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顾老夫人旁边的顾存璋倒是知道分寸，还未等曹迪跪下来，便连忙站了起来，直到曹迪起身之后这才又重新坐了下去。
顾青婉只是大略瞧了一眼，便不肯再看了，眼睛只盯着坐在上头的顾老夫人处。
见她们不再说话了，顾青婉便见缝插针的赶上前去，屈膝向小孙氏行了礼ึ：“见过太太，方才丁香姐姐来去匆忙，倒不知母亲何故叫我过来。”
而小孙氏正坐在首座上和一个胖胖的看上去一脸富态的妇人说话：“我本来是想着等我们府里的二姑娘出阁之后，再麻烦洪掌柜过来一趟的，只是我大嫂觉得明日周家便要来抬嫁妆了，后面又是出阁又是回门的，倒是要忙乱ກ上一阵子，赶不上老太太生辰之前把新衣裳赶出来。”
顾青婉想起三姑娘这些年对顾存珂的态度，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罢了，你快出去请了他进来。让红锦去厨房要了热水过来，让碧琉也跟着去，拿几钱银子过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便先端了过来。他先前便在外头等着，这个时辰怕是晚膳也耽搁了。”
天还未全黑，顾青婉却还是让桃枝和桂叶点了灯。桂叶拿着小银剪子剪了许久的烛花，顾青婉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起来。
小孙氏今年三十有二，但是看着却只有二十五左右的样子。她穿着一件八成新的流彩暗花云锦长衣，因为这个ฐ时候早已๐经不见客人，也不到姑娘们请安的时候，她只挽了个堕马髻，插了一根云脚珍珠卷须ี簪。
小孙氏看了一眼她和顾青嫣身上穿的衣裳，见无不妥之处便轻声道：“快请进来吧，别让三姑娘等久了。”
可是太子暴毙，这消息传回京中ณ，无疑是搅乱了一池原本十分平静的水。不管这潭水底下是多么เ暗潮汹涌，但表面却总归是安静的，如今的情形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
今上无法，只能让太子风光大葬。太子还未继位，并不算是国丧，虽然今上对太子疼爱有加，这个却也不能罔顾伦常这个时候让臣民守孝。后来是怀王上了折子，先发了丧，等上元过后再守孝为宜。
顾家对每一个姑娘显然是下足了功夫的，便是三姑娘这样任性的人，却还是写了一手好字。顾ุ青婉虽然接收了三姑娘的记忆，小时候也练过一段时间的大字，可是如今写着还是有些蹩手。
今日是二姑娘顾青娅ๅ添妆的日子，从天方แ亮时外头便比平时喧闹一些，只可惜顾青婉被禁足在院子里，这样的热闹与她无关。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时辰还早，顾青婉还不习惯这般早ຉ睡。她知道今晚是桂叶守夜，见她进来，便随口道：“你去隔间先歇着吧，我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若是有什么事情，自然会唤你的。”
桂叶又道：“如今跟你说这些也都是空话，你自己记得便好。姑娘说没什么เ胃口，茶点我放在桌子上了，你端出去和碧琉二人分着用了吧。今日我守夜，在隔间歇着，若是有什么急事，便到เ隔间来寻我。”
红锦一听，脸色顿ู时便苍白了，眼泪几乎都快流了出来。
桃枝从红锦身边走过，狠狠的用肩膀撞了一下红锦，若不是桂叶有了防备，在红锦旁边挡了一下，红锦手中的托盘怕是要被撞翻了。
直到外头的响动小了一些，玉盏这才打发了芍药进来传话，说是老太太进了里屋，唤她进里屋里说话呢。
顾ุ青婉想着方แ才顾老夫人与顾ุ存璋他们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怕是有些累了，她请了安，便可以回自己้院子。只是等她进了里屋，见顾老夫人坐在炕上，一点也看不出疲态。
老夫人见顾青婉进来进来，倒是精神奕奕的让她来自己身边坐下，明显是有长谈的意思。
