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梳头！”我恶狠狠地对张士莲说。她就嘟着嘴巴拿着梳子走到床边，想把我娘叫醒给她梳头。我心情坏极了，也就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冲着张士莲大声地喊：“没听见么？你自己梳头！娘累着哩！别叫醒她！”
娘那些天格外亲近我的三个妹妹，尤其是两个小家伙，只要看见我娘回家，就赶紧钻进她的怀里，赖皮狗一样地缠着我娘。我娘的脾气似乎一下好了很多，任由á我的妹妹胡闹一点也不生气。张士莲看在眼里妒忌得慌，嘟囔着说交了罚款生出来的娃娃果然不一样，就比我和她格外得到些宠爱。我娘就笑眯眯地爬打着张士莲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你们都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一个ฐ也舍不得！”
二叔三叔和姑姑的娃娃们知道我来了，就赶过来像苍蝇一样粘在我的身边半步也没有离开，他们远比我当年还要聪明，都静静地站在我旁边不言不语，拖着鼻涕贼兮兮地瞅着我背来的包，似乎知道里面一定有属于他们的东西。
曾经只能ม在生日里吃到เ奶奶给我做的面条，所以那个时候我异想天开，希望一年里头每个人的生日都被我顶替度过。遗憾的是除了我之外，每个人的生日都不晓得是哪一天。辛勤度日，没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生日。
“娘啊，杨财都做些啥？”我问。
我觉得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挖苦我的勤劳的爹，于是我怒不可遏，想要用几句刻๑薄的话来回敬这个ฐ胖子，但我看见我爹脸上安静如水，似乎根本没有把胖子的话当回事儿，我也就没说什么。我总觉得我爹是一个看上去很平常但是其实很高深的人，我看不懂我爹，也不敢轻易揣摩我爹。在我心里一直都崇敬我爹，除了弟弟死去的时候我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让我觉得他铁ກ石心肠之外，我觉得我爹是一个完美的人。
我把花卷儿拿起来想还给他，那ว个男娃娃说：“扔了吧！”
“猪一样！看见啥都说好吃。”她轻蔑地看看我。
“文文呢？”我问。
吃完饭我就去上学了。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经历了在车上东躲西闪的一个钟็头，就顺利地回到เ了家里。我家在终点站，每次车到เ了最后一站的时候售票员都要逐个ฐ儿检查车厢里的人是否买了票。我经过观察掌握了这个情况，并且有了相应的应对办法，总是在头一站就下了车，然后蹦蹦跳跳地走回家去。虽然多走了一站地，但是省却了不少麻烦。
“老头，你瞧得准不啊？”我问。因为我的妹妹是肺炎，但是她的症状跟我弟弟弟似乎ๆ不完全相同。
“我的儿，你可不能有事哟！”娘说着，把我弟弟紧紧抱在怀里。
“真的？”我问。
娘告诉我，没有人偷偷吃掉冰棍儿，冰棍儿自己化掉了。我自己想了想也就明白了，那么เ一块儿冰在桌子上放了一个ฐ下午可不就得化掉么เ？还差点儿冤枉了我的弟弟妹妹们，伤了和气哩！
张士莲把另一只碗也端到เ了跟前，准备将碗里的醋和辣椒喝掉。我觉得他们简直狼心狗肺，就狠狠地瞪着张士莲长长地“嗯”了一声，她不敢动了，把手缩了回去。我拿起碗把最后一点汤汁喝进了嘴巴里，一阵酸辣，让我幸福得想哭。很长时间了，这是第一次在白天里有东西吃进我们的嘴巴里。
