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颔微笑道：“大皇子是个本份的孩子。”
邬八月听到他用温和的语调给姜太后和诸位宫妃请安。
邬八月这话一说，姜太后倒是不好接话了。
邬八月的态度稍显冷淡敷衍，姜太后敏感地察觉到了。
这个话要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诸如此类宫闱传，宫女太监们平时在他跟前多半是以玩笑方式说出口。
那眼神凄楚绝望，让邬八月陡然心凉。
萧皇后笑对姜太后道：“母后息怒，李女官做事向来可靠，此番失仪想必是意外。大皇子奉给母后的墨宝既没受损，母后仁慈，定然不会怪罪李女官。儿臣说得可对？”
也不知是因这太监的声音，还是因这道让人措手不及的谕旨。
贺氏携女接了传旨太监带来的慈谕。
段氏招了西府四姑娘邬八月、五姑娘邬陵梅和六姑娘邬陵柚，让她们以后同三姑娘邬陵桃一起跟着许嬷嬷学学规矩。
她躲避不及，可偏生段氏却十分高兴。
暮霭可惜地叹气：“奴婢瞧着这串镯子挺好看的，又是太后娘娘赏的，四姑娘何不就搁在饰盒子里？若去别的府上，戴着这镯子不是很有面子？”
暮霭小声地唤她。
邬陵柳站在原地，面色由á红转白。
邬陵桃顿时轻蔑一笑。
“哎哟，那怀的可能是个娇滴滴的丫头，没男伢那么调皮，不折腾自己个儿亲娘。”
金氏恼怒郝老太君抢她的话。
她正在车辇中捣鼓着香薰球，寻思着要往里装什么样的香料。
邬八月和邬陵桃同坐了一辆车辇。
表面上来看，姜ä太后这话不过是问她对用香的看法，毕竟邬家祖上乃是一方香农，邬八月之父又供职太医院，而邬八月又擅长制香品香，询问邬八月的意见不足为ฦ奇。
如今的姜ä太后对邬八月来说就像是身有剧毒的蛇蝎，每被她看一眼，碰一下，那毒汁就浸入肌理一分。
邬陵桃吩咐道：“这儿不用人伺候，你们自去玩闹你们的，我同四姑娘说会儿话。”
她在心里又默默加了句：愿晴云能投个好胎，下一世再无凶险，平淡安乐。
段氏因邬陵桃的事已经心力交瘁，邬ึ居正下了令，不让下边儿的丫鬟婆子将邬八月回来时船上丫鬟落水身亡的事告诉她。
这个时候，父亲难道不是该陪在母亲身边吗？
她的心跳咚隆作响，她甚至都能听到เ这声音。
邬八月沉了沉气问道：“祖父这会儿便要回致爽斋吗？我要不要再去同太后告一声罪，与太后辞别？”
顿ู了顿，姜太后道：“罢了，让邬老在烟波阁候着吧，哀家坐得累了，正巧活泛活泛筋骨。”
姜太后微微直起腰。
“当初ม你这桩婚事能定下，是你的意愿和选择。我们祖孙一场，我如今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权力。记住，要生，你就忍气吞声，要死，你也要干脆利落。祖父母老了，你可以不在意，但你父亲母亲，你弟弟和妹妹，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到เ不替他们考虑。”
“要么เ，你乖乖地等着上花轿嫁进兰陵侯府，从此以后你的兴衰荣辱，都和兰陵侯府挂上钩，我邬家是你的娘家后盾，这永远不会改变，今日之事，也可以既往不咎。要么——”
邬八月被邬陵桃问住。
邬陵桃摇了摇头。
先帝的这位慈庄皇后还没等坐上太后的尊位便一病而逝，宣德帝即位后，姜氏在后|宫中一家独大，就连萧皇后也不能和她抗衡。
当朝太后姜ä氏系江南苏州人，并非上等世家之女。但她能步步为营，坐到如今当朝太后的位置，她的手段可见一斑á。
贺氏微微低头，声音微低：“母亲不打算按你祖母说的，在婕妤娘娘那儿提你的亲事。明日去觐见太后，你也无需表现得太出挑，规规矩矩的就行。”
但听着贺氏的话，倒是在问她的意见。
原因左不过就是两ä府之间的一些猫腻恩怨。
