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张释端笑道。
楼础孤身赴约，将匕首留在家里藏好，今晚不知能ม见到谁，他不想随意冒险。
兰夫人的计划是等皇太后召见她的时候，赖着不走，一定要跟着姐姐进宫，万一计划不顺，楼础就得随机应变，帮她想办法。
大批贵妇早已提前来到大护国寺门外，按照自己或夫家的爵位有序排列，身后簇拥众多侍女，再后则是自家子侄与男仆，以备不时之ใ需。
“对不住，这些天来往的公差实在太多，真的只剩一间房，两位运气好，搁在昨天这个时候，连这一间房都剩不下……”
二更已过，开门的驿卒不太高兴，提着灯笼，仔细查看公函与两ä名客人。
两人相请入座，楼础扭头看一眼禅房中ณ间树立的一座屏风，屏风将禅房一分为二，一边烛光明亮，另一边暗淡无光，不知是何用意。
张释端向周律道“周公子我就不留了，恕不远送。”
“请础弟稍待，我给你引见一位客人。”郭时风故作神秘，不让楼ä础起身，自己走出客厅。
两人进客厅入座，楼础找来一壶温茶，边喝边聊，好几次楼础想问来意，又都忍住，慢慢地，这变成一场比试，好像谁先开口提及来意，谁就是输家。
“再怎么着马侯爷也是客人，愿意带酒食呢，是人家的礼节，不带呢，是人家的本分，哪有主人向客人索要的道理？”
“公子，你不休息一阵？”虽然没问过，老仆能猜到เ十七公子的伤必然与大将军府有关，顿了一下，又道“多跟府里的人来往是好事，但也不能ม太着急。什么เ事情都是有来有往，光靠一张嘴不行，公子你得送礼，不用太贵重，逢年过节意思一下就好，关键是人要到、脸要笑。人家回礼，这来往就成了，人家不将公子的礼ึ物当回事，你要么放弃，要么另想办法。总之得一步一步来，公子连府里的七将军还没打点好呢，就直接去见大将军和中军将军，实在太急了……”
街口几个人在说话，片刻๑之后，有人大声道“硬胖子在吗？上前来！”
等在道路两边的骑士按顺序跟随，主人居中，仆从守卫两边。
楼硕奉命而来，不肯空手回府，向老仆道“你去将楼ä础叫回来，立刻。等等，你们两ä个跟去，就是绑，也要将他绑回来。”
“马、马侯爷。”
湖面上一阵凉风吹拂而过，闻人学究似乎发出一声叹息，随风而去，他伸出空杯，楼ä础手捧空壶做出斟ต酒的样子。
“若其人名为‘上进’，实也‘上进’呢？”楼础拿着酒壶问道。
老仆挠挠头，“我就是随便一说，公子别放在心上，更不要说给马侯爷。”
“别的公子都成家立业了，公子你……唉，我不懂什么是禁锢，可我想，公子是大将军的儿子啊，还能没条出路？只要心中在意，多与有用的人交往，总能找到一条路。”
“我也没料到เ这个绰号会一直叫到今天。”
楼础忍不住笑了，他记得当时的场景，没想到还有别人会记得，“然后我挨了一顿揍，被人叫了半年的‘楼争之’。”
听说周律挨打，大家终于来了兴致，纷纷凑过来查看，只在他右脸颊上看到些微的青肿。
周律肤色不黑，毛发也不浓重，乃是东阳侯周庵的三公子。俗语说“虎父无犬子”，周庵征战半生，以勇猛著称，称得上是“虎父”，头两个儿子也还像样，唯有这第三个儿子长得瘦瘦小小，的确是个“犬子”，东阳侯在军中有个绰号叫作“白额虎”，儿子于是就成了“黑毛犬”。
“你们退下，梁大人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沈聘不敢追问，带人回到原处，站立观望。
梁太傅的轿子就停在道路中间，两边仆从手持灯笼，轿夫退至远处，看样子一时半会不想抬走主人。
侍卫们不吱声，人人都明白，梁太傅这是要向皇帝做一次强谏。
皇门打开，数骑驰出，前头两人手执火把，后面正是皇帝本人，这回没有故弄玄虚。
“什么人拦道？沈聘何在？为ฦ什么เ不清路？”一人斥责道。
轿子里走出一人，远远道“老臣拦道，与他人无关。”
发现拦道者竟是刚刚由闲人成为重臣的梁太傅，皇帝这边停下，执火把者让开，皇帝道“这么晚了，太傅怎么不在家歇着？”
梁太傅年纪大，走路颇为吃力，边走边道“老臣在家里左ุ思右想，怎么都睡不着，必须来见陛下。”
“朕可不会哄人睡觉，老太傅还是找自家的暖床人吧。”皇帝调侃道。
梁太傅气喘吁吁地来到皇帝ຓ马前，扑通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跪拜，“陛下想必知道老臣为何而来，可老臣还是要说陛下身系天下，怎可轻易涉แ险？若有万一，臣民何从？陛下纵不自惜，也该想想皇太后。”
“朕是天下之皇帝ຓ，不是内宫之皇帝，朕正是因为在意皇太后的安危，才要亲自巡视京城，确保一切妥当。”
“陛下若信任群臣，当遣官巡城，若不信任，当免官换人，何必亲乘快马，疾驰于闾巷之ใ间？”
“什么事情都交给臣子，的确省心省力省事，看上去更加安全，可朕心里不安啊。”
“陛下因何不安？”
“历朝历代，大权旁落的事情可不少，宫中皇帝难逃昏庸二字，便是先帝ຓ，当初也是替梁朝皇帝分担朝政，才有今日的天成朝。前事未忘，你说朕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留守深宫之中，委事于群臣？”
梁太傅连续磕头，“梁朝气数已尽，先帝顺天应时，受禅宝位，然后数年间一统天下，成就三百年间未有之伟业，此非人力所及，实乃天授，陛下怎可归功于‘分担朝政’四字？”
“哈哈，朕还以为老人家精力不济，没想到เ还有这等本事。好吧，朕已๐明白太傅的心意，今后不再轻易出宫就是，但是今晚已๐经出来了，君无轻举，总不能ม让朕走回头路吧？”
“有错必纠，圣贤之道，今天这趟回头路，无损于陛下威名。臣请陛下回头。”
皇帝沉吟不语，梁太傅匍匐不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在其位，虽死不退，臣再请陛下回头，拼此残躯，不敢让路。”
皇帝大笑，向两边的侍卫道“骨鲠老臣，国之重宝，朕亦不敢违背其意，好吧，朕就破例走一次回头路。”
“陛下回头，天下安定。老臣了无余憾，冒死请罪。”
皇帝真的调头回宫，梁太傅一直跪着，直到皇帝进入宫门，才费力地爬起来，几名眼疾手快的侍卫，抢着上前搀扶。
侍卫们无事可做，又不敢立刻散去，只好留แ在驻马门下，等候宫中的消息。
沈聘走到楼础身边，低声道“姜还是老的辣，梁太傅起家为相，朝中ณ颇有不服气者，今晚闹这么เ一出，明天再没有大臣能与太傅分庭抗礼。”
“难得陛下愿意配合。”
“嘿，确实难得。”沈聘向楼础点下头，转身走开。
一刻๑钟之后，梁太傅乘轿离去，宫中ณ又有人出来，遣散侍卫，单留六人进宫，其中就有楼础。
楼础很是意外，沈聘也是留下者之一，又来到楼础身边，小声道“机会难得，楼公子珍惜。”
楼础只能笑笑，他的确需要一次机会，却不是沈聘以为ฦ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