我叹了一口气，走到เ外屋，揭开了那口帆布箱子，从里面抓出一把硬币，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四个ฐ小家伙惊愕地望着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砸坏了人家的窗户玻璃，虽然我心里的气消了很多，但是爹娘回来一定免不了要骂我一顿ู，甚至还要打我一顿，因为ฦ我的行为ฦ导致的结果就是娘一定需要赔一块玻璃给人家。我叮嘱弟弟妹妹晚上一定不要把生的事情告诉爹娘，他们都郑重地答应了，作为回报或者贿赂，我从蒸笼里取出了一个ฐ馍馍，掰开了分给他们四个ฐ人。但是晚上我娘一进门，我的弟弟就兴冲冲地喊了出来：“娘啊，哥哥真厉害！咬得那个ฐ婆娘哇哇乱ກ叫！”
“你咋就知道钱是你家里的呢？我就知不道！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你婆娘还要抢走我家里的钱！”我声嘶力竭地喊。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看见我的大妹妹张士莲像一只笨鸟一样背着背斗在院子忙乱ກ着喂牛羊，我就觉得她生来根本就不是劳动的人，都快八岁了连一点起码的农活儿都干不了。我就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拉到了屋里，我娘正坐在炕上给我的最小的妹妹喂奶。我娘看见我揪着妹妹的耳朵，就从炕上拿了一个ฐ枕头朝我丢â过来；但我娘在这方面的功力远远不如我奶奶，我很轻易地低头躲过了袭击，对我妹妹张士莲说：“想当初ม我五岁的时候就能ม背着背斗打猪草喂牛羊，还背着兰兰到地里去让娘喂奶哩！是不啊，娘？”
一种深沉的别离的愁绪笼罩着我，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人世间竟然有这样一种情感，剪不断理还乱。
“你若是不去上学，往后吃不上饭那是肯定的了。就连新า衣裳也别想了，我娘肯定不给你做！你相信哩不？”
到了夏天，奶奶开始惦记着草原上大湖边上的龙虱子的时候，我已经长得玉树临ภ风，就要走进学校里念书了。莲花也变得婷婷玉立，穿上了我娘给她做的花衣裳๙，洗得干干净净的头梳成了两条乌黑的小辫子，她就像蝴蝶一样花枝招展地在我面前跳来蹦去，把我心都跳醉了。
我跟着我娘到了莲花家里的时候，莲花正忙着往炕洞里添草煨炕。莲花的娘也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窗子外面就可以听到她的呼噜声。我跑进去看看，她身上盖了三层厚厚的破被子，她就缩在被子里面一动不动。
“拿十字镐去！把冰砸开！”有个人这样喊。我永远也想不到，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有人竟然跳进了冰窟窿去捞莲花的那ว个疯疯癫癫的娘。这个ฐ人就是老疯子王嘎嘎。
我的日子无限幸福，只有两件事情让我难过。一件是常常看见我爹抱着他的腿揉搓，似乎很疼痛的样子。尤其是每次要下雨的时候，爹就抱着腿坐在炕上，眉毛拧在了一起，额头汗滴滚滚。爹的断腿是用两ä排钢钉固定着的，当初大夫说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去掉，但是爹自从回到เ家里之ใ后就再也没有到医院去拿掉那ว些钢钉。到了二十多年之后的今天，爹的消瘦的腿上两排钢钉把皮肉撑得高高鼓起，依然清晰可见。我很多次叫爹去医院把钢钉ล拿掉，爹总是说年纪大了，不愿意受那份罪。其实我知道，爹多少年来一直都受着腿痛的煎熬，他是舍不得花钱把钢钉ล拿掉。
“黄毛丫头你多少日子没洗脸了哟！”我又在她的头上拍了一巴掌，走过去拿起我娘用猪胆汁和麻雀屎秘制ๆ的洗手皂，在她脸蛋上抹了一把，叫她用力地搓脸蛋。莲花显然是不愿意被我这么折腾，但是她除了默默忍受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今天晚上她一定得在这里吃饭，否则就要饿肚子。
