意识的消耗过多，对生命的透支也有些过度。”斯洛的长垂落腰间，他用手撑着头，似乎有些疲惫。
安默拉又看了下他的侧脸，笼罩在长的阴翳之下，除了那ว双美得惊人的眼睛，这张脸就没什么看头了。其实安默拉觉得如果光看背影的话，斯洛绝对是个ฐ高挑清瘦的大美人，但是一转身……咳，唯一能看的眼睛还被镜片遮住了。
“精神失常是很正常的事吗？”安默拉现魔导军团的工作环境有点可怕。
“世界ศ上每个人多少都有点精神问题，那些透支意识的魔导师会稍微严重一点，仅此而已๐，并没有很大影响。”斯洛耐心地给她解释道，“很多人受不了军队里的巨大压力而选择离开，也有很多人在上过战场之后选择自杀。魔导军团是很残酷的地方，并不只是福利多名声好。”
安默拉点点头：“我明白，任何事都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斯洛抬手撩了一下头，斜眼看了看旁边的安默拉：“说得好，那么你想付出什么从我这里获取帮助呢？”
“知识？”安默拉试探着说道，“也许以后可以帮你们研究魔导系统什么的。”
斯洛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她的答案，他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门格尔为你付出了生命，到底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安默拉完全不觉得门格尔是为她而死的。当年门格尔叛逃的时候安默拉还没出生呢，现在这家伙被翡翠圣枪裁决了怎么เ能怪她？
“这个……”安默拉有点犹豫。
“门格尔是个疯子。”斯洛轻笑着说道，“虽然他的学术地位很高，但是他在学界的名声一直不好，他在翡翠圣枪的代号是死亡天使。十几年前，门格尔在圣兰斯卡特进行过大量人体试验，粗略估计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有超过三十万，间接死于他的研究的人就完全无法计算了。我想他应该没跟你说过这些黑历史，你最好对他索ิ取的代价有点心理准备。”
安默拉还真不知道门格尔以前进行过非人道的实验，而且是这样大规模的屠杀。
“你们管这种人叫烈士？”安默拉问道。
“是的。”斯ั洛简短地答道，“当初他叛逃翡翠圣枪确实大大拖慢了根源系统的研究，直到现在翡翠圣枪的根源系统都还在试验阶段。”
安默拉沉默下去，在国家利ำ益面前，个人的品质优劣似乎ๆ不太被看重了。只要那个刽๓子手替他的国家付出过，似乎有些东西就可以轻易地被掩盖过去。
“关于门格尔的事就说到เ这里吧，我们来谈谈之前说到เ的学业问题……”斯洛终于把话题从遥远的天边拉了回来，他从那ว张鸟笼靠椅上起身，认真地安默拉说道，“我相信你是有培养价值的，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你提供一点帮助算不上什么问题。”
“所以……？”安默拉记得斯ั洛之前拒绝了她的入学要求，那么现在他准备怎么替她弄个新身份并且完成学业呢。
“在普朗曼帝国研究根源体系的魔导师很少，不巧ู，我就是。”
斯ั洛低头看着安默拉，而安默拉丝毫不让地看了回去，她觉得斯ั洛不太可能直接教导自己，于是说道：“我还以为您军务繁忙……？”
“马上就不忙了。”
斯洛挑眉，说完便直起身子，步伐干净利落地走了出去。
安默拉缓缓推着轮椅挪到卧室门口，心里一直在想“马上就不忙了”这句话里到底有多少信息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