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两个人仍然很疑ທ惑，一个是水平，一个是赵俊良。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马碎牛为什么要当众打击魏子美的风头？很快，他俩也明白了。相互看了一眼，赵俊良暗笑，水平暗笑。
怀庆和明明过来了，谢凯也过来了。赵俊良实在忍不住了，埋怨马碎牛：“你今天是丢â了魂还是吃错了药？会场上一声不吭。只说了一句话，还打击了一个积极造反的战友；尽管他的论点不对。我甚至都怀疑你事前让钱校长收买了！批判ศ稿的事，明明是秃子写的，你也不辩解；钱校长和张书记演着双簧，一推六二五，一个个都把自己说成是雷锋式的好干部，你也不急不躁；魏子美的方案再不合适你也不该当面让他难看呀？我真服了你了！你到底是咋了？”
“不敢去！”秃子紧张兮兮地对马碎牛说：“肯定是宣布开除你们呢！”
“不去！现在谁还理他们？”
“那好，”马碎牛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他试探地说：“你是高年级学生，水平比我们高。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马碎牛充满戒心地看了看她，:问“你聪明能干，连名字都叫个ฐ‘水平’，你为啥不考虑自己当头儿？”
许多学生露出了恍然大悟和十分惊惧的神态，钱校长放心了，他话里有话地说：“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透；有些事情大家明白了就好。至于六中ณ运动开展的现状，也不是某些人污蔑的那样，说什么死水一潭。我们不是把某些有问题的老师隔离了吗？这就是成绩，这就是斗ç批改的丰硕成果、这就是文化领域革命的伟大胜利。我提醒同学们：在这次运动中一定要擦亮眼睛，要听党的话、在党中央和的正确领导下投身革命、来看待运动和评价运动，同时，要警惕一小撮阶级敌人颠覆我们红色政权的狼子野心！”
调侃过马碎牛的批判稿，钱校长开始大讲这次运动的重大意义，并着重强调要按照学校的安排，循序渐进、以理服人地开展大批判ศ。不能像某些地方那样，无组织无纪律，采取过激行为ฦ，偏离“文化”这个运动的大方向。
张书记镜片后的目光鹰一样尖锐：“马碎牛，你有什么เ不同意见？”
当这股声浪渐渐平息下来时，一个“有”的声音铜磬般传到เ了他的耳朵。
“那是你不了解情况。要搞运动的人和准备抵制运动的人咋会闲着？只是没人想到给你汇报，把你这个‘鸿鹄’蒙在鼓里罢了。”
赵俊良吃惊地看着他，又扑到炕上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也不发烧，溜下炕说：“你咋会有厌世情绪？按说像你这种性格的人应该终日高高兴兴、活的很滋润才对。”
马碎牛与赵俊良面面相觑，既ຂ而苦笑。柳净瓶再看他俩一眼，联想到他俩名不符实的奇巧之ใ处，更加抑制不住笑意；略๓低着头，笑得微微颤抖。
马碎牛舒舒服服地坐了回来，他看了看已经不再关注这个话题的柳净瓶，教训赵俊良说：“这话才算说对了。俊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多关心自己的馍袋、少操心国家大事；那些事有中ณ央领导呢。要论操心，毛刘周朱陈林邓，往下排，你前头还有我呢；咋也轮不上你呀。”柳净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他夸张地长叹了一口气，指着赵俊良的颡说：“你也不照照镜子，一额头的沟道。嘴上还没长胡子，看着就有三十岁！辜负了你名字中间的那ว个‘俊’字。就你这一身披挂，在古代当个ฐ小喽罗都不够格。我要是你爷，早都愁死了：活活一个山里头的猴子，咋给你问媳妇呀？”
柳净瓶小声警告他：“他是代表党中央和来领导学校开展文化大革命的。”
“我才不信呢！”马碎牛鼻子一耸，轻蔑地说：“以前钱校长和张书记也说他们代表党，现在咋样？党员的牌子还没摘就成了坏蛋！现在是揪斗走资派时期，是学生的天下，这时候谁要指手画脚๐地说他代表党，我看就危险！也许过不了几天他们也成了这次运动的绊脚石。”忽然想到เ方正只是个副组长，忙问：“班长，正组长死到哪儿去了？”
柳净瓶说：“听方副组长讲，正组长也是教育局的干部ຖ，姓韩，叫韩欣，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大约一周后才能来。”
“官大就是牛。”马碎牛评价说。
“这是领导艺术。对于陌生的事物先让底下人去弄，弄的好了，再突然现身，成绩是自己้的——至少也是个知人善用；弄的不好了，总结别ี人的教训，他来收拾摊子，人们会说还是大领导水平高。”赵俊良不无调侃地说。
柳净瓶批评他：“你总是从坏处想人。”
赵俊良笑笑也不说话。正在这时，隔壁六七级乙班突然传出大喊大叫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斥骂声和乒乒乓乓擂课桌的声响。
“出事了！”马碎牛大叫一声。两手一推，把坐在椅子上的柳净瓶推的趴在了课桌上，毫不理会她的惊叫，从她背后跳到เ过道，率先从后门冲了出去。
六七级乙班共有四个ฐ出身地富家庭的同学。当班长孙亭山捏着名单冷峻地宣布让他们站到教室后边时，教室里足足静默了一分钟！众目睽睽之下，只有三个人缓慢行动，低着头委屈就范。唯独地主ว后代石松却充耳不闻，昂着头却耷蒙着眼皮坐着不动。全班人的目光齐刷刷瞅着他，一时间教室里安静极了。“石松，站到后边去！”孙亭山连叫三遍而且一声比一声严厉，最后一遍甚至使用了国与国交往时外交层级上极为严å厉的“最后通牒”四个ฐ字，石松依然不理不睬。孙亭山脸上挂不住了，示意体育委员庞牛犊动手拽他。庞牛犊身手敏捷，抓住石松的胳膊往外就拖。不料石松性子格外倔强，任凭庞牛犊拽断袖子撕裂上衣，他