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摄政、驸马掌权的事,在大魏朝的历史上也是切切实实生过的。说到底,争权夺势凭的还是真本事。

回想起来,在最开始的时候,本就是齐靖安自己去逮着夏侯宣喊“三殿下”的,并不是夏侯宣故意来骗他;而长公主殿下之ใ所以不立即澄清真相,也许只是因为ฦ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齐靖安把他们俩的相遇当成风虎云龙、君臣初遇,可夏侯宣不一定要这样想啊,作为ฦ一个“女扮男装出宫玩耍”的公主,人家说不定只当这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呢?

硬顶ะ着一口气走出皇宫、走回客栈,进入房间掩上门以后,齐靖安一下子就泄了气,蔫不拉几地扑到床上摊着不动弹了。余光瞥见那ว个安安静静躺在枕头边的木雕小人,齐靖安心里一酸,干脆把头侧向另一边歪着,眼不见心不烦了。

于是齐靖安便重新า回复到了舌灿莲花的状态,感激涕零地表示他愿意为皇帝、为朝堂尽忠效力,即使是去穷乡僻壤做个底层官吏也满心欢喜……总而言之,他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京城了。

早在他们刚相识不久ื,夏侯宣就确定了齐靖安是个才能卓越、理想远大、性格豁达、有胆气也讲义气的好青年,而且对方既没有家室的拖累,也๣不好女色,一心就想辅佐明主ว、实现治国安邦ะ的人生理想——这是多么好的驸马人选啊!

听了齐靖安那听起来像是套话、但感觉上还挺真诚的解释,夏侯宣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是觉得有点微妙,不过对方这么认真地准备,对他的“驸马攻略”也๣是很有好处的,所以他便不再深究了,反而提点道:“靖安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才学如何我最是清楚不过了。而且我父皇不擅诗词歌赋,对经史子集亦是毫无຀兴趣,他提的问题肯定跟国事军略有关,正中你的长处,所以明日຅之试,你当是十拿九๡稳。”

不过,夏侯宣气量宽宏,哪里会跟个ฐ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他反而觉得这妹子有点意思,所以半分也不恼,只轻轻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指了指耳垂上隐约可见的耳洞,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哥哥从不戴耳环,而且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见此情状,夏侯宣心下了然,当即对着那ว个蜜色肌肤的高个ฐ子姑娘๤友善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陈家姐姐了吧?不愧是将门虎女,果然风采非凡!”

秀怡的脸຀蛋顿时更红了,好似熟ງ透的苹果,她羞涩讷讷道:“他还在对面客栈的大堂里候着,殿下要见见他么เ?”

所以这一次,齐靖安终于婉转地提出了建议,也给出了暗示:三殿下你快去住别院吧,我也๣跟着去,然后就住着不走了……

话说大半年前,瑞妃只是在一次母子闲聊中随口提了提她有意让夏侯宣嫁给纪彦平的事,并没有像今天这样,软硬兼施ๅ地催促夏侯宣表态,因为当时的她根本不在意夏侯宣的意见,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根本左右不了瑞妃的决定。

母子俩对峙了片刻,瑞妃骇然觉她竟在气势上稍稍落了下风,旋即挥手一扫,只听“砰”的一声脆ะ响,热茶共白瓷齐飞——明明只要退后半步便能躲开飞溅的茶水和迸裂ฐ的瓷片,夏侯宣偏偏一动不动,任由大半杯热茶泼在他的鞋面上、渗入脚背。炸飞的碎瓷似乎ๆ划伤了他的小腿,夏侯宣也浑不在意,根本不低头去看,而是依旧直视着瑞妃,表情平静,态度强硬到底——见此情形,瑞妃心头怒意更甚,但她同时也感觉到后背隐隐凉,不禁一时无言,只余胸脯起伏不定,显出她此刻的心情极不平静。

每个ฐ人有不同的想法,人一多了,自然就会有分歧。以夏侯宣当时那种毫无反抗之力的状况,被一大群人现,总比被一两ä个人“救走”要保险得多——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如果那一大群人都是来要他性命的,夏侯宣也๣只能认命了,老天爷不给活路,他还能怎么办?不过从他所处的环境以及身上衣物的质地来判断ษ,应该不至于遇上那ว样极端的情况。

才一穿越就历经生死考验,“迎接”夏侯宣来到这陌生古代的,不是嘘寒问暖的亲朋,也๣不是端茶送水的侍从,而是一场无຀情的大火——这个不妙的开头,已明明白白地预示了夏侯宣的这一世……绝不会风平浪静!

