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碎牛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王文革的称赞他认为ฦ是讽刺。他辩解道：“只要是垃圾，就不分有机还是无机，就要堆放在一起——这也是为ฦ了促使它们尽快发酵。”而赵俊良和水平却红了脸。王文革警觉了，急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要把你们的经验向全市‘工革造’推广。斗批改就应该这样：以触及灵魂为主ว；那ว些在折磨上下工夫的做法是十分错误的！”
马碎牛瞪了赵俊良一眼，转过脸略带神秘地对王文革说：“这是我们一种新的斗争策略：攻心。你想想，天天都有大字报，而且内容也大同小异；不但各派‘笔杆子’江郎才尽，一个个ฐ难免懈怠，就是牛鬼蛇神也见怪不怪，不把大字报当回事了。突然十天半月地没有大字报，也不搞任何大批判ศ，牛鬼蛇神这心里难免就犯嘀咕，他们会猜测说：‘这是咋回事呀？是不是要有更大的行动呀？是不是咱的问题被发现了呀？造反派是不是要以雷霆万钧之力来拾掇咱呀？还是主ว动坦白吧？’结果我们就会收到เ意外的效果。”看到王文革将信将疑的笑容，马碎牛又说：“如果你怀疑ທ我们的文化大革命搞的不好，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你也不用说是来学习的。”王文革就连连道歉，说道：“马司令多心了。我是真心来学习的，可不会那ว么想。”马碎牛站起来说：“走，既然来了，我就带你参观一下。”
钱校长疼的松开两手，秃子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周围随即就是暴风骤雨般的鼓掌声，间或还有尖锐的胡哨声。
“这是第一课。”秃子说。“这一课的内容是‘非摔不可’！你摔也得摔、不摔也得摔，与其被动挨打，不若一较高下。也许你能通过这一堂生动的摔跤课猛然领ๆ悟到自己้所犯政治错误的根源也说不定。”
王文革说：“好呀，我也是这么想的。上次我在‘东城’召开各个单位红卫兵司令的大会上就讲过，搞好团结，共同造反。”他回头问魏子美：“上次是张闻参加的会议。遗憾的是，只有民院、你们六中的‘反倒底’和几个小单位支持我这个想法，大多数单位的造反派都反对。今天马司令能来，足见你是真心支持我的。”魏子美连忙说：“这是张闻的意思，他反对红卫兵相互争斗ç，他说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再不能干了！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煽惑着红卫兵闹对立呢！”
赵俊良和谢凯都觉十分痛快，相互做着鬼脸，等着好戏看。魏子美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水平期待着的尴尬表情了。水平两眼锥子一样直直的望着王文革，内心不无得意地欣赏着自己出的这道考题。
王司令开心地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说：“好厉害的嘴！好，似是而非，不利于团结的话咱都不说！不用劳动你们，一旦‘西城’总部知道你们在帮助我们恐怕不太好。只要这位女同学告诉我她二舅的名字，我自己去联系，这就已๐经很感谢了。”水平说了她二舅的名字，那王司令端详了一下水平，说：“我亲自去。”
赵俊良他们都有些紧ู张，一个个伸长了耳朵要听他说些啥。
人人都是那么เ亲切可爱。
装载着清一色农村青年的车队在城里人疑ທ惑的目光中顺利的通过了北大街十字。车队拐头向北，驶上了北关正街。沿途景色大同小异，放眼看去，只有三种颜色：白纸、黑墨、黄衣服。马碎牛也就没了兴趣。车过铁路平交道，魏子美说：“到了。往右一拐就是民院了。”
秦腔就不同了，它严严实实涵盖了西北五省，形成了雄霸一方แ的大一统局面。从城市到乡村、从老人到顽童，人人都吼得两声——它在西北地区的霸主地位是任何剧种都无法动摇的。
马碎牛惊喜道：“你也喜欢秦腔？”那ว司机就说他能把铡美案从头唱到尾。随即唱道：“一保官王恩师延龄丞相，二保官南清宫八主贤王-----ๅ”马碎牛惊道：“呀，你比我唱的好！”突遇知音，两ä人就聊的火热。把个夹在中间的赵俊良听的十分气闷。两人边聊边唱，互相切磋，时不时争论着某处的唱腔应该是再猛些还是再缓些。马碎牛扯开喉咙唱着，稚嫩嘶哑的嗓音像吼，有许多唱词含糊不清；但那开车的司机却频频点头。慢慢地赵俊良也听出了味道。他忽然意识到，在这广袤苍茫的黄土高原上，只有秦腔才能ม真正完美地表达出西部人的胸怀，也只有秦腔才能准确地反映蓝天、黄土和贫苦农民融合而成的“天高、地阔、人质朴”的三才风貌。
水全红恨恨地说：“马碎牛打了我又骂了我，我这一口气咋都顺不了！”
有人说他是天才。
天蒙蒙亮，马碎牛从床上刚坐起来，一个哈欠没打完，谢凯敲门后进来了。他头发凌乱，两ä眼通红，显然一夜没睡。
