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爸跟师傅出门去上班，大哥二哥一直没说话，我和下面几个小崽更没啥好说。要知道刚才在楼下，小校花的哥哥当面问了我爸一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我们都没听见。只是在若干年后，当师傅在高原上常跟我妈在一起时，我才又想起了他当年那种公鸡踩蛋的劲头，而后来有一天，当他又一次面对了他曾说过十个加在一块也不行的昔日对手时，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为何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无处可玩，我一次次走近铁中背后，盼着那ว几块砖头已被人爬掉。大奶也不好耍，有一天把我和孔叫到一起，跑到几十米远处的公共厕所里学抽烟。第一次是假烟，用那种黄颜色草纸裹成细细的老长一根。抽也是假抽，只把烟咽进喉咙，嘴一闭让烟雾从鼻孔冒出来。第二次才抽了真烟，只有一支，是孔偷家里钱买来的，他说人民北路和西北桥那些地方的小铺子，可以整包买也可以零买，一支也卖。于是你一口我一口轮换着抽，同时轮换着去门口望风。没几下就真抽起来，试着把烟直接吸进肺里，再像大人抽烟那样从口中ณ缓缓吐出来，但被呛得猛咳不说，还半天透不过气，就像什么เ东西堵住了胸口。大奶说，厕所本来只是个专门用来干坏事的地方，进去干点坏事还行，根本不是用来抽烟的。我也觉得，可能是那座公共厕所堵在胸口里面了，因此只去了两ä次，我们几个小杂种再也没进去过。
远处又响起枪声的时候，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抢劫集团的各种传说：野鸭子造反派每天夜里开着大卡车进家属区，砸门入户抢东西，已有不少地方遭殃。居委会老妈子们决定，每天傍晚关闭大门堵死门洞，同时每家各出一人，天一黑爬上楼顶持枪轮流站岗放哨，一旦出现可疑ທ迹象立即鸣枪；一听见枪声信号，家家户户不能开灯，要立即敲响准备好的铝盆、锅盖等东西，附近的各大红卫兵造反派一听见动静，会火赶来武装ณ增援。
古法医又来了，跟我爸我妈还有老包坐在家里，带来的消息是：“成都这一阵，两大派签了暂时停火协议，但重庆那边不得了。自抗日战争爆以来，重庆就一直是军火基地，解放后又建了八家大型兵工ื厂，从常规武器到เ水6两用坦克、援越四联高射机枪、各种炮，啥都制造。可眼下的重庆武斗，“八一五”跟“反到底”两大派，除步枪、冲锋枪、火焰喷射器以外，已把轻重机枪、高射机枪、迫击炮、榴弹炮都用上了，连坦克、装甲车、炮艇也派上用场。大量的炮弹、燃烧弹，从工厂搬出来就放。前十天，就是14号，两大派为争夺嘉陵江大桥控制权，展开炮战，一夜了打了上万炮弹。据说重庆武斗中死伤的人数多得吓人，连被抓的俘虏也枪杀。”
全国的红卫兵，天天都在唱造反有理，这下听清了吧？至于成都的红卫兵造反派，经过镇反这个转折，起死回生已๐不比当初。不久前的５月２日，‘８２6’和‘红成’两ä大派联合攻打川ษ棉一厂，打响了成都第一场大武斗。一幢楼和大批布匹、毛毯等国家物资被付之一炬，四川ษ医学院病床员，伤员只能躺在地铺上，死2人，伤2๐6o人。当时赶去准备增援的1３２厂产业军，已被定为保守组织，在政治上处于劣势，最后只好撤回黄田坝。就在川棉厂被攻占的第三天，1้３２厂也大难降临，生‘５．6๔血案’。产业军动用了两百多支枪，打死４５人，上千人受伤，四川真枪实弹的大武斗由此开始。中ณ央文革第二天公布了《中共中央关于处理四川问题的决定》，支持造反派。这样一来，两大派理直气壮，五月初又在城北梁家巷手管厅一带向产业军动进攻，占领了许多据点，为争夺地盘又互相攻打，许多人头破血流被俘，名气挺大的白毛女还跳了楼。
我插一句，咱们四川ษ的万县、宜宾也在闹？老包问道。
我是二七派的，有组织撑腰，还怕他什么老保守？怕他个ฐ锤子！我爸骂开了。
武斗一暂停，大马路上开来声势浩大的武装ณ示威队伍。
他说，你说剃亮蛋哇？
老古说，算了，我还是当我的逍遥派。
夜里，外面终于下起入夏以来的第一场暴雨。一两ä天后，从1３２厂回来的一些人站在楼外面，跟老古和大哥他们那么เ大的人说：
去吧，早点回家，少让你爸爸操点心。我妈笑道。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你成天在外面乱跑，今天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不过，我的脑袋也没白长。
是哦，有很东西都要保密，一来防特务，二来防你我这些人。
他不会给。
我说全身本来只有一点力气，全被斗光了。
真的呀？他叫了一声。
生活一下子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