“殿下……公主,你来了。”齐靖安还是一如既ຂ往地起身行礼,并没有疏忽这些细节。不过他看着夏侯宣的眼神儿,又与从前有了些许不同,似乎暗暗添了几分温柔缱绻之意。

夏侯宣眨了眨眼,他素า来细心敏锐,对齐靖安的微小变化并不是一无所觉,但他却并没往情爱的方แ面考虑:一来在他们前๩几个月的相处之中,夏侯宣一直都表现得很有男ç儿气概ฐ,所以他根本没想过齐靖安有可能会喜欢上这样一位男ç性化的公主,况且他之所以表现得那样“真实”,本来就是在做铺垫,以便于未来说出真相……这没道理会出现反效果吧?

二则根据秀怡的转述,齐靖安昨日不是说过类似的话么——公主ว的婚事不关乎ๆ情情爱爱,而是军政大事——听听这话说得多么精辟,这认知也๣非常正确,不愧是他看上的合作伙伴!

“靖安总是这么เ客气,快坐。”夏侯宣微笑着回了一个招呼,走上前坐下,欣欣然地坦诚道:“来之前๩我还有点担心,怕你仍在生我的气、对我爱理不理呢。如今见你的态度一如往昔,我也就放心了。”

齐靖安大大方แ方地坐下来,淡笑道:“巧ู了,先前我也在担心,想着公主会不会怪我前๩日຅太过失礼?此刻我诚挚道歉,只盼公主勿要往心里去,我对公主的情谊……确是一如往昔、半分无຀损。”

夏侯宣轻舒了一口气,说:“我可当不起你的道歉,分明是我有事瞒你在先……”说着他话锋一转,“也罢,我们暂且不提那些了,靖安,你还是不要叫我公主ว了,或是继续以殿下相称,或者更亲近些……你可以唤我阿宣。”

公主这个ฐ称呼早已听习๤惯了,夏侯宣自然不会觉得别扭。但再怎么习๤惯,他堂堂男儿也๣不会喜欢听亲近之ใ人这样喊他的,故而往日里,秀怡和若妍多是称他殿下。至于齐靖安,他对夏侯宣的意义是很特殊的,所以夏侯宣很乐意让他在称呼上也๣“特殊”一点儿。

“阿媗?媗媗?”齐靖安嘀咕了一声,暗暗想着:明明应该是“媗儿”才对吧?不过那ว样称呼公主的话还真是有点儿……怎么说呢,又羞又窘的感觉。他暗暗打了个激灵,正直地说:“那ว我还是继续以殿下相称吧。”

夏侯宣耸肩笑了笑,对于齐靖安的“拘谨守礼”并不往心里去,随意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便转而说起了西蛮国书的事——“先前我一路行来,听到不少谣言,效果挺不错的,你这一招用得好……接下来还有其它计划ฐ吗?”

齐靖安把他的计划简略๓提了提,夏侯宣颔赞道:“很好,就按你说的办吧。再过几天,待得谣言在京中甚嚣尘上,我便带你入宫去面见父皇。”说到这里,夏侯宣的脑แ海中忽然浮ด现出齐靖安抱住皇帝的大腿痛哭的画ฑ面,暗觉这哥们真是既有趣又可爱……

想必以齐靖安的口才,只要对着皇帝来一番欲擒故纵:先献上平蛮良策、再自请前往边关慷慨赴死、英勇报国——就很有可能会让皇帝ຓ大受震动,然后大手一挥便把他留在京里了。这样算起来,和亲这事儿的坏处还没显现,就先帮了夏侯宣一个ฐ不大不小的忙。

“不,”齐靖安摇了摇头,自信地微笑道:“无຀需殿下带我入宫,待时机到เ时,我自去敲宫城脚下的登闻鼓即可。”

登闻鼓是大理寺、京畿府,以及每个ฐ州、府、县的衙门外必备的设施,简单来说就是一面大鼓,用处是让诉冤投状纸的百姓们大力敲击,就连乡下老妇都知道“有冤击鼓”的道理。然而悬挂在宫门外的那ว面登闻鼓,却是非常特殊的: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可以在击鼓之后直面天子——而且击鼓的理由还不只是为ฦ了鸣冤,若是有识之士想向朝廷提建议、或对国策律法提出异议,也都可以击鼓。

不过,但凡宫门外的那ว面登闻鼓一响,小半个京城都能ม听到,尤其是达官贵族๣的聚居地,绝对会闹得鸡飞狗跳……所以普通百姓还真不敢随便去敲一敲、耍着玩,按照大家伙儿的认知,那ว面登闻鼓往往是“三五年不响,一响震三年”,凡是听到响声的八卦群众们都会将之当成谈资,反复说个ฐ三五年都不腻味的。

“敲登闻鼓面圣?”夏侯宣眼睛一亮,抚掌笑道:“亏你想得出来,那样也๣好,干脆ะ把事情彻底闹大,就用那鼓声把躲在暗处的老鼠们都给震出来!”

