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碎牛在和钱校长的“鳖瞅蛋”中刚刚取胜,猛然听到เ谢凯不宣而战请他上台,浑身发紧、反应滞后。赵俊良急忙拉他的袖子,几位负责人就颤๶惊惊站了起来走上简陋的楼梯。赵俊良把巴掌拍的巨响,示意大家随他鼓掌。马碎牛心想,老子偏不鼓掌!一股豪气升起,旁若无຀人地大踏步走了上去。他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正中间的椅子上。赵俊良和贾佳佳坐在了左边,水平和柳净瓶就坐在了右边。伴随着掌声落座后,谢凯宣布:“欢迎我校兄弟造反派入场!”马碎牛又是一楞:“啥时候又有了兄弟造反派了?”只见稀稀拉拉三四十人走进了会场,基本都是一些关系不错的小派。这些人进入会场后,大部分站在台下,有三个被“选”为代表的被请上了主席台。马碎牛数了数椅子,还空着一只呢!不知给谁留着呢?恰在这时,谢凯朗声说道:“欢迎教师代表上主席台就坐!”只见两ä个红卫兵拥着马老师从后台上来了。

鞭炮齐鸣、红屑漫天,“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响彻校园。舞台外侧冲出一彪人马,敲锣打鼓地喧闹。一时间震耳欲聋、地动山摇!马碎牛和他身边的人面面相觑,只见柳净瓶和水平脸຀色发白、紧张的都没了笑容。赵俊良也失去了平日的从容,几个ฐ人都显得有些不安。

贾佳佳有些紧张,说:“那ว就赶紧贴个ฐ通告,向全校说明这事。”

“此话怎讲?”马碎牛问道。

那些学生惧怕马碎牛的二杆子脾气,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年连钱校长都敢得罪,为了赶走安心,不惧开除,还闹得市教育局廖局长都面上无຀光。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更是肆无忌惮,全校大会上给张书记出难题,为个黑五类同学连工作组都敢打,更有甚者还在学校里闹出了闻所未闻的抬尸游行。他还怕谁?想通这个ฐ道理,“红旗”那边再也没人敢出头了。

正骂着,一眼瞧见水全红半躺在椅子上,两只脚๐放在阅读台上,正晃荡着身子读报。马碎牛一个ฐ箭步冲了过去,照ั着他左脸就是一拳,“咕咚”一声,水全红被打翻在地。马碎牛继续骂道:“我把你个杀猪水!一个男ç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我今儿就叫你‘水全红’!”又照ั左胸补了一拳,然后揪住领口一把把水全红提了起来。

“五分钟็前。”

那谢凯腿长胳膊长,肩宽腰细,脖ๆ子上顶着个四棱脑แ袋。脚踏进门水平就急切地说:“还笑呢,出事儿了。‘反倒底’那伙人已经提前๩行动了。王敛翼领着十几个人在体育器械室门口守着,苏芳尘带着十几个人堵住马老师办公室的门,逼马老师交钥๓匙呢,看样子,他们是要夺枪;一旦ຆ他们拿到枪麻烦就大了。”

柳净瓶提醒马碎牛:“眼前最紧急的事是把咱参加了‘工学联盟’红卫兵这件事通告全校,让‘反到底’和‘红旗’有所忌讳。另外,我还担心:如果别人也๣到总部ຖ去要求加入‘工学联盟’,那你就不是六中ณ‘工学联盟’红卫兵的唯一司令;再如果有许多组织整建制地加入‘工学联盟’,势必要求改选,你就不一定能成为司令--ๅ--ๅ--”

赵俊良说:“形势紧急。六中两大派协调一致,对我们‘十八勇士’的口诛笔伐已经开始了。这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只是个引子,很快就会演变成为拳脚相加。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竖起‘工学联盟’这面大旗、迅速扩大队伍,才不至于被人吃掉。”

然而好景不长,六中这两个最大的造反派在冷静之后慢慢地回过味来了,他们都怀疑是中了遗祸东墙之ใ计。在筛选了六中ณ所有的造反派后,双方แ的怀疑对象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十八勇士”身上。经人点破后,两派甚至有联合对付“十八勇士”的迹象;缺乏的仅仅是确凿的证据和一个令人信服的借口。这不得不让马碎牛和赵俊良忧心忡忡。

时隔一周后,这件事在毫无进展下慢慢凉了下来,不料事情陡然又起了变化。也是在一个阴沉的夜晚,“反到底”司令部被人泼进了大量的屎尿。当王敛翼早ຉ上准备去司令部时,老远就闻到了令人窒息的恶臭味。司令部门前远远地站着好多人,一边掩着鼻子议论,一边对流淌出来的屎尿指指点点。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幸灾乐祸的“红旗”红卫兵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相互认真地询问新厕所开张为什么เ没有举行剪彩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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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顺的心思和王敛翼一样,都认为以六中第一大派的名头,应是无往而不利ำ的。他们深信,在六中这个圈子,没有人敢得罪“反到เ底”。但吴顺说错了一句话,他千不该万不该说了句“小小的十八勇士”。他话音刚落时出现了一个ฐ短暂的寂静,那是人的意识在经受了意想不到เ的刺激后必然的反应,但这个反应往往很短,短的只能ม让人感觉到是大脑猛地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寂静过后,必然是暴风雨。

