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说起来这事跟我们客栈有关,公子也随我一并去才是。”陈秋娘点点头,便整了整衣衫往前面客栈里去了。
陈秋娘也不在意陈夫人说啥,只问那盼清:“江统领带人来了,还是一个人?”
伴随着盼清那声音,便听得噼里啪啦门板响声。陈秋娘知道这盼清着实聪明,这么大的动静就是让左邻右舍都知道。
尔后是有人似乎在拍门。陈秋娘仔细一听,像是在拍云来客栈的门。
泥瓦匠没再说话,但神情里全是犹豫。陈秋娘则趁机起身,说:“公子,若是刘ถ师傅肯的话,我们可以用饭店股份来做工钱。这股份嘛,根据持有股份的多少。年终可以按照饭店的收益分红。当然,若是刘师傅不愿意,我们还是付给他工钱就是。”
陈文正也是叹息一声,说:“先父过世后,我便没再经营这饭店,如今要重新า开张,却也不是小打小闹,我这会儿要订一批新型的灶,一开始就想到了刘师傅。刘师傅的水平之ใ高,十里八乡都闻名的。我也想着只有刘师傅才能ม做出我所构想的。”
晚饭后,陈柳氏重新为她收拾了衣物用具,打好了包袱,又叮嘱切切要提防着别人。不得让男子近身。丢了清白,陈秋娘连连答应。祖孙俩聊到很晚,才各自睡去。
“奶奶,不打紧的,这些揉了略๓略加工,也是可以吃的,不会浪费的。”陈秋娘安慰陈刘氏。陈柳氏“嗯”了一声,便说了声“秋霞认真学”,便去为菜地除草了。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刚拐过街口。就看到李桃花提着裙子过来,远远地就瞧见陈秋娘就迎上来,笑嘻嘻地说:“你三姑刚到我家来跟我说了退婚的事,我正说找个时间去跟你说说,却没想到เ这么巧。我这说去铭香坊拿点香粉。这才走几步就看到你了。”
“那如此就有劳了。”江航又对陈秋娘行了拱手礼ึ,吩咐了一个手下帮陈秋娘搬米到西镇口,又说他要再带人找一找江帆,便带着手下离去。
陈秋娘听到这里,想起那天柴瑜的话语,心里咯噔一下。她真心对这少年只有心疼,没有那种男女之爱的悸动。或许是因为她实际已经三十多岁,心已沧桑,对人间痴傻情爱看得淡薄了。
江帆赌咒誓地说他是认真的,惹得六小姐花枝乱颤地掩面笑着,说:“江老三,你这便是真听不出来么?人家秋娘对你没啥意思,这是在拒绝你。”
“哟,秋娘回来了。”万三娘满脸堆了笑。
“而今的自己้不仅是江云,也是陈秋娘。”她下了这样的判断,站青青的稻田à边上,看不远处巍峨的二峨山,深深呼吸。
“这,能吃?”小五看了许久,终于也忍不住问了。
“是么?”老三还是不信任的语气,还扭头扫了扫陈家。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寻常人家吃两ä顿,你家简直是苦逼中的战斗机,还一日三餐,显然是蒙人的。
哟,老娘跟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么,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厌恶的神色。陈秋娘觉得十分奇怪。
“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虽然,我知道,你不过是心善,为了那不长眼的东西好。”那ว公子哥赔笑。
陈秋娘觉得悲凉:这样的时空,人命如草履,怕除了权势、实力与金钱,再没有什么可以是真理。
周围的人又纷纷赞成,还有人反过来问陈秋娘:“看小姑娘也有*岁了吧?前几年,北蛮子在我们这里烧杀抢掠的,逼死多少人,你没见过,还没听你家大人说过么?”
姐弟俩这一前一后,说说笑笑的,便来到河边。这河是二峨山下的大河,名叫纷水,河水湍急,但很清澈,河里的鱼儿倒是不少。
“嗯。”陈秋生用力点点头,很淡定地说,“姐姐,我会努力的。还有,我还要保护姐姐。”
李屠户虽计较,但事关柳家村存亡,他二话没说就立刻往家跑。其余的人则挤在廊檐下看着暴雨中的陈秋娘,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敢上前。而陈秋娘有几次试图站起来,却似乎ๆ是没有力气,又无力地坐下去。
“三奶奶,那是七步蛇,咬着就死的。”有人看不下去,提醒陈柳氏。
“你好好养伤。等过午,苗翠回来。我们再看看情况。若是不行,我去瞧瞧云姨。”陈秋娘说。
“不可。你忘记朱文康是什么人了么?你那是送羊入虎口,千万不可以去。”柴瑜着急起来。
陈秋娘安慰说:“你放心了,我自有分寸的。”
柴瑜还是说什么เ都不答应。倒是那苗翠从外面“唰”地蹦跶进来,说:“你总算是说了。云姨ถ是吧?你放心。我好好给你照顾着。”
“你偷听人说话。”柴瑜有些火。
陈秋娘其实知道柴瑜火的是那谈话内容,在他看来陈秋娘是乡野丫ฑ头不懂得什么,而苗翠则ท是将门里成长的女子,怕会听出些什么来。
“我正大光明站在外面。怎么เ算是偷听呢。”苗翠笑嘻嘻地说,尔后又道,“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子,化妆到他朱府作丫ฑ鬟,也算他朱府的造化了。”
“你不准去。”柴瑜火了。
“懒得理你。我找云姨去。”苗翠耸耸肩就走了。
这变动来得快,去得快。陈秋娘与柴瑜面面相觑。柴瑜才来了一句:“秋娘,你快去叫她回来。朱家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
“好。”陈秋娘连忙追出去,苗翠已经都步入大街了。
“苗姐姐,柴瑜说有话跟你说。”陈秋娘连忙喊住她。
她停了步子:“不就是让我别去么?”
