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碎牛背着手转来转去，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理他，就拉上水平在校内巡ำ视，说是检查工作。
“你冤枉？吾老爷更冤枉！”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秦腔“三滴血”里的台词，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蒙受了什么冤屈。
柳净瓶深受台下群情激昂的强烈情绪感染。她痛恨学校领导所犯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严重错误，虽然她并不觉得他们面目可憎；她理解和支持台下红卫兵的愤怒情绪，她希望这能触动三位领导的灵魂。她庆幸“工学联盟”红卫兵是第一个站出来批斗走资派的，她为ฦ这个组织能走在全校的前面而激动，她更为马碎牛是这个造反派当之无愧的领袖而无比高兴。
台上就坐的“工学联盟”红卫兵头目显然没有预ไ料到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场面。他们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谢凯站在舞台边上，一边喝止愤怒的学生，劝他们不要向前拥挤，不断许愿说决不会轻饶这些走资本主义แ道路的当权派；一边指挥着下面那几个自身难保的纠察必须顶ะ住疯狂的人潮，告戒他们一定要确保大批判会顺利ำ进行。赵俊良看到谢凯的努力收效甚微，急忙抓住麦克风喊话。
“毬，不想了！只要我把子弹管好，和枪分开存放，就不怕他出事！”一旦对自己操心的事作出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结论，马碎牛的困意就袭了上来。身子一侧腿一绻，两ä臂交叉往胸前一靠，活脱脱一个胎儿形，随即鼾声就响了起来。
马碎牛有些不悦却依然笑着，说：“净瓶说的对。让我想事儿，那是‘牛犊子跟着马跑’呢。我还是多想想明天的发言稿吧。”
“行。”赵俊良恢复了自信，他说：“为了能ม得到总部ຖ的支持，我们临时抱佛脚地封了三个官。碎牛是司令，我负责宣传，净瓶负责发展人员。我认为，现在队伍扩大了，有必要通过民主方แ式确立机构设置和领ๆ导层人员了。”
马碎牛安慰他说：“诸葛亮还失街亭呢，六出祁山也无功而返，你个‘小诸葛’这点挫折算啥？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了诸葛亮了？你那ว边的挫折，说到底还是怪我。你是个文人，摇鹅毛扇的，属于运筹帷幄之ใ辈，就不该让你出头——水浒上的吴用就没有亲自带兵打仗。要说冲锋陷阵，你还不如秃子。不说了，你看下一步咋办？”
马碎牛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按水平说的办！”
水平笑道：“文化大革命本来就是打破常规的事。乱，才是正常的。能按步就班，按计划办事，那就不是文化革命了。我看大家这会儿兴头特别高，不如趁热打铁，索性把准备占领的地方แ全占了。现在我们有近百人，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成立‘工学联盟’红卫兵，但手中有枪。人数吗，也是第三。估计没有人敢打咱的主意了。”
赵俊良吃了一惊。这是关乎“十八勇士”红卫兵未来前途的大事，这也是一次具有极大风险的谈话。提前走漏风声，后续的行动不但很被动甚至带来的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马碎牛说：“俊良，你说话明白。你把昨天商量的事给水平说一下，她是高年级的学长，看她啥意见？”
“能用，但最好不用。”
卫彪开始登记。他自言自语：“马碎牛？这名字朴素到เ只是个符号，就像路边的一根小草，毫无进取精神。要树立远大理想，你得把名字改了。”
赵俊良说：“不滑稽，这很有用。尤其是把王敛翼叫老八这事，你想想，把他小名‘黑蛋’中的‘黑’字改成‘八’，该咋样叫他？”
