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又响了，老婆拿起电话，儿子又悄悄溜回自己屋。
有那么一阵子，我不哭了。我哭不出来，老半天深深吸一口气，不知这种感觉是不是母亲所说的“没了回气儿”。我想，不会的。母亲“没了回气儿”属神经领ๆ域，不到เ一定时间，不完成一定周期就不过劲。好像为ฦ了证明自己的神经没问题，只是一时的精神恍惚，一时的心情沉郁而已，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抻抻腿，伸伸臂，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儿子，没事儿，没事儿，这是大人间的事儿，长大你就懂了。现在你还小，啥你都别管，有爸妈在，天塌下来也没事儿的，是不是啊儿子？”
电话接通：“二平，我是……对，你家装修了么เ……啥时装ณ的……那装修你在哪儿住……你在俺家住了多长时间……小锋在哪儿住的……你媳妇啥时焗的黄头……美容了么……噢，你这样实话实说最好，我只想知道下事情的经过，这不过分吧……哪会呢？我咋会怪你呢？我怪你干啥？你又没私闯民宅……是啊……会找你的，希望你平时不要关机，那就太没意思了……噢，那最好……那可说不上，我尽量做工作，但要找你家里我也没办法，我妈那ว脾气……对，你该知道的，这事儿不整清楚，我妈死都没个完……”
这夜，乌ไ云密布，却没雷雨大作。许是因为我儿子，那雷雨便不知去寻了哪一片乌云到别处作去了。
“赵县总有急材料！比内急还急……”我说着，其实那边早挂了。
我没唱，神情恍惚间我的电话“唱”上了。
办那事儿……多长时间没办事儿了？我闭上眼，“那ว事儿”便在我脑海里频闪，像车窗外的一路风景，色彩斑斓，景色纷呈……车身有些摇晃，裤子有些仄紧ู……我一闭上眼，即感下身涨满，就要爆裂一般……咋来动得这么快呢？除客车上，我还没这般快地进入过“角色”……
她想进里座，前后座靠得紧，她通不过。我站起来，浑身懒洋洋的样子，貌似不耐烦心里却十分情愿。每一上车，我都盼望能ม挨上个异性的同座，不为别的，只为闻到เ哪怕是“她”的一丝奇香，只为给自己的想象插上一双隐形的翅膀……
我母亲神经不好。
我记事儿的时候母亲还好着呢。我上了小学，母亲就不好了，后来就更不好了，一犯病不是拿脑袋往墙上顶ะ着，就是歇斯ั底里撕着扯着喊着叫着，再不就像这晚儿这样，在床上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头使劲儿地向后仰着，浑身由á剧烈颤抖到เ微微抖颤，再由剧烈颤抖到เ微微抖颤，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着“呜呜”的嘴里没了回气儿。
“没了回气儿”是我母亲犯病醒来后要说的第一句话。
我站了会儿，不知脑袋里想些什么，纸人似的坐到母亲床边。
我看着母亲那一头没有一根是黑色的头，看着母亲脸上那沟壑纵深交错的皱纹，皱纹间一口黑洞洞深井般的嘴，大张着，“呜呜”拼命吸着她吸也吸不到的回气儿……
我等着母亲能吸到一口回气儿。母亲吸不到她的回气儿，就叫不了，也碰不得，否则她的回气儿就会离她越来越远，病就会犯得越来越重。我就这么看着，这么等着，除此一点办法也没有。
白天下午，我提前十分钟下了班。班上早无一人。有的下午根本就没来。其实，我也想提前走，我也想下午就不来，我的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外地，都成家了，离得远，谁都没回来。我想，没回倒也是的，中秋又不是过年呢。
顺道，我买了五斤南国梨，两串马奶葡萄。晚间我母亲炖的鲤鱼，还有外买的熟牛肉，又炒了两ä个素菜。两ä个素菜其中一盘是没有放葱花儿的，是母亲留แ给她自己้吃的。
我母亲信了十几年的佛，初一十五都要吃素า的（如果她能记得住）。当然，我跟父亲要吃，吃光了也是可以的。别人要吃，我母亲一口吃不到心里也是乐意的。但这跟我母亲信不信佛没关系。我母亲信不信佛都这样，对谁都这样，哪怕是个外人，哪怕是个要饭的。
我父亲还买了两瓶啤酒，我和父亲喝了，我母亲也喝了一小口……我们一家三口睡觉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可到了下半夜里，确切说是在八月十五次日的凌晨，天还没亮，我的母亲就没有了回气儿，就犯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