“我要参加‘十八勇士’,就对不起离开的同学;参加别的组织我又不情愿。不管咋说,毕竟当初ม大家都是拥护我当这个ฐ司令的,我不能叫任何人失望。”

毛始波叹了一口气,说:“不用了。我准备回家务农去了,明天就走。”

“那我就真的说了?”马碎牛有些紧张地看着贾佳佳。

马碎牛信以为真,他天真地看着贾佳佳,感动地说:“还是三姐心胸开阔。倒是我鸡肠小肚、耿耿于怀了。三姐,马碎牛以后得向你学习。”

柳净瓶来了,她也不愿意坐那水泥板的乒๐乓๑球案子。

赵俊良解释说:“这是柳净瓶提议的。不让在宣言上出现司令的名字,一来其他派别都是这么干的,风吹日晒不说,还要被别人涂上糨糊随意遮盖,显得司令太轻贱;二来她怕别派的瞎怂在你的名字上抹屎——她说以前就多次发生过这种事,还有在名字上打红叉的以及在名字后边加上一个后缀语‘王八蛋’的。我也同意了,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咱的司令庄重、有神秘感,出场决不能像别的造反派司令那样平淡无奇。”马碎牛点头说:“有道理。”

马碎牛说:“‘国号’是大事,不能ม草率。你看人家的名字一个比一个革命、一个ฐ比一个响亮、一个ฐ比一个歪。咱要起就起个更歪的,我看就叫个ฐ‘把天戳个洞’!”俩人一听都笑了。柳净瓶打趣说:“你这是给女娲寻事呢!”赵俊良也๣禳他:“你干脆寻个棍,把九大行星穿到一起当糖葫芦吃了算了。”

柳净瓶说:“我基本同意碎牛的意见。不能在一开始就挫伤别人的积极性。真要有了害群之马,开除他不就了了?”

三虎正变腔走调地唱着“五典坡”,刚唱完“夫望妻妻望夫擦泪不干——”看到เ马碎牛过来了,摇摇头说:“我不唱了。碎牛,还是听你唱;你的‘斩单童’听着给劲。”板胡和二胡就停止了演奏,响起了“我不、我不”的调弦声。

宿舍里的变化也让马碎牛颇感意外。靠南墙坐着几个同学正在吹拉弹唱,热闹的像村上的自乐่班。看见他们进来弦声不断,只是淡然地点头招呼。北面大通铺的炕上树起了四块门板,把十几米长的土炕分成了五个部ຖ分。两头四部分的铺盖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周围的门板上和墙上贴满了红红绿绿的传单,显眼位置上贴着就寝人所在的造反派的名号。中间空出来的一块是留给马碎牛这些正在返校或逍遥于各派之外的同学的。

“他妈咋一天到晚光是织布纺线?她咋不下地?”赵俊良奇怪地问。

“他能纺线?”赵俊良十分怀疑地问。

“你胡喊叫啥?”梁一划声色俱厉。

梁一划像个幼儿园的老师,连哄带捧地说:“从今天往后,我们马跑泉的天也๣是红的了,我们马跑泉的人也是造反最彻底的革命派了,砸烂了药王洞这个封建迷信的黑窝子,拔掉了吴鹏这个反动分子的黑钉子,就意味着我们马跑泉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今后,我们要继续革命,奋勇向前。现在我宣布——散会。”

尸首安放在偏窑的土炕上了,大人们一边劝着吴道长一边商量如何处理后事。大队长“狼剩ທ饭”闻讯赶来了,他匆匆问明了情况,骑上自行车就去公社所在地——大泉村李公安那儿报案去了。马碎牛站在旁边就骂:“他大那个驴仔蛋,‘马跑泉公社’却扎在大泉村!啥狗怂道理!”赵俊良也๣听说过,自从公社所在地由á偏远的马跑泉村迁到靠近城市的大泉村后,这里发生任何事情,公社干部处理起来积极性就差了许多。

“为啥呀?这是为啥呀?!”吴道长的吼声像野兽。

“我爷好着呢。吴道长,我看红卫兵今天还要来。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

“人家不会放过你的。今儿肯定有热闹看。”

而这些痛苦却让他早早了解到人世间的丑恶和伪善。

他的坟墓就在妈妈服务的战地医院旁边。

“不一样啊,不一样啊----ๅ--”吴道长的声音越来越小,包着药王爷胡子的红布也越攥越紧。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和深深的忧虑控制ๆ了他全部的神๰经。

吴道长笑了,一手接着药王爷的胡子一手就接住了那ว红包,说:“敢拔爷胡子的娃ใ不多,有胆色。我看马跑泉就这孩子将来有出息。再者说,药王爷能把这个娃给你,就不怕他拔胡子。这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只是这胡子——我看也不用粘了。”

马碎牛摩拳擦掌地说:“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打倒一大批人,有啥不好的?说不定是给咱弟兄们腾地方呢!你就等着进城做官吧!”明明只是微笑。秃子格外高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兴奋的就好像明天他就能ม进城了。怀庆不笑不闹,只是静静听着。

怀庆说:“大权不是就在党中央和手里麽?满世界的学生喊夺权,这是要夺谁的权呢?”

韩组长变颜变色,一言不发冲出办公室,快步去了医务室。

马碎牛转身就走,把站在旁边的赵俊良撞了一个趔趄。他脚下有风、浑身带气,走近工ื作组办公室,一脚๐蹬开房门,对着一干工ื作组成员大声咆哮:“你们把人逼死了!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