我受到了爱人的伤害，但是我的脑子很清醒。我估计那老太太要撵出来骂我了，那些红枣桂圆是她的命根子，在柜子里放了一年又一年，大约比我的年纪都要大了。我踮起脚一边窃笑一边轻快地跑了，就听见老太太在院子里用嘶哑的嗓子喊着：“张家娃，你先人的板板！教我孙女来算计我哩！”
莲花拿着种子乐呵呵地走了。我的小妹妹却在房里哇哇地喊起来，哭得撕心裂ฐ肺。我要忙着干活儿，这会儿一听连贯的哭声就怒了，冲房里的大妹妹喊：“黄毛丫ฑ头，你把娃ใ娃哄乖了不成哇？”
我当时就懵了，气得摇头晃脑。我虽然没有自认为是君子，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莲花的爹竟然是一个小人，他对我这样纯洁的少年竟然使用了无比毒辣的美人计，顺利从我这里得到了菜种子。给了他的菜种子我是不会再要回来的，但是我从心底里鄙视可恶的秃头屠夫老杜。“就算你自己来要，我自然也是要给你的。偏偏叫你家丫头来要，这不是看扁了我张家的大好娃ใ娃么？”我想。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我那个时候毕竟是村庄里最聪明的娃娃ใ，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办法。我撑开双手挡在他前面，大声地问：“你吃屎不啊？”
我没有搭理吃里爬外的莲花，追了过去。顺便狠狠地瞪了莲花一眼，骂了一声：“白眼狼，谁叫你多嘴！”
但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他跳进水里，只露出两个鼻孔在外面。我惊呆了，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也担心王嘎嘎憋死在那一汪浅浅的水坑里，就迈开步子往家里跑。我想问问我爹该怎么办。他老奸巨เ滑，一定能知道个ฐ究竟。
王嘎嘎ะ看着我家的羊，又看看我。他显然是认出了我，笑咪咪地说：“张家娃，带着馍馍没？”我摇摇头，心里说就算带着也不给你。
“娘，怕是你记错了吧？换回来的是张士莲吧？肯定不是我。”我指着屋子说。我的妹妹张士莲正在炕上睡大觉。她一天到晚哭喊，难得有清闲的时候。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有大半相信娘说的是真的了。我相信娘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不会像别人的娘一样开这种庸俗的玩笑。
我的脑袋里轰然作响。怪不得我对两岁以前的事情几乎ๆ没有什么เ印象呢，凭我的聪明原本不该如此的，却原来我根本不是我娘生的娃娃。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悲哀，但很不甘心，就很仔细地盯着我的娘亲的脸，希望能从她的表情里寻找出一些她说谎的蛛丝马迹。但是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她用正经的眼光瞧着我，笑咪咪地不说话。
我娘待嫁的消息在草原和乡村里像风一样传开，赶去提亲的人踩破了门槛，姥姥ณ那ว间破旧的屋子里什么时候都坐满了人。那些穿着光鲜ຒ的新衣裳๙来提亲的人娘一个ฐ也不见，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了在那ว里牧羊的我爹，一个长相英俊但是憨厚得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的年轻人，她才笑了，那ว是那些日子里我娘第一次笑。后来娘就坐着毛驴车穿着鲜红的新า衣裳盖着红艳艳的盖头一路上哭天抹泪地来到เ了我奶奶家里。对于那场简单的婚礼，我娘似乎一辈子耿耿于怀，经常说起它的简陋。但我爹每次听了便笑呵呵地对我们说：“那时候算得上无比风光哩！除了毛驴车，还花掉了六十块钱哩！”
