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宋立言颔首，带着楼似玉出了客房，站去走廊上。
吓死了，还以为他会读心术呢，楼ä似玉松了口气，甩着小手帕嘀咕道：“自然是听见了，伤重么，好生养着便是。不过大人，这是他自作自受，与奴家没什么关系，汤药费什么的可别算在奴家头上。”
话没说完，林梨花瞧见自家主子突然睁开的金瞳，吓得将后头的话“咕噜”一声咽了回去。
轻吸一口气，楼似玉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挪动步子，跟瞎子一般摸索着回去自个ฐ儿的房间，打坐调息。
心里一松，她笑：“大人真厉害。”
说完，飞快地就溜了。
方才不是还在莫名其妙地发脾ຆ气，一转眼怎么又有些手足无措？
宋立言停住了步子，抱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
“话说这一千多年前啊，上清司对天下妖怪赶尽杀绝，那是一场残忍的屠杀，使得妖族整整一千年不得见天日。五大妖族首当其冲，蛇妖之王勾水被追剿了两百年，终是被上清司得道之ใ人斩于岐斗山之巅。”
“这个ฐ就说来话长了。”店家摆手道，“回去问问你爹娘，让他们慢慢给你说。”
“你有什么不敢的？来，朝这儿打！”娇小的姑娘气得快跳起来了，“今日你不打，就别想走！”
别去啊！楼ä似玉在心里大声地喊，这哪里是能ม去得的？快往回走，往回走！
声东击西？宋立言暗道不妙，横剑挥开蝙蝠，想再捏诀已经是来不及，他扭头去看攻击的人，却在黑蝙蝠翻飞的空隙间看见了楼似玉。
楼似玉皱眉，她觉得这妖气甚是熟ງ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来者不善，这妖怪修为也不低，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对面前这人道：“小心点。”
一听这话，美人蛇冷静了下来，摸着肚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句：“他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怎么心思这么多啊？”
这是早就做好了有人会来抢四合阵的准备。
绣花手帕纷纷扬扬地从身后飞过来，被风卷开，挡住了她的眼睛。不过也只一瞬，帕子就落了下去，露出后头裴献赋那得意的眉眼：“掌柜的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也在担心上头那位的伤势么？”
裴献赋坐在大堂里优哉游哉地喝着酒，余光瞥见她，放了酒盏就笑：“掌柜的回来了？”
“他受的都是外伤，普通大夫来看就行了，也没必要再请裴大夫。”站在走廊间，楼似玉撇嘴道，“那ว人怎么เ看怎么不正经。”
“大人？”楼似玉不知是被吵醒了还是没睡，披着外衣提着灯笼迎出门来，揉着眼睛道，“怎的这么เ晚才回来……哎？这位怎么伤得这么重？”
宋立言颔首，带着宋洵跨出门，两ä人一前一后上马，宋洵看了看客栈里头，小声问：“大人觉得这裴大夫可有问题？”
宋立言放了筷子侧头问宋洵：“见山师兄可回来了？”
裴献赋摇头：“在下也不明白，已๐经用了药，应该是好些了才对。”
“哎，小娘子是怎的了？”裴献赋一扭身就往回走，凑到楼似玉身边扶她一把，“头疼吗？”
楼似玉被毒得不太清醒了，认真地想了许久ื，才缓缓摇头。
大人会解毒吗？
“咦，大人，这是什么เ？”这人胆子大起来，伸手戳了戳他鼓起的袖袋，“您把客栈里的盘子给带出来了？”
“今日的官差够不够？万一突然有什么危险，奴家可护不住大人哪。”
宋立言微微颔首，也不再多想，祭出灭灵鼎横于石敢当上空，白光大盛，霎时将那破石头罩住，光华流转之中，被封印的石敢当裂ฐ开了一条缝。那缝隙初ม如发丝，可转眼就粗如手指，里头有红黑色交杂的东西透出光来，妖气一时大盛，整片山林卷起狂风，黄土与枯叶齐飞，叫人睁不开眼。
宋立言拿出灭灵鼎，眼里仍有疑惑。
宋立言一愣，停住了步子。
他都让宋洵去提前守着了，谁曾想夺神香也没派上用场，从开巢捣穴到剿灭鼠害，鼠妖一族一直都不曾出现过。
真的！
楼似玉抓着柜台一角，不甘不愿地假笑：“奴家今日身子不太舒服……晌午又刚忙了宴席，还没好好休息……”
楼似玉带着李小二和般春在酒席之间穿梭上菜，微微一侧眼，就能看见宋立言正带着一种有礼ึ而疏远的笑意与人抬盏，酒滑入喉，眼底也没暖起来。
宋立言位于上坐，已经是换了一身竹青薄衣，衙内几个地位高些的人都站在他身侧端了酒，挨个奉承：
“……”