赵俊良没有强迫钱校长。他说：“战场上敌对双方แ都有开枪打死人的，有人就是为虎作伥，而有人就是战斗ç英雄。做相同的事不见的就有相同的结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虽然才开始几个月，但发展到今天已经到เ了鼓励和支持‘革命的打砸抢’和实施‘红色恐怖’的阶段了。看来和财产上的冲击不但不可避免，而且还有进一步升级的迹象。当然，如果依一个员的身份在运动中死去，虽然谈不上光荣，但至少是清白的。但我听说那些在触及皮肉后死去的人都被开除了党籍，究其原因，无非是对这次运动采取了对抗态度，对的红卫兵采取的革命行动不配合甚至是执意反对。你是老师，我是学生，大道理你比我懂。在万恶的旧社ุ会，为了革命，一个员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那么，在今天亲自发动和领ๆ导的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为了斗争需要、为ฦ了革命利益，我们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校外的情况你可能不太了解，庙宇道观都拆了、毁了，和尚道士也遣返还俗了；老字号的牌匾砸了烧了，图书馆里的书籍多数付之一炬。一句话，要彻底砸烂旧世界、建立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用报纸上的话说，就是‘荡涤一切旧ງ世界的污泥浊水和沉渣余孽’。我们学校的柏树是康熙年间栽下的，是封建社会遗留的产物。它存在一天，人们就会说：‘这是康熙年的柏树，你看长势多好啊！’知道的认为他赞树，不知道的就认为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留下这些树让人称赞呢！在今天的社会里，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同意后面的看法。树，我们伐定了；我们要让它们为红卫兵所用、为造反出力。你竭力保护它，动机可疑ທ。钱校长，你考虑吧。说实话，这个字你签不签都没有关系，不会因为你不签这个字那三十多棵柏树就不伐了。让你签字只是给了你一个ฐ机会，主要还是检验一下你最近思想改造的程度。马司令昨天还语重心长地说：‘我相信钱校长在经过这一阶段的改造后，思想认识上一定有一个较大的进步’。看来你是辜负他了——”赵俊良还要说下去，钱校长受不了了，说：“我签，我签。”
魏子美并不着恼，两ä只眼睛盯着苏芳尘，直到她低下头来；这才说道：“你要不同意改选，就证明你对王司令没信心。大家要求改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证明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不管在任何条件下、无论搞多少次改选，王司令始终是我们的掌舵人。他是‘一呼应者云集’的领袖，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是深信不疑ທ的。现在有许多人打着红旗反红旗，在领导面前假意忠心耿耿的表示ิ坚决不同意改选，实则ท是在暗示：只要改选，在任司令必然下台，其用心何其毒也！”转过头，他恭恭敬敬地问王敛翼：“王司令，你说对不对？”
另一个委员万分痛惜却又无可奈何地说：“你虽然身材高大，但肋子一断、腿成了两截子，将来好了站到那儿也是个三折子。你跑的再快也有限，所以，我支持改选。”
马碎牛害怕了，赵俊良和其他坐在台上的人也害怕了，怕他闹出什么大笑话，更怕他说出什么出格的错话——那不但会给秃子本人带来灾难，甚至会危及到“工学联盟”红卫兵组织的前途。
怀庆发言时不带任何感彩，他目不旁视平平淡淡地读完了批判稿，无惊无险地走了下来。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生装出来的“无所谓”的神气，与充满激情的口号声形成了鲜ຒ明的对比。马碎牛十分不满，暗骂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ม？纯粹是应付差事！”
“三分天下”的局面形成后，各派之间也曾热衷于相互辩论，热衷于批斗ç学校的走资派——更重要的是热衷于辩出谁才是六中真正的革命派。马碎牛只是笑眯眯地听着、看着。他并不参与这些大辩论，口若悬河与引经据典那ว都是他的短处，这点他十分清楚。但他却热衷于做一个大辩论的听众，他觉得辩论双方翻新า花样的论点和恢弘精深的理论以及出人意料的诡辩手段，都让他着迷。他甚至觉得听大辩论给他带来的乐趣丝毫也不亚于赵俊良给他讲的那些历史故事，更不亚于“哑柏红”那ว拖着长腔的皮影戏。为此，他还把操场上的舞台宣布为“红卫兵辩论台”，甚至还派了两个人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