娘啥也没说，走到粮库里，提着半袋子麦子就出来了：“家里人口轻，还剩ທ下些麦子。你就拿走吧，秋后还给我们就成了。”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院子，我家的花园里罂粟花妖艳地绽放着巨大的花朵，馋得蜂蝶流着口水飞来飞去，菜畦里碧绿的蔬ຒ菜蓬勃地生长着，瞪大了眼睛往上窜。我娘坐在阳光里，听着我念的古诗，笑呵呵地说：“都把古诗念成啥了啊？狗屁！”
王金龙竭力地想争辩，但是公安不让他说话。他的抗争惹怒了公安，就把亮铮铮的手铐戴在了他的手腕上，还从杨财家里借了一条麻绳，把王金龙捆起来塞进吉普车里拉走了。吉普车笃笃地叫着，消失在夜幕里，大家纷纷回到家里休息了。只有王秀清的家里人围着那一具烧焦了的无头女尸，哭声震天
“我的儿，烧什么吃？”奶奶问我，“打今天起，奶奶跟你们一道吃。”“我不会烧饭，就是奶茶就着馍馍吃。”我说。
“我叫你来吃肉，又没叫你拿给你爹吃！老没羞养的小没羞，一样不要脸！”我说着拉了奶牛和它的牛犊出门去饮水。莲花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蹦蹦跳跳地跟在我后面出来了。在我的家乡男人打老婆是平常的事，何况是骂一句呢？莲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吃了我煮ุ的肉比什么เ都幸福，很快忘记了我刚刚的呵斥和责骂，拉着我的手帮我赶着牛朝池塘跑去。
在孩子的世界里没有永远的烦恼，没有永远的悲伤，也没有永远的仇恨。
关于这件事情，我后来知道的就是前不久生产队里要盖一间办公室。为了表明无产阶级的幸福生活，大队决定把露天放电影改为在室内放映，所以要修一间很大很宽敞的屋子，就让每个家里出两ä个劳力去炸石头，炸一天石头给两天的工分。我的四叔那ว时候刚刚开始穿上属于自己的裤子没多久，血气方刚地要给家里挣工分儿。去采石场的头一天就被炸药崩起来的一块脑แ袋一样大的石头砸中了胸口。我四叔一连好几天都不住地咳嗽ณ，但是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几天之后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情，从地里拔草回来端了我奶奶擀好的一碗面条走到院子里要蹲下来想美美地吃一顿，突然开始呕血，大口的鲜血喷进碗里，饭碗里立刻泛起一片红沫沫。那一天四叔在奶奶怀里咽气的时候，吐出来的血也把奶奶染成了一个ฐ血人，奶奶的哭喊声响彻了村庄。
“哼！”张士莲对我不屑一顾，“你才比我大多少哇？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能干些啥啊？难道我还不晓得么？成天就想着你的那个莲花姑娘，别ี以为我知不道！”
我笑了笑，就很自然地想起了莲花。想起莲花我就觉得幸福，也会觉得黯然。现在这个ฐ时候我不应该想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没有过分地沉浸在回忆的幸福和思念的痛苦中。莲花的雀斑点点的笑脸在我的脑子里一晃而过，我就立刻恢复了常态。
“烧饭吧。”我说。张士莲也就不说话了，这丫头似乎看出了我心事无限。
我按照娘的吩咐离开了医院，不再专门跟我娘轮换着照看我爹。娘说爹的腰慢慢康复着，她留在医院里专门伺候，姥姥天天往医院里跑去送饭。娘叫我安心上学，晚上回家烧饭给妹妹们吃，就不要往医院跑了。娘的安排正中我下怀，我就嗯嗯地答应着离开了医院，但是我没有去学校，而是自己跑到体育馆门口，在收室老头的帮助下把大秤搬到เ街上摆摊儿。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娘一旦现了这事情会怎样惩罚我，更不知道老师知道我逃课不是在照看我爹会不会让我离开学校，这些我都顾不上了，我就是想在这段时间里帮我娘摆摊儿，用挣来的钱缓解一下家里的紧张日子。
