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头汉几乎要睡着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在即将进入梦乡边缘的时候，他又被拉了回来了，谁？他很不高兴地问。没人搭理他，他看了看，晃眼，太晃眼了，主要是日头。毒得很，是这样吗？是的，他正躺在幽深的灌木丛林中。再具体点儿讲，是在潮湿的地面上的一段圆木上。圆木高悬在半空中，几条又细又柔软的藤条胆战心惊地缠绕在两头。他往下看了看，四下一片幽暗，乎寻常的幽暗。什么也看不见，哇，炕头汉想，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เ能从教室到了这种地方了？他瞪大了眼睛，没用。视觉被彻底废掉了。真正开始挥作用的不是视觉，是嗅觉。先是一股夜间的植物味儿，夹杂着泥土味儿，它很顽固，有效突破了植物和泥土，穿过空气，直接进入到了他鼻孔里。喂喂，伙计，没有什么事的，主要是胆小。你太胆小了，你被寂静和黑暗吓得缩成一团，那ว岂不是活活成了胆小鬼了？我，炕头汉有些吱吱呜了。我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呐，你知道我是教师，我在课堂上很有气魄的。最起码，我敢说敢做。我是国王哩。是啊，你是国王，那意思，我自讨没趣了？你？你是谁？我呀，别管我是谁，我是符号，影子，水，一个ฐ臭屁，行了吧。再问我是谁并没有任何意思，只能让我更蔑视你。现在当务之急是管好你自己那ว点儿破事。你一直以为自己้很顽强，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比如，现在你恐惧吗？恐惧？笑话。我好得很哩。好，那你的手咋抖得厉害？没，没有啊。没有，好，我不和你说了。你就一直在木头上面抖吧。好好，我说实话。我的手确实一直在抖。我在木头上面哩，下面就是深渊。换上你，难道你不抖吗？抖？为什么？就因为在上面？你真正的愚蠢呀。你被哲学给毁了，你想啊，你只在木头之上，你只需要不要掉下去即可，说是说，可我还是不免要紧张。好，我给你举个ฐ例子，你在飞机上，你的朋友递给了你个ฐ苹果。须知，飞机那时的时在一千公里以上，你说这个力量有多大？不知道。按照你的观点，一定要有很大力量了。不需要。你只需要管好你的手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考虑苹果能不能掉下来，更不用考虑飞机时问题。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明白了，可我好象还是难以做到。说出你的理由á？理由很简单，人是最复杂的动物。他有自己้的思想，有各自的心理特质。这恐怕很难改。很难改也得改，知道吗？否则，你就毁了，连这么道坎儿都迈不过去。我不知道以后遇到比这更难的事，你该怎么办？我不明白了，你到底恐惧什么？恐惧这个世界会抛弃你？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爱你的学生吗？还有肯和你掐架的校长？他能对你的安全构成什么เ威胁吗？不，他在本质上和学生们一样，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恐惧是什么？什么也不是，只是它本身而已๐。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呆在人群里，只配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我这样说丝毫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属于那ว种凡事都爱较真的人，那就较吧。不过，在正式叫真之前，你必须要想好地点。我替你想了想，只能在床上了。你一出来就要吓人。这样安排对你对别ี人都是公平的。行，求求你帮我从该死的木头上下来吧。
炕头汉就到了床上，真好，席梦丝的，其实只要是床就行。炕头汉扭动了一下自己้的瘦腰部，很轻易地就把它折成了一团。再干什么呢？不行，脑子已๐被自己้设置了密码，不能ม轻易再有什么思想了。炕头汉的头开始痛，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好吧，那ว继续看吧。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看外面的光景。其实，外面什么เ也没有，漆黑一片。只有非常微弱的一道光线。它的源头是一户人家的灯光。相距很远，不过也足够了。它让他看到เ了树枝间的微笑罅隙。从那ว里可以看到夜空。毫无疑问，那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他能ม感觉到天空其实很清亮，没有一丝云彩。这能ม说明什么呢？是啊，能说明什么呢？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开启了思维密码，对不起了，伙计，我要放你出来了。你妈的混帐，早该这么做了，不这样做就是混蛋就是大傻。好，我是傻，现在我命令你，我这个大傻要重新า占领你这个聪明蛋的高地了。好，就等你这句话。听着，现在我给你的任务是，赶紧给我看看，一片黑暗到底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到了一个很紧要的关头，你需要对自己的生活重新安排一下。老男人死了就死了，千万不要再把我半夜里叫起来了。他不配占据那ว样的位置。他只配他重新试图把自己往那ว方面引。但女人的问题你必须好好解决，你不是有自己้的老婆吗？她在哪儿？做什么？你要想清楚，即使这个世界ศ上其他所有东西都放下，我相信你也不可能ม不给她留个位置。别否认，先别急着否认。你应该研究研究女人的事了。再不研究，将来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