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如此,还得带着儿女们恭恭敬敬地行礼。
张氏心里很不舒服。
“阿兄,吃糖……”三岁的刘妆口齿不清地说道,将含在嘴里的饴糖□,直接递到他鼻子底下,差点跟姬辞来个亲密接触。
哼。刘楠撇过头去,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
对六国的百姓来说,秦朝一改之前战国时代的自由á散漫,其律法之精细,要求之严苛让人好像突然从地球跳跃到月球,完全无法适应。
抛开这些水路和陆路在军事和民用上的价值,两ä千多年前,当各国诸侯还沉浸在各地为ฦ王,满足于一国强大的时候,秦朝的君王就已经开始着眼于天下,秦国不赢天下,谁赢天下?
话刚说完,他的后脑勺就被狠狠拍了一下。
虽然祖父怎么说也算是个乡长,父亲和哥哥又在当秦国的小吏,但是刘ถ远本人却是个ฐ不折不扣的半文盲,他本人不喜欢读书,当然,由于出身问题,父亲对他的重视程度也远远不如长兄,在有意无意的放纵下,刘远实在谈不上文化人,能给儿女们起名字,已经是水准挥了。
就连姬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粗鄙无知!”姬宣见自己两位兄长都无话可说,马上站了出来,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刘桢,微微冷笑,“秦国纵然坐拥天下,也不过是穷兵黩武换来的,六国何曾服过,区区暴秦……唔!”
她的嘴很快被捂住了,站在她两ä边的姬玉和姬惠几乎是同时出手,两人大惊失色地把人半拖半拽带出去了。
挑衅三人组就此狼狈退场。
其实姬宣的话差不多也是当时很多人的想法,被秦国所打败的六国并没有彻底心服,就连刘远和安正他们也没少在私底下牢骚,就跟后世人们茶余饭后指点江山一样,但心里的想法是一回事,像姬宣这样公然宣诸于口,就是愚蠢了。
如果姬宣的话被传出去,姬家再有名望,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三人离去之后,姬辞轻轻舒了口气:“我很抱歉,他们太无礼了。”
这一切生得太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朋友出头,就已经结束了。
“该赔礼ึ的是我,”刘桢抿唇一笑,“刚刚那番言辞,只是为了驳倒他们,并无针ฤ对姬家之心,还望你见谅。”
“是他们失礼在先,与你何干?”姬辞摇摇头
“我算是明白了,除了你之外,姬家的其他人只怕都不欢迎我们。”刘楠心里不是没气的,可他又知道不能把火在朋友身上。
还好阿桢刚才反驳的话够解气。
“我的长辈们并不是这样的,”姬辞很苦恼,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童,只能反复向自己้朋友赔礼,又望向刘桢:“阿桢,你刚刚说的话,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刘桢耸耸肩:“不,是我从阿父和安叔父那里听来的。”
就算是自己想的也不能承认啊,一个刚会认字的小女娃怎么可能说出“王侯将相,何来天生贵种”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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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ถ楠毫不吝啬地称赞自己的妹妹:“方才若不是你,我只怕就要动拳头了,瞧他们落荒而逃的模样,哈!真是太解气了!”
刘桢横了他一眼:“阿兄,我早就同你说过,勤学多听,若是你平日里仔细留意阿父和叔父们的话,方แ才怎会被驳得哑口无言?”
刘楠挠挠头,苦着脸没有反驳,想来早就被妹子教训得麻木且习惯了。
刘ถ桢转过头对姬辞道:“阿辞,你家人态度如此,我们便不久留了,这卷书容我借阅几日可方แ便?”
姬辞啊了一声,吃惊道:“为何要走,不是说好今日留แ下来用完昼食么?”
刘桢:“今日没有这出便也罢了,如今姬玉他们轻辱我等,若我们还留下来,反倒会被人小看。”
姬辞着急了,“可他们是他们,你们是我的朋友,我自不会慢待你们!”
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个ฐ半大孩童,而不是成天绷着脸故作老成温吞。
刘桢道:“阿辞,我们仍旧当你是朋友,不过这姬ภ家,我们确是不能多待了,咱们改日再聚,阿兄,我们走罢。”
她说走就走,怀里还抱着刚刚跟姬辞借的书简,姬ภ辞没法拦阻,只能ม眼睁睁地看着刘家兄妹四人离去。
刘婉和刘妆本还抱着那碗没喝完的泉英不肯放手,被刘桢冷眼一瞪:“刘家虽穷,却没有为了吃食不要名声的儿女!”
刘ถ婉和刘妆没被刘桢这么凶过,嘴一扁就要哭出来,刘桢微微皱眉,两个小娃ใ儿一个ฐ五岁,一个四岁,不能指望她们能听懂,所以也没多解释,直接跟刘ถ楠一人牵着一个,半强迫地带回家去了。
刘婉没能喝完那碗泉英,就被兄姐拖着走,满腹委屈无处诉说,回家一见到张氏,立马就扑了上去,哇哇大哭起来。
张氏大吃一惊,连忙问缘由,在刘婉结结巴巴的诉说和刘楠的从旁้补充下才得知了经过。
刘桢道:“是我行事鲁莽,怎么都该等阿婉把那碗泉英用完,请阿母责罚。”
张氏确实不大高兴,却不是因为刘桢把刘婉他们强行拉走,而是担心刘桢这样做得罪了姬家。
虽说姬家无人为ฦ官,可人家不做官,不也照样是郡守的座上宾,再看自家,刘远刚刚ธ升任治狱吏,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平日连县令的面都未必能见上,更不要提郡ຉ守了。
但等晚上刘远回来,张氏把事情一说,刘远却拍着大腿道:“阿桢做得好!”