张士莲这一次是我铁ກ杆儿的同盟，她一直都没有出卖我。当然，她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出卖我，一方แ面因为她基本上不去医院，见不到我娘，另一方แ面我每天都会给她两ä毛路费，她顺利逃票之ใ后两ä毛钱就都成了自己้的零用，她很聪明，绝对不会轻易丢掉这两毛钱。不过，在她的心里对我也不怎么放心，几乎每天吃完饭她都要把我拉进另一间屋子里，在不让两个ฐ小妹妹看见的情况下要我当着她的面儿把这一天挣来的钱数一数。
每次数完了之后他似乎还不怎么เ放心，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我，不停地向我的口袋张望。我就把口袋翻开展示给她看，她就放心了，点点头接了我给她的第二天的两毛钱路费，把我这一天的收入记录在一个用过了的破本子的皮儿上，跑到เ屋里看电视去了。我虽然觉得她的怀疑侮辱了我的人格，但是我不敢作，因为这个混蛋丫头一不高兴一定会跑到医院里去把我逃学摆摊的事情告诉我娘，说不定还要添油加醋地说我贪污收入什么เ的，那样我的计划就完全泡汤了。我只能咬着牙忍着，我相信未来总有复仇的机会，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让这个黄毛丫头死去活来。
摆摊儿对我来说远比上学要有趣得多。我在那个是殷勤地招呼每一个前来光临的人，把得来的三分钱放进口袋里。我擅自做主ว，把称量体重的价钱从每次二分提高到三分，所以我每天的收入比我娘摆摊的时候多了百分之五十。我喜欢听那种硬币相撞出的悦耳的叮咚声，那种声音告诉我我正在用自己的劳动给家里创造财富和希望。这些钱虽然不能够改变家里的状况，但至少可以让我的爹娘和我的妹妹过得不那ว样拮据，至少在我爹出院之后可以吃上两顿ู肉，或者至少当我爹的治疗费不够的时候我娘一筹莫展。
我把每天的收入都放在一个捡来的鞋盒子里，藏在床底下。我不能ม让娘知道，也不能让妹妹们现。我猜想张士莲一定在周末休息的时候查看了这个盒子，但是她不敢动盒子里面的钱，因为那些钱到底是多少，我俩都很清楚。她的那ว个破本子上记录得清清楚楚。
我也不知道忙碌了多少日子，只知道春天过去夏天到来，浩瀚的大雨已经下了好几场。我已经忘记了学校里的生活是什么เ样子，我也忘掉了我的黄头的同桌王永玲和妩媚的杨文萍姑娘，只有那些生字和公式我一点也没有忘记，每天摆摊的时候我都背着书包，没人的时候我就自己看书，回到家里给妹妹们做完饭我也会拿出课本来自己看一看。我知道终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到เ学校里面去的，我还是要参加考试，我一直都是第一名，我不想在我重新回到เ学校的时候变成一个谁都看不起的差ๆ下学生。
我挣来的钱已经装满了鞋盒子，张士莲费尽了脑子也没有算出那些钱一共有多少。我也没有统计过，反正她的本子上都记着，等爹娘回来了我就可以把这些钱交给娘，娘一定很欢喜，这些钱也一定能解决家里不少的困难。
有时候收摊儿之ใ后我会背着书包到เ医院里去看看我爹娘。我爹渐渐地康复了，到เ了后来竟然能站起来。娘说爹很快就要出院了，娘四处借来的钱和工ื地象征性地送来的一点钱也都花光了，还花掉了姥姥东挪西借来的二百多块钱。娘说这些的时候潸然泪下，我劝慰着我娘，但是脸上荡漾着一种谁也没有察觉的狡猾的笑。我知道，这两个月时间我挣来的钱一定过了两百块。
娘总是捧着我的脸说：“别净往日头底下跑，看这张小脏脸晒得跟煤ศ球一样黑，将来连个媳妇都寻不来。”我就依偎在娘的怀里呵呵笑着说：“媳妇儿，嗯……不急，不急。”爹听见了就在病床上嘿嘿地笑，说我不害臊。
爹娘都不知道我的脸蛋为ฦ什么那样黑，我也不想他们知道。我只是希望等爹娘知道了我逃学摆摊的事情，不要过分地责怪我，毕竟我是他们的儿子，正在慢慢学会懂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