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各种发自想象的翅膀就演绎为脑海ร里的恐怖场面。
台下热烈鼓掌。有人高喊：“方副组长，你支持哪一方？”
台下渐渐有了响动。有人大声说：“王串串ธ，好样的！黑五类子女就要像你这样表现：誓与反动家庭决裂！”
台下静的出奇。人人惊骇，还有人簌簌发抖。仿佛王串串唰唰唰那三刀割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许多人下意识地收拢五指，攥成了拳头。站在台上的倪凝露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惊惧不安。
马碎牛笑道：“又不是比武招亲，弱不禁风的文人过招，塌不了！——你就不要假惺惺地谦虚了。”
“那你就不对了。”马碎牛点拨赵俊良：“你要抢先上台发表自己的观点，砍翻那些挑战者、封锁那ว些相近观点企图登台自我炫耀者的自信。不能ม躲在最后，让人以为你是坐收渔人之利，还不见得有机会上台。要像诸葛亮那样，敢于出头才能ม赢得人心。”
秃子也质疑道：“说他抗拒还有点道理，说他反扑，哪有事实吗？”
许多学生下意识地看了后边一眼，心想那ว些人不但是地、富子女，还被归纳为ฦ“黑五类”群体、属于复辟资本主义แ的接班人，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不在那个ฐ队伍里。
“那是希望咱燎原呢！”马碎牛兴趣很大：“他还说啥？”
马碎牛埋怨秃子：“你还号称‘鼓上蚤’？叫你当个小间谍你都当不好。蒋老师说姓方的是副组长，你就说成是组长！”
“一个政治气球，”赵俊良说，“是要试探还有多少班干部还在听他们的话。”
“开除怂呢！”张富生说：“参加游行的毛二百人，他都能开除了？”
秃子站在“联合造反宣言”的另一边，随时留意着马碎牛的一举一动。他总是最快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力求和马碎牛保持一致。当有人在看过大字报后顺便扫他一眼时，秃子就挺胸ถ抬头，摆出一副勇于承担责任的架势，以引导别人错误地以为他也是“联合造反宣言”的炮制者。
水平奇怪地看了看他，说：“你又谦虚又拐弯儿，看来这个问题不简单。”马碎牛说：“其实只是一句话——这‘造反’具体咋样操作呢？”
秃子小声辩解：“我都给你说了我不会写，你非要逼着我写；这一下写出麻达来了你又怪我。”“谁让你狗日签我的名字来着？”马碎牛大声质问。秃子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不看？！替你写的不签你的名字难道还签我的？”“那你也应该乱ກ写一通才是，咋就那么巧，‘一口吞到屎尖上’，刚ธ好就被钱校长给看上了？”“我就不会写批判稿，我也没看过‘海瑞罢官’，根本就写不出来！就那几句话还是你让我问俊良的，我就把它写上了。后边再也写不下去了，干坐了两节课，颡空的像猪尿泡，就没写。——我还担心你嫌我写的太短呢！”“秃子，你狗日早晚把我害死！”
他话里有话、敲山震虎般的警告在学生们的脸上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接茬刚说了句：“我们学校开展运动的下一步安排是——”就听见马碎牛声音洪亮地喊道：“报告！”钱校长“进来”的声音还没传到同学们的耳朵，几乎ๆ是和他准备张口的同时，马碎牛就推开了教室的前门。
学生中就涌起一片赞同声，后边还有人胆怯地鼓掌。
操场上鸦雀无声。数百学生突然变成了泥人，一动不动，像兵马俑。旁边的老师们也惊得乱跌眼镜，一个个ฐ慌忙调整姿ู势。架在胸ถ前的胳膊放下来了，稍息也变成了立正，胡思乱想的眼神也探照灯一样集中到了马碎牛身上。
柳净瓶嗔怪地瞅他一眼，马碎牛魂都丢â了！正飘飘然，听到的却是嘲笑：“你最大的长处就是能气死老师。广播上都嘈哄了一个ฐ多月了，一天到晚脑แ子都不知道想啥呢——海瑞是明朝的一个清官，因为和皇上意见不同，为ฦ民请命时骂了嘉靖皇帝ຓ，结果就被罢官了。”
“真的？”马碎牛半信半疑坐了起来。看到赵俊良肯定的目光，滑动身躯跳下炕，肌肉暴栗、目露强光，活像出击前的雄狮。
马碎牛话一出口，赵俊良就知道那是他常犯的错误之一——滥用成语的口误。他虽然慌乱、紧ู张，但还是胆怯地看了柳净瓶一眼。他希望看到一张羞涩、平静，甚至是幸福的面孔。事与愿违，柳净瓶的反应顿ู时让他感受到灭顶之灾。他不是马碎牛，他不粗心，他几乎是瞬间就判断ษ出柳净瓶的亲疏取向。强大的失落感让他灰心到极点。
柳净瓶高兴，马碎牛顿ู觉精神百倍；借机编了个故事讲给她听。他再叹一声，装作关心疼爱而又十分无奈的样子说：“上礼拜回家，我给俊良问了个媳妇。人家听说他是个中ณ学生，还当着班干部，满口答应。后来又听说他人灵醒，曾在县道住过，就急火火地想和他见面。等把他人见了，女的躁了，骂我不是怂，说我侮辱她呢，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为啥给她介绍个三十岁的二婚老汉？”看到เ柳净瓶笑的含蓄动人，马碎牛一呆，那眼神就像盯着公鸡的狐狸。他希望她保持这种动人的笑容，就故做认真地把戏演了下去。他摇着头，忧心忡忡地说：“熬煎死我了！净瓶儿，你说，就他长的这模样，以后找对象咋不叫我操心？人常言‘长兄为父’，我也是责无旁贷的。唉，我必须未雨绸缪，提前给他撩乱——可我咋撩乱ກ呀？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麽，他又拿不出手。我也弄不明白：这二年伙食一年比一年好，大家都窜了一截子，连秃子都长高了半揸，明明都像个竹竿了，一伸手都能够着篮筐——可就他一个人不见长。还是个ฐ碎个ฐ子、还是个瘦身板，肩膀头窄的像女生，腰弯的像老汉——就是颡大，越来越像个ฐ担笼。下学期排座位，他就要往前挪、我就得往后退。照ั这样发展下去，早晚他得坐到เ第一排。诸葛就不像了，倒像了齐国的晏婴。唉，让人把心都能操烂。这二年我也是人在事中ณ迷，光知道揪心了，就是想不出个好办法帮他。净瓶儿，你瞎好也是他的班长、同窗，又坐在隔壁，所谓耳鬓厮磨——”
赵俊良悄悄说道：“情况不妙。班长呢？”
“刚让李蛋蛋叫走。”
“谁叫她的？”
“李蛋蛋说是方副组长叫她的。”
“坏了！我真把她给害了！”
“害了？你咋能把她害了？”
“就是让黑五类子女坐下听课的事。”
“这是个球事吗，就把你吓成这样子？让我来处理，你不要管。”马碎牛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赵俊良看了一眼他宽阔厚实的背影，心想：这次的事恐怕不是你能处理的了的。
柳净瓶回来了。她满面轻松地坐到了座位上。就在她进教室的一刹้那，首先就和赵俊良交换了一个沉重复杂的眼神，随即就换上了轻松的笑容。这让赵俊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个看似很小的事件有可能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马碎牛压低声问柳净瓶：“净瓶儿，得是情况不好？”
“不好。”柳净瓶悄悄说。
“咋个不好法？”
“很不好。”
“很不好是啥意思？”
“就是不知道坏到啥程度。”
“他大那个驴仔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