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终,苏五娘有没有疯,公仪凝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她看见那一柄匕朝着洛长熙狠狠刺下去的时候,她才是真的……
她觉得,一个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犹如苏五娘一般可怕的人,ไ历经过人世沧桑,早就练出了一颗强大的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泄露自己的真实情绪,除非……
“自然记得。”
至于沉鱼那边,公仪凝也有说法。
公仪凝突然想起了,自己้胡编乱造陷害秦玉娘之事。
公仪凝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尤其沉鱼的目标是凌相,牵涉如此之大,苏五娘绝不可能ม轻易心软。
洛长熙竟然也看懂了,只是摇了摇头。
“所以,这花月四院才不简单。”
洛长熙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洛长熙还未出门,景青就来找她了。
而事败之后,那ว些人竟然全都服毒自尽,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严å重了,绝对要仔细查一查才行。人虽死了,尸却还在,必定还会有其他的线索。那么,倒是先不必换装了,免得京兆府尹不认得她这位女“殿下”。
公仪凝一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洛长熙看。
染香楼的大堂里头,正台之上的二楼新设了个高台,那台子做得很小,台子边上以红罗软纱围边制成了一大朵花的形状,台上垂了一层纱帘一层珠帘,帘子后面设了一桌两座,一座正对着台下,一座却设在另一侧布帘之ใ后,台下是看不见的。当然,对着台下的那个位置是给洛长熙坐的,而台下看不见的那个则ท是陪坐的公仪凝的位置。
“霜秀,你不必担心,我想,你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今日一早ຉ,他突然跟我哥哥交代了一大堆公事,叮嘱了半天,看那样子,好像要离开一阵子似的。”凌霜秀猜测道,“其实我也只是胡乱猜测,做不得准,也有可能只是我爹想要历练历练我哥哥。”
“……而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变得与其他人一样,不想养这鱼儿了,就要将她从盆子里捞出来,宰杀了吃掉。我只希望,她能ม在这一天到เ来之前,自己跳出这只盆子,回到她的大海里去。”
当时苏五娘正与一班姐妹去买丫ฑ头,不知怎地就看中ณ了这个ฐ最瘦最丑的小丫头,非要买了回来。那时的小丫头连汉话都不懂,整日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什么都做不好,蠢笨至极,在教坊里很是遭人嫌厌。
“不行。”
“也只是猜测。”
似乎ๆ……真与寻常人不大一样。
堂中的沉鱼已经拨了一弦,压了一弦。
公仪凝得意洋洋:“对,她就喜欢我这样的。”
“我呀,是染香楼的花娘,是这位郡ຉ王殿下的相好。姑娘你又是什么人呢?怎么这大晚上的,却在我家洛郎的屋子里?实在是……啧啧,不妥之极。”
“接!我接!”红衣女子闭着眼睛尖叫,“你你你快把刀拿开!”
洛长熙也懒得再废话了,既然刀都拔出来了,便直接道:“接不接?”