“他们目光短浅、他们患得患失、他们胸无大志、他们疑神疑ທ鬼。”
王敛翼曾和吴顺同桌，他了解吴顺也瞧不起吴顺ิ。当吴顺ิ说他要带着十六七个人参加“反到底”时，王敛翼还是十分高兴的。他拍着昔日同窗宽大的肩膀称赞他“有能力”。但当吴顺ิ提出希望最好能在今天晚上就给大家发袖章和接见他手下的战友时，王敛翼犹豫了。他说：“那有晚上到宿舍收编人的？‘红旗’知道了会笑话‘反到底’是偷鸡摸狗的造反派。两家都是大派，我丢不起这个人。”吴顺焦急地告诉他：“实在是火烧眉睫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司令为难。刚ธ才有个ฐ弟兄告诉我，今晚马碎牛就要对‘立新’下手，我怕到เ时候------”王敛翼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他不屑地说：“马碎牛不就是个ฐ二杆子麽咋就把你吓成这样？说到เ底，他比你少在学校呆一年，要比你嫩的多，咋能是你的对手？”吴顺脸色微微一红。王敛翼接着说：“‘立新’瞎好也十七八个人呢，他能有多少人？不也就是‘十八勇士’麽，他的人就能比你的人强到哪儿去呢？一对一你也不见得会输于他。”吴顺见王敛翼瞧不起马碎牛也根本就没有动身的意思，真的急了，他顾ุ不了自己้的面子了，就说了实话：“我不是马碎牛的对手。我打不过他，斗智也不是他的对手。另外，我的声望也不能ม和他比。他要想在今晚整跨‘立新’，‘立新’就到不了明天早ຉ上——你还是赶紧ู去吧，我那十几个人也算是你的人了，你真能眼看着他们被马碎牛弄的七零八落？”王敛翼这才重视起来，他收起了以吞并“立新”来造势的念头，有些不大相信地说：“马碎牛长出息了？不就是胆子大爱挑头闹事麽？他那能力也仅限于拾掇个安心、抬着尸首游个ฐ行啥的，现在学会动脑子了？——有点意思，走，去会会他！”
以课桌重组为ฦ组织象征的方城重新摆过了。大半拉“东风”、“永红”和“十八勇士”的地盘连成了片。这一连不要紧，毛始波的“反修”忽然没了出路。东、西、南三面都被“十八勇士”的方城围了起来，北面是教室的墙；而教室的前后两ä个门都在南面！到เ是吴顺的“立新”由于在教室的西北角，反到能通过讲台从教室西边的门口自由进出。
赵俊良依然像平时那样，面带微笑，十分平静地欣赏马碎牛的表演---ๅ---
马碎牛刚说到兴头上，被人二次打断就有些气恼，他对着苟矫时那边骂道：“我说的是‘明主’，哪有豪杰的蛋事！你要愿意跟李密你就跟，死的快一些！——我后边说话都少打岔！”他回头又问秃子：“我说到哪儿了？”秃子这回到เ是认真听了，也记住了；他仰着头回答：“‘少打岔！’”
马碎牛赞许说：“到เ底是文风盛地的娃ใ，学习好记性也好，让人佩服——对，是说到这儿了。只是这‘投奔明主’四个字却是十分要紧。那位看官问了：‘何以如此说话？’听在下给你慢慢道来。”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境贫苦造就了三个出息的女儿，一个个勤快能干，出门见人也知道眉高眼低，很是懂事。但那金贵无比的儿子却被惯成了不学无术的懒โ惰少年。他白白胖胖的，终日玩耍，小学没上完就离开学校了。和他那三个姐姐相比，简直幼稚的出奇。
笑声慢慢小了，马碎牛未及张口，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突然问道：“下来得是要问‘谁是永红的司令’了？”
马碎牛开怀大笑，笑的都叉了气。嘴里还骂骂咧咧：“他大那个驴仔蛋！看这些狗日——狗日的都说了些啥？这也叫搞文化大革命？还不如血统论呢！贼不打三年自招。铃铛里塞屎都成了革命行动？真是羞了先人了！”正笑着，旁边一张大字报引起了他的注意。题目是“我校革干子弟的所作所为”。马碎牛越看面色越凝重。原来六中仅有的一个ฐ革干子弟和七八个军干、烈干的子弟，在文化大革命发展到เ打倒一切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今天，他们的父辈无一遗漏地都成了走资派！
怀庆不屑一顾ุ地笑。嘴角一撇，说：“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