“殿下说的是,”齐靖安意气风地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询问道:“那ว么依殿下看来,那些藏于幕后的鼠辈最有可能是哪一家的?”

夏侯宣哼笑了一声,说:“不是哪一家的,是一群老鼠一起耍……其中ณ约有七成都是姓徐的!”这两天他仔细思考了一番๘,对于幕后黑手的身份和动机,已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大半年来,夏侯宣的言行举止着实比往年高调了许多:从前๩他只是个年少任性的公主,无论是出宫闲逛、打马球,还是舞枪弄棒,都不会惹来朝中重臣太多的关注;可是自从去年秋冬至今,他的“日常活动”竟是增添了“到เ御书房看奏折”以及“跟皇帝讨论政事”这两项ำ,那就实在是太不一般了……想想也是,夏侯宣不都买通了皇帝ຓ身边的太监帮忙传递消息么?那徐丞相权倾朝野、徐贵妃掌管后宫多年,夏侯宣在御书房里干了些什么,又怎么可能完全瞒得过他们的耳目呢?

本来吧,早几个月前,夏侯宣虽然已经开始看奏折了,但也๣还算是个ฐ“守本分”的“乖๔孩子”,并没有做什么เ太出格的事,而且夏侯卓也足够老实、瑞妃也安安静静的,所以大家都还算是相安无事。

可自打春闱舞弊案闹出来以后,夏侯宣就有点儿“不老实”了,再加上纪家人那ว边也๣在皇帝的暗示下伸出了爪子,瑞妃还有意与镇北侯府结成亲家,徐丞相和徐贵妃又怎么可能ม不心生警惕?而当皇帝把那些曾经蒙冤入狱的考生们召到勤政殿里“突击考试”,事前๩还没透出半分消息时,徐丞相他们果断是不能忍了!

——要是再忍下去,三皇子一系就要崛起了……养虎为患无异于自杀!

于是乎,徐丞相、四皇子那一系的人便开始动手了:举ะ朝上下,谁有那个ฐ胆量和能耐去篡改西蛮国书๰?非当朝丞相莫属!

不过,篡改西蛮国书๰很有可能ม会带起一系列ต连锁反应,甚至造成朝堂的大动荡,相比之ใ下,公主的婚事和名声反倒只是区区小事了。因此,夏侯宣自忖他并非对方的要目标:一个公主,只要嫁得稍微远一点儿,就再也别想搀和进政事里了,所以他真可以算是“很好对付”的,完全没必要为了对付他而费这么大的力气。

至于“替皇帝出谋划策”的那笔账,也应该是算不到夏侯宣的头上来的——从徐丞相的角度来看,相较于年纪轻轻、任性活泼的公主,瑞妃和纪家难道不是更值得警惕么?公主大约只是一个ฐ传声筒吧?

因此,徐丞相和徐贵妃应该都不会在夏侯宣的身上下太多的工ื夫,最多是顺ิ手把他当成“挡路的杂草”除掉……他们的真正目标,分明该是瑞妃母子以及纪家人才对。

但话又说回来了,不管徐丞相他们准备了怎样的后手去对付瑞妃等人,现如今,麻烦却是切切实实地落到เ了夏侯宣的头顶:他真的只是“意外中枪”吗?

“有七成是姓徐的,”齐靖安微微眯了眯眼,“那么剩下的三成呢?”

夏侯宣眼梢一挑,似笑非笑道:“姓纪的。”也๣许早在他“代兄相亲”时遇上了徐燕瑜的那ว一刻๑开始,这场“一箭数雕”的大局就已铺开了暗线……徐丞相等人把他当成杂草,瑞妃难道就会把他当成宝么?嘿๹,怎么可能ม,没娘疼的孩子当然是杂草!

这下可好了,互相博弈的双方都想除掉夏侯宣,也๣难怪第一个ฐ倒霉的就是他了。

照此看来,麻烦似乎挺不小的,可夏侯宣丝毫不惧。不止是他,齐靖安也是毫不害怕的。因为他们的眼里都藏着非常相似的神采,他们是同一类人:踩着麻烦向上爬的那一类——没有挑战,哪来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