等玉盏端了茶水上来，顾老夫人便挥了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丫鬟都退出去，里屋里倒只有顾老夫人和顾青婉二人了。
“这府中这么多的姑娘，青姝自幼便明理懂事，二丫头虽然性子冷了一些，可是最是知道分寸的，五丫ฑ头素来乖巧ู。就数你，是最让人操心的。”顾老夫人见顾ุ青婉垂头在自己面前坐着，叹了一口气，说的却都是些数落的话。
可是顾老夫人却独独只提了顾ุ家嫡出的姑娘，仿佛庶出的孙女便不是她孙女一般。
“你母亲是个ฐ绵软的性子，你又素า来好强，在家中闹，在外头也闹。一个姑娘家名声何其重要，纵然你是二房嫡出的姑娘，若是名声差了，日后也是……”
“你想想，这么多年来，你母亲哪一件事情不是先紧着你，便是你五妹妹样样也不及你。”
顾老夫人说了这么多，见顾青婉还是一声不吭的低着头，脸上什么เ表情都没有，心中倒是有些恼怒了。
“那件事情我不让人再提，可也不能ม当做什么เ都未曾发生过。好在那个谢家的哥儿是你大哥的挚友，品行还是信的过的，这府外才没传出什么事情来。若是真的传开了，不单单是毁了你，便是你后头的那些妹妹们，也要被你给毁了。”
若不是太子刚去京中动荡，暂时又没心思理会顾青婉，顾老夫人怕是早ຉ就把她送到家庙里去了。后来又是顾ุ青姝苦苦求情，再加上顾家嫡出的姑娘若是久ื不露面，外头也要传出什么เ不好的话来，顾老夫人这才收回了禁足令。
可总归是有些不放心，顾ุ老夫人还是打发身边的婆子暗中观察了远香阁好几日，见顾青婉是真的安分下来了，这才作罢。
旧事重提是顾青婉早就已经料到的，因此见顾ุ老夫人神色严肃，心中倒是格外平静。
顾老夫人看着顾青婉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想起顾ุ青姝å回府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不由á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中ณ定然是怪我罚你罚得太狠了，只是若是不给你教训让你长长性子，日后你怕是要走的更艰难。”
“你禁了一个ฐ多月的足，脾ຆ气倒是收敛了不少。只是你如今这幅样子是装出来的一时乖巧也好，还是真的长了记性也罢，这些我都不管。你是定远侯府的姑娘，在外人跟前可不能丢了定远侯府的脸面。”
这些话恩威แ并施的，倒是让顾青婉拿捏不准顾老夫人的意图来了。
顾老夫人见顾青婉神色动了动，便知道她好歹是听下去了，这才试探道：“你母亲事事都为你打算，可是却你事事都逆着她的意思来，日后可不准这样了。你瞧瞧珂哥儿，便是个十足听话乖巧的，可你……”
顾ุ青婉猛然间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怒气：“祖母这话说的不对，我母亲与如今的按察使一母同胞，她姓贺，是正室。我和珂哥儿是正室所出的嫡子嫡女，又如何多出了一个ฐ‘母亲’来？”
小孙氏是填房，便是进门的时候，都要在贺氏的灵位前下跪。顾家重嫡庶，自然看重这些规矩。三姑娘有一种嫡女天生的优越感，自是看不上小孙氏的，每次说起贺氏和小孙氏时，难免要生一场气。
顾ุ老夫人眉头一皱，心中却踏实了一些，便只是虎着脸不说话。
“我如今叫她一声‘太太’，已经仁至义尽了。”顾青婉冷笑了一声，言语之间丝毫不退却也不留情。
“行了行了……”顾ุ老夫人头疼的摆了摆手，端起矮桌上的茶狠狠的灌了一口，这才道，“你如今不肯听我的话，日后可有得你后悔的。”
顾青婉暗中看了一眼顾ุ老夫人，见她神色上是真真切切的叹息和担心，心中不由得有了不好的预ไ感。
便是她这几日乖巧了不少，顾老夫人大概也是不怎么待见她的，何至于就过了这么几日，便真真切切的担心起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