“不是。他是要告诉你一些关于朱家的事,让你回去一下。”陈秋娘连忙说。
苗翠半信半疑ທ地回去了。柴瑜这时异常冷静,对苗翠说:“你去帮我瞧云姨,我谢谢你,但朱家并不是省油的灯。你张府是将门,做事是将门的那套。朱家是商贾,更趋近于土匪类的。他们家的手段,你将门之家比不得。”
“那我打得。”苗翠笑着说。
柴瑜扫了她一眼,摇摇头,说:“你不要尝试。朱府藏了多少能ม人异士,你想都想不到เ。而且,你最好不要为ฦ将军府惹麻烦。毕竟你们家将军是后周的殿前都检点,祖籍又是在这蜀中,无论从哪里看,都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你一个小丫头,就更不能ม做事不分轻重。给你家将军惹祸了。”
陈秋娘从没听柴瑜说过这么多话,如今一说这么多,却是对于政治的透彻。果然是帝王之后啊。陈秋娘与苗翠都不由得吃惊了。
“想不到你小子还看得挺透彻的嘛。”苗翠愣了几秒,哈哈哈地笑了。
“所以。你要不动声色,去帮我瞧一眼云姨的情况,就回来。你要闹出动静,就真的是给你家将军添了莫大的麻烦了。”柴瑜很认真地说。
苗翠点点头,柴瑜则就开始为她介绍朱家府邸的构造,护卫人员的巡逻特点。云姨住的地方,以及朱家很危险的一些人物,其中就包括那个念奴。
陈秋娘在一旁听着,也越觉得朱家果然水深得很。只不过,她又想朱文康那ว样子能ม拿捏得了朱家这么大的一个ฐ盘子?
“你不要惊动任何朱家的人。朱家贩卖北方货品。能走北方,肯定是跟官家通的。你若是走错了步子,就是给将军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柴瑜又叮嘱。
“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好了,我去看云姨了。你等我好消息。”苗翠不耐烦地跑了出去。
陈秋娘从没见过这样的柴瑜。以前的他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腼腆的少年,极少言语,倔强而有很明亮璀璨的眼睛。而今跟苗翠说话的他,表述准确,逻辑思维清晰,分析事情到位。这真正是一个少年英雄的模样了。
“怎么เ了?”柴瑜看陈秋娘瞧着他,便是问。脸上又是那种腼腆的神色。
陈秋娘轻轻摇头,说:“没什么的。我只是在想,若是你能顺利脱离得了朱家,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难。”柴瑜丢了一个ฐ字,并没有说要过什么เ样的生活。
“积极想拌饭。总是可以的。”陈秋娘安慰他。
柴瑜摇摇头,苦笑着说:“比登天还难。”
“为什么?”陈秋娘询问。
柴瑜只是认认真真地瞧着她,亦不答话。
“怎么了?你怎么奇奇怪怪的。”陈秋娘问。心里也料定朱家必定掌控着什么เ,或者想从柴瑜这里得到เ些什么。
“秋娘。”他喊了一声,却又不说话了。
“嗯。我在,你说。”陈秋娘连忙说。心里再次涌起对这孩子的疼惜。若他真是柴荣之后,是作为帝ຓ王继承人培养的那个人,丧父丧母,又东躲西藏,最终以为落得安稳时,又入了狼窝,在这西南小镇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像是永坠地狱一般。
这些加在柴瑜身上与心上的伤痛,不比原来的陈秋娘来得少。再说,原来的陈秋娘不过是承受了大半年,而这柴瑜整整承受了十年。
十年,足以让一个人磨灭了希望,亦可以让一个人性格扭曲。但眼前的少年,虽然倔强沉默,但知恩图报,不曾愤世嫉俗。若是当初ม他爹爹不曾去世,他将来继承帝位,又是如何的一个帝王呢。
陈秋娘思绪万千,柴瑜却只是看着她。
“你怎么了?”陈秋娘不由得问。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脱得苦海。想要过的生活,不过是跟心爱之人一起。耕田劳作也好,游山玩水也好,只想安宁平静地过这一生,不去理会这世家的纷纷扰扰。”他缓缓地说。
“这样甚好。”陈秋娘点点头。
他脸上却露出悲戚的神色,然后垂了眼帘,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好好去做事,不要来看我了。”
“我得了空就来看你。”陈秋娘回答,她觉得眼前的少年神色语气有些不对劲儿。
“不要来了,你走吧。”柴瑜别过脸,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