邬ึ八月微微一顿。
朝霞轻声道：“四姑娘这会儿该是去给老太太和二太太请安了。”邬八月点了个头，让朝霞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髻，裹了锦茜红明花抹胸，外罩素白锦绫软烟罗裙，蹬了一双秋香色绣花鞋，带着朝霞出屋乘了小艇，朝致爽斋的正房划游而去。
暮霭点了点头，垫着步子走过去将藕荷色花帐从铜钩๗上取了下来，轻轻拉动，一层薄薄的纱帘挡住了帘ຈ外的低声细语。
贺氏松了口气，正想赞邬八月一句，却见眼前人影忽的一闪，邬八月利落地跪了下去。
邬居正和贺氏互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邬八月沉了沉气，将慈宁宫中近几日之事娓娓道来。
“……女儿本是想抵死不承认，但丽婉仪忽然告知父亲之事，女儿一时迟疑，此事就这般糊里糊涂地扣在了女儿头上。”
邬八月咬了咬唇道：“女儿出宫前请旨姜太后，愿随父亲前往漠北。姜太后已经准予。”
贺氏惊得瞪大眼睛。
邬居正惊疑ທ不定：“你为何要在宫中ณ替李女官点安魂香？你的香帕为何会在丽婉仪手里？丽婉仪与你有何嫌隙至于要陷害于你？慈宁宫中ณ小宫女出面指证，难道曾与你结怨？”
邬八月摇头：“女儿和李女官交好，替她点香只为告慰她的亡灵。那两个小宫女确与我有怨，香帕应当是她们偷了以我的名义给大皇子的。丽婉仪针对我，大概只是心忧大皇子前程，不允许大皇子声誉有丝毫差池，因此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我离宫远走，永不会威胁到大皇子的声誉。”
邬八月将一切瞒下，谎编得足以让人生不出疑惑。
“岂有此理！”贺氏重重捶桌：“大皇子声誉自然重要，但我邬家女儿的声誉难道就那么一钱不值？”
邬居正也怒不可遏：“为父定要向太后和皇后讨个说法！”
“父亲，母亲。”邬八月神却极清淡：“此事继续闹大，于皇家、邬家的脸面都不好看。女儿随父亲去漠北，这京中诸事都可以抛之脑后。”
邬八月顿了顿，眼中有淡淡的愧疚。
她看向贺氏：“女儿如何已不重要，女儿只担心，此事会连累府里的兄弟姐妹。”
贺氏轻叹一声：“傻丫ฑ头，这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势必要将那两个陷害你的宫人的罪行揭才行。否则你难道要背着这‘勾|引皇子’的名声过一辈子？”
邬八月摇头。
“可是母亲，我们已๐无资格再提此事了。”邬ึ八月道：“父亲如今的官职，无法入宫。母亲也一样，没有那个品级诰命。”
这话让邬居正和贺氏都齐齐愣住。
在此之ใ前，邬居正是同辈兄弟中官职最高的。
如今，邬居正的官职已落到了后面。
他连递呈奏折的资格都已失去了。
邬居正长叹一声，贺氏倏然起身道：“此事不能就这般算了，我要去禀报父亲母亲，让他们替八月讨个说法。”
“母亲别ี去。”邬八月出声制止。
贺氏恼道：“事关你的名声，怎么能……”
“祖母身子不好，不能ม惊扰她。”
邬八月膝行几步环住贺氏的腰。
“祖父一向以朝廷意愿为先，母亲要他去与太后对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母亲难道忘了当初三姐姐得知高二哥摔腿残废，意欲悔婚时，祖父说的话吗？他宁可三姐姐死啊！”
邬ึ八月仰头看着贺氏：“母亲难道希望看着八月死吗？”
贺氏脚๐步僵在原地，半步都动弹不得。
她忽然伸手去拨开邬八月环住她的手，急促道：“老爷，我去让人给你和八月打点行装，你们快些启程前往漠北，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