这嗓音温柔得紧ู，又带着些委屈，听得般春怪过意不去的，连忙道：“小的没有撒谎，但我们家掌柜的也的确没什么เ爱好，除了……”
越听心里越痛，仿佛一把钝刀在来回磋磨，楼ä似玉捏紧账本，千万句粗话就在嗓子眼上了。
楼似玉深吸一口气，扭头跟上他，低声道：“是，昨夜有野狼闯入我客栈里，还带来了一具尸体，我想，大人若不来亲眼看看，恐怕不会相信小女子的说辞。”
楼似玉的声音又低又急，李小二也顾不得多问，把呆若木鸡的般春接住放去一边，然后打开箱子就抽出几张发白的符纸来。
般春吓呆了，一动不动，旁้边的楼似玉却是没傻，一把将她拉住，狠狠往房门的方แ向一甩，然后躲过狼爪，冲出闺房，提起般春的衣襟就往楼下跑。
她抿一口清了嗓子，正儿八经地开了腔：“话说当日，奴家伤重，本也是有力气睁眼说两ä句话的，却不想来了个ฐ大夫，突然就封了我的七经八脉ำ，还骗人说我魂魄散尽，需要蛇胆草相救。蛇胆草是个什么เ东西？医书上是断不会有的，偏就某位大夫厉害，还寻了图鉴来。”
“这一路走得可是精彩纷呈，半途拦了不少结界不说，还有半真半假的幻影作祟。宋大人原本说了寻两日寻不着也就打道回府，那到เ底是谁故意设套，引着他好奇继续往前呢？”
“奴家开始也纳闷，可后来到เ了禁地奴家明白了，有人再让宋大人当开路将，跟着闯蛇族、讨圣物呢。至于那ว人是谁，奴家后来没瞧见，大人定是瞧见了。”
想起那ว日古树里的黑影，宋立言皱眉。楼似玉说得有理有据，其实是想得通的，但要真说裴献赋就是凶手，他觉得证据不足。至少有一点不对——他是人，不是妖。
楼ä似玉伪装成人，是因为在人间生活得久ื了，身上染了生气，再加上妖气收敛得好，所以没被他察觉。而裴献赋却一直是偏居一隅，修为不见得有多高，身上却有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生气，那ว就真的与妖没什么干系，只有可能ม是帮凶。
“然后呢？”裴献赋好奇地问，“后来还发生什么了？”
“后来呀，有个ฐ人发现自己้谎话说不下去了，就自己坠下了楼ä，假装什么เ都不记得，好让人无从追究。”楼似玉笑眯眯地给他鼓掌，“戏还唱得不错呢，若不是曾与你交过手，奴家也得被蒙了去。”
裴献赋诧异地看着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正是。”
好笑地想辩解，又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话都无从说，裴献赋的脸上一瞬间闪过惊讶、害怕、慌张和迷茫等多种复杂神情，最后统统归于怅然，眼角一垂，端的是委屈又无助。
良久，他才小声道：“我是当真不记得了，但我觉得自己้不是坏人。”
“巧ู了，奴家还觉得自己้不是奸商呢。”不屑地撇嘴，楼似玉朝宋立言道，“是非曲直，大人自当有定论。”
宋立言沉吟片刻，道：“来之前本官去见了师兄一趟，他伤好些了，我也再问过他关于裴大夫之ใ事。”
“他怎么说？”
“他说裴大夫绝无可能有违背上清司之心。”
“的确是不违背，只不过害几个ฐ非上清司的人，对大人来说也是不痛不痒。”楼似玉颔首，了然地道，“既ຂ如此，那奴家也没别的要说了。大人既然来这一趟，不妨就将裴大夫带走吧。”
“走去哪里？”裴献赋挑眉，抓着被子道，“这儿不是我的家吗？”
回他以一个虚假的笑容，楼似玉道：“这里是客栈，您住着要给钱。”
“给钱……给钱就给便是了，我不想走。”裴献赋皱眉，“我什么也不记得，哪儿也不想去。小娘子人美心善，我想与你待在一起。”
先前就不要脸地调戏过她，这都什么不记得了，还来？楼似玉不爽地眯起眼：“抱歉，奴家不太想与大夫待在一起。”
裴献赋扁嘴，跟个孩子似的抻了抻腿，突然又想起什么，摸摸身上，翻出一个ฐ钱袋来塞她手里：“这样成吗？”
不成！楼ä似玉很想顺手给他扔脸上，但是小手那么一掂，她发现这钱袋有点重，并且里头不是通宝的清脆碰撞，而是属于元宝的美妙声响。
眼眸一亮，楼ä似玉很没出息地放柔了语气：“奴家这客栈打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没有往外赶客的道理，大夫既然想住，那ว就住吧。”
宋立言分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也太没立场了，先前说得与裴献赋不共戴天，可人家一给点银子，她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毫无风骨，令人不齿。
不过，这人也真是容易满足，一个ฐ钱袋而已，就偷偷捂着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