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哥儿，想是跟大少爷一起长大的就没大没小起来，得了，你们也是不讲究这个ฐ了，他都不在乎，我这老婆子也不管你们了。难得老大的孝心，奶奶知道。这几日有你弟弟妹妹，还有你这三婶子，我没事的。”老太太今日心情好，自己负了手，看着两人调笑取乐。
“奶奶，这几日商行事多，叔叔又不在，我也没有看顾好您，今儿我特地给您带来的上等官燕。这倒没什么特别的，您看这个。”是大少爷斯琴，今日想着有了空，到เ老太太这里问安。怀凤虽来的久，倒也没细细看过大少爷。这大少爷同是留洋回来的人，却比二少爷显得更洋派，头用男士的头油理得一丝不乱，眉目倒与二少爷相仿，却少了一丝和善多了半分肃穆。
“武伯母，还是我送放心些，这里谢您了。婉莹我就交给玫琳了。”斯棋谢过了武太太，启动了车，一并回去了。
“这个疯丫头，无事无事，倒说这柳月白却与一般的戏子不同，若不是奶奶在，我也要过去看他一看。走吧，回席吧，不然奶奶会记挂。”看起来斯棋并不担心自己的妹妹，两人回了席。
一面上，童老太太被请到楼ä内和武家老太太一起吃茶聊天取乐，怀凤本要作陪的。可这武老太太也是洋派的老人家，不支持旧规矩的，就叫了武夫人将怀凤带到后园，跟诸家老爷太太一并交际取乐，不要站在这里委屈着。碍着武老太太面子，童老太太也只好放走了怀凤。
“这个孩子可怜见得，唉，今儿武先生大喜，就不提了。这是家孙，大房的二小子，这是至善的女儿……”老太太向武太太介绍着。
不知不觉登上了茱望亭，平日里他也是愿意来的，在上海这样鸽笼般的地方，难得有如斯之地。在月色下他不忘带了最爱的波尔多红葡萄酒。伴着月，品着酒，正感月伤怀，却不想在月下见到了这般的景象。看多了流光溢彩的小姐，装ณ扮的似模似样，被那些粉扑子胭脂膏子淹没的洋装娃娃ใ般的女子们，却从未看到过这样清新的气息。微醺的月色，微醉的男ç子，像长了雪白双翼的女子，就这样突兀地遥望了彼此。
却说，这么晚还无心睡眠的正是二少爷童斯棋。今日看到种种的怀凤让他想起了一个ฐ故人，他的娘亲，其实他也不是正室所出，虽是庶出，因着血缘与大哥也是一样的被捧着长大。北边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他忘不了8岁时，爹爹和大娘已经故去，而孀居的娘是怎样这样一般被老太太身边的季婆婆数落的暗自啜泣，也是这样背着人，母亲那张虔诚卑微歉意的脸，和得了意的奴才故作谦卑的腔调足以让童斯棋记得一辈子。现在母亲走了，他却在今日又看到了这同样的一幕，那是卑微，是一个女人将另一个女人的尊严å无情地甩在脚底，再狠狠践踏。像随手揭下一张无用的膏药，肮脏而令人厌恶。
她的白色裙子也带着摺，卷曲的头却用西洋丝带高高束起，手里带着跟二少爷一样的网子。带着大大似扇子的帽子，洁白的手臂和腿裸露着，很是美丽。
“商行里的事有大哥处理，叔叔很放心，虽然也让我帮着处理，可终究是没有经验。还不如回来享受下午的阳光，”说着，还伸了伸胳膊，做着伸展运动，怀凤这才现，今日的二少爷早脱了平日的长褂子，也没穿西装，整身是白色的短衣短裤，一双腿漏了半条出来，修长挺拔，两条长臂上举着的是像渔网苍蝇拍子似的东西。整个人看起来像洋人杂志里的运动家。
老太太没让送，就打怀凤和张姨太太一起会去。回栉风的路上怀凤先是无话，可终究觉得不妥，于是紧了一步，上前说道：“姐姐，姐姐留步。”
“我倒忘了重了你的名儿，”老太太早已听到，“怀凤啊，咱们这做媳妇的，嫁了人，那个人就是你的天了。以后好好伺候老爷，别的，最好也别有什么多余的念想。想多了，也是白琢磨，还有，这新媳妇家家的，不能ม老是灰着个脸，要给谁看，是不是？你去坐吧。”
“那咱们宅子里是谁在管理？”
“那童家还有什么人？”
“鹦哥儿，先带给三姨奶奶下去吧，明儿个ฐ一早请她来正堂，咱们北边不比南边，虽说是小门小户，礼数还是要全些才妥帖。”老太太喁喁说着，底下安静，倒也有了一种特殊的威แ严。怀凤知道，这明着是指点鹦哥儿，实着确是对自己的警示。
躺了一会儿，往常那么容易入睡的，今日却像飞了的蛾，灯灭了，就找不着扑向的地方แ。怀凤一扭身下了床，就一会儿，在这角楼里已经湿湿地被汗水浸透了。她脱了中衣，拧了块毛巾，就着冷水擦洗起来。洗了脸，怀凤就着窗边的月光在一块缺了角的化妆镜审视自己้的脸。还记得小时候，娘还在，她就是在这样的月光下被娘搂在怀里，那ว时候娘给她讲说，在生她的时候娘见到了凤凰，所以怀凤一定能ม成凤凰的。
“嫂子，我不是傻子，眼睁睁的遭人这样的审看。您有话就直说吧，要卖要嫁，我这吃了您这几年的白饭，没的偿还，只有这人是值钱的……”犹未说完，泪珠子就这样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