张氏皱眉:“良人,阿桢这样,不仅得罪姬家,也让姬小郎不快呢!”
刘远:“妇人之见!阿桢他们若不回来,才会被人看轻,姬家如今也不过是黔庶民,何来高人一等!”
张氏:“姬小郎之父祖可是郡守的座上宾呢!”
刘远嗤了一声:“那又如何,亡国之臣,如丧家之ใ犬,即便是楚王后裔要起事,只怕姬家都无一人敢响应!”
在他看来,刘桢所为绝对不是小题大做,要知道现在可不提倡什么个人自由,个人的行为往往是跟家族联系在一起的,姬玉他们三个看轻慢待刘楠兄妹,也就等于整个姬家都瞧不起他们,刘桢他们当然要走,不走只会更被人看轻了去。
听到丈夫对姬家的评价如此之低,张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低下头,手臂轻轻摇晃,低声哼唱哄着怀中的幼子,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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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也凑过来,逗了逗酣睡的小儿子,低声笑道:“阿槿这般安静乖巧,倒不像他大兄了。”
张氏笑嗔了他一眼:“大郎活泼好动,弟弟正该安静些才是,否则日后家中便要不得安宁了!”
刘楠和刘桢跟姬辞的友谊并没有因为这次小小的插曲而生改变,姬辞依旧每隔几日便来刘家作客,偶尔也会带一些书简或吃食过来,只是不再提及让他们上门的事情,刘楠和刘桢知道不关他的事,当然也不可能记因为ฦ这点小事而仇,随着双方来往越频繁,情谊也就越稳固深厚。
刘桢也逐渐了解到姬辞家的那点子破事。
姬家自楚国被灭之后就迁居到这里,埋头学问,不再过问天下事,姬ภ辞的祖父和父亲也由此得了名士的美名,饶是如此,姬家依旧ງ是白身,四百年世家其实也就是自我安慰说着好听的,没有权力就没有荣华富贵。
于是姬家自然就有人想要出来做官,比如说姬ภ辞的两ä位叔父,也就是姬玉和姬惠三人的父亲,但是姬ภ家族长,姬辞的祖父却不允许,他认为姬家世受楚国国君大恩,如今纵然不能ม光复旧国,也不能没了骨气,到เ秦君手下去当官。
姬辞的两位叔父却认为ฦ父亲这是偏心,他们的兄长,也就是姬辞的父亲将来是注定要接过姬ภ家一族的人,自然没所谓当官与否,但他们却不一样,他们不想在父亲死后仰赖兄长的鼻息过活。
各人想法不同,又碍于头上还有姬ภ辞的祖父镇压着无法实现,久而久之,姬家内部自然就出现矛盾,所以姬玉他们才会一出现就对姬辞的朋友如此不客气,纯粹是指桑骂槐,替父辈出气。
这种乱七八糟的家庭内部ຖ矛盾,就算姬ภ辞身为嫡长孙,也束手无策,所以他只能私底下向刘桢他们道歉,并且自责不该没弄清楚状况就把刘ถ桢他们带上门,结果却平白让朋友们难堪。
随着时间推移,刘桢能看懂的典籍越来越多,她生性刻苦,每天都花大半时间静下心来读书习字,姬辞那里的书简已๐经被她看完好几卷,并且一笔笔誊抄背诵下来。
这个时代虽没有太多礼仪规矩束缚,但女子的地位并不高,从春秋战国开始,一国公主的最大用途就是联姻,到了秦朝,公主们是不必联姻了,可地位也没什么提升。尊贵的王女尚且如此,民间女子更不必提,不管你出嫁前叫什么เ,嫁人之ใ后,名字就被夫家的姓氏所替代。
刘桢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未来将是什么,她能嫁的人,很大程度取决于刘ถ家的家庭地位,从现在来看,她老爹只是个小吏,将来至好也就是同样嫁个小吏之子,然后像她的生母或张氏一样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即便她并不想那样过,但命运之所以是命运,就因为它不可捉摸而且无法扭转,所以刘桢决定不要去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操心,努力过好当下的日子。
所幸老爹很开明,并没有禁止她读书识字,甚至就连跟结拜兄弟喝酒领,也不忌讳刘桢在旁้边听着。
在这一点上,刘桢非常感谢自己的老爹。
就在她以为ฦ这种平静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命运终于迎来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
这个转折与她无关,却与天下有关。
那天夜里下起了大雨,八月的暑气被一冲无遗,狂风呼呼地刮着,门窗被一再撞得砰砰直响,几个小的已经躲进了被窝,只有最小的刘槿被惊得不时啼哭,要张氏抱在怀里哄。
虽然早早就睡下,但因为ฦ窗外噪音的干扰,刘桢在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比风声更大的拍门声,她马上爬起来,和衣跑去探看。
就看见刘远起身去开门,把他的结拜兄弟安正迎了进来。
“怎的这种时候……?”刘远也很诧异。
安正满头满身都是雨水,却顾不上伸手拂去,并作几步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急急道:“大兄,始皇帝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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