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越说越气，一眼看见桌对面我妈的脸色，才闭了嘴。我一边吃一边想，我妈说过因为姥ณ姥的户口，我爸以前去告过户籍民警的状，是该当心点。但他骂人家的胆量都有，夜里却又提个破皮箱悄悄溜出家门，也太胆小了。
当天夜里，姥姥跟家里其他人啥话也没说，拎着一个小布包冒雨去车站，上了夜里两点北去的火车。我妈送行回家后才告诉我们，姥姥觉着自己连累了一家人，只有一走才能保住全家。第二天清早，红卫兵又突然破门而入，声称要抄变天账，要我妈交出大哥和二哥，而他俩事先凭姥姥ณ的预感，早已逃回老家。我爸怕我妈受气，站出来跟红卫兵交涉周旋๙，他扯开了嗓门说，“同学们呀，我跟你们的父母一样，在旧ງ社会受够了罪，吃够了苦，家里哪有什么เ变天账啊！”红卫兵们一听直喊口号，有一句是“打倒吃人的旧社会！”
没关系，老家的人们不识字。
吃完饭，一家人散去，我随口问了我妈一句“你好久没给老家写信了吧？”不想出去只玩了一小会，回家已๐看见她爬在饭桌上写开了。见我一关好门，她捧起信给旁边坐着姥姥念道：上个月我们家三儿子和他爹把一个女老师害了那ว个女老师正在河边钓鱼她把河对岸一个摸鱼的老头给钩๗住钓过了河我们家老三他爹就抱着一块大石头掉到河里去了。
可别小看那个浑小子，他有一回挨揍，差点咬掉户籍民警腿上一块肉。
要不是你爹干好事留下祸根，她妈妈再怎么เ倒霉，也不至于那样遭罪。
叫你打小就敢锯小人床腿！
他顿时吼叫起来，急着四处找揍人的东西。家里人都知道，他是那ว种一生气就上火急的人，在这种节骨眼上可以什么也不顾，甚至能把房子给掀了，因此没谁敢劝他。我妈怕我倒霉，忙用身子护着我，问我干什么去了。我把自己在河边被抢的事一说，我爸更是火冒三丈，满屋子窜来窜去。我以为他要马上冲出家门，跟上次一样跑下楼去找户籍民警报告，结果他乱窜了一阵，看见常用来揍人的家伙在姥姥手里，就一把推开我妈，几下扼住我，用打乒乓球的左ุ手猛扇我的屁股。
饭后，姥姥去厨房刷็锅洗碗，几个ฐ兄弟抱着六弟出门去玩，我蹲在窗前看我爸收拾鱼竿鱼线。他把正要出门的我妈叫住，听他分析公安局的意图，“如果下葬前后那些天，老保守忍不住冒死到了墓地附近，即使抓不到เ人，也表明他对刘老师感情深，不会是凶手。你说是不是？”我妈说，“你就尽想好事吧，人家派你和户籍民警去钓鱼认人，到时候万一老保守真出来了，还想看看你俩的表现，这是在暗地里考验！”
可你也不看看，眼下这是啥季节！我爸说，一摔筷子，也不想再吃了。
你看出啥了，老三？
那你没从他眼里看出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