意味不明。
姚贵妃是个极为美艳的女子,眉目之中有种勾人的妩媚,妆描得虽浓却不显厚重,身穿一身明丽的牡丹色宫装ณ,但一点不显妖异,反倒有几分贵妃应有的端庄气度。
但她隐隐觉得,这一句也许就是苏五娘那许多谜团背后的因由。
“我第一次见到เ沉鱼的时候,她才七岁,瑟瑟抖,躲在一个大木笼子里,被人贩子当街叫卖。”苏五娘缓缓开口,说起了有关沉鱼的往事,“那ว时候我看见她,觉得她与当年的我,竟然十分相像。”
苏五娘刚被卖到教坊的时候,比沉鱼更小,才五岁多。她爹娘就是老实又懦弱的性子,将她也养得十分怯弱,虽然已๐经五岁多,却连话都不太敢说。那时她爹娘接连病逝,她的亲姨妈生了歹心,将她卖到เ官制教坊中,霸占了她家的屋子家财。
到了教坊里,苏五娘这性子又实在不讨喜。教坊里的嬷嬷不喜欢她,一般大的小姑娘也排挤她。苏五娘只好一个人躲在角落,每日孤独寂寞。后来大了一些,她知道要想在教坊中出头,就必定要练出一手高的技艺。于是不眠不休,殚精竭力,拼了命一般地练琴。
待苏五娘十七岁时,已是教坊之中琴艺第一人。
“那ว一年,生了许多事。”
那一年,苏五娘在街边看见沉鱼,只一眼,便觉得她与当年的自己一般,心念一动,起了怜惜,便一步也走不开。她出了二两ä银子,将那个干瘦的小丫头买了下来,贴身带着。
“……你就叫小鱼吧。”
名叫小鱼的丫头样貌并不差,只是面黄肌瘦,又总是怯怯怜怜,无端惹人嫌厌。
只有苏五娘一人觉得她可爱,以其慰己寂寞之心。
那一年,教坊依制要送技艺高的琴师入宫,她本是内定的第一人。可就在入宫之前,她被教坊中的姐妹骗至荒山野岭,遭人奸污。
苏五娘第一次明白世道险恶,女人嫉妒心之可怕。
“……那时,我万念俱灰,存了死志。”苏五娘说到เ这里,面上却并无半分痛苦之色,显然她早已看淡,用她性情之ใ中最令人沉迷的温柔,原谅了这个丑恶世间。
“我正欲寻死,却遇见了鹰堡的人。”苏五娘接着道,“我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又是如何知道我的事的。我只知那ว时的我,就像当年的小鱼一般,只要有个人肯伸出手扶我一把,我竟然就能ม真的站起身来。”
如今时过境迁,当初苏五娘的心情已๐再难尽述。
可洛长熙还是被这故事所震撼,难免有所动容。
“当时那ว人对我说,你这样死未免太不值当,不如我替你报仇,让那些害你的人比你惨上十倍,不得好死。”苏五娘虽然重复出这样的狠话,面上神色却依然柔和至极。
“你拒绝他了。”
洛长熙十分肯定。
“嗯。”苏五娘点了点头,笑说,“我这样的软弱之人,便是再痛,再恨,也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去害人。”
“那你怎么就狠下心来对殿下下手了?”
站在门外的景青听到这里,冷言冷语地丢了一句。
“是啊,如今我已๐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苏五娘。我已๐变得面目可憎,为一己私欲,有了害人之心。”苏五娘忽而长长地叹了口气,“早ຉ知如此,何必当初?十年前,我……还不如真的……死了干净。”
洛长熙ກ却道:“你当年若真的死了,不但从此没有苏五娘,便是连沉鱼也没有了。”
听到“沉鱼”,苏五娘神色有所松动,半晌才又继续说起往事。
“后来,我对那人说,我不要报仇,我想好好活着,以自己的能力活着。可在当时,我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我已๐非清白之ใ身,别说是通过入宫之前的检验,便是教坊也不可能待下去了。天地虽大,却再无我的容身之处。”
“那ว人便让你离开教坊,为他做事?”
“嗯。”苏五娘颔道,“他说,既然天地够大,没了这个ฐ容身处,还会有另一容身处。更何况以我的性情,便是入了宫,也未必真能好好活下去。”
这倒并未说错。
一个小小教坊便如此,宫中ณ的斗争只会更比其更为复杂。
“再后来的事,你们都应该知道了。我回去之后,现有了身孕,既觉得痛苦又心生不忍,思来想去,反正我已๐决定离开教坊,便干脆ะ将孩子生了下来。毕竟那孩子并没有错,我这样的不幸之人,此生也不会再嫁,既ຂ然上天赐了我个孩子,我便应该好好将她养大。”苏五娘又道,“之后我便一直为鹰堡做事。后来有一回,那人无意间看见沉鱼,便吩咐我好好调教她,将她养成花魁。”
这倒是与沉鱼之ใ前所说对应上了。
“那他到底给你许了什么条件,让你答应刺杀殿下?”
景青又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是不是答应事成之ใ后放了你们?”洛长熙却先想到了,“你,沉鱼,还有你的女儿。”
“是。”苏五娘顿ู了顿,才又道,“仔细想来,我最对不起的人,便是沉鱼。她当年若不是被我买来,也就不会遭遇这十年之苦,更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但如今这些事……都是我一人之错,沉鱼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เ错也没有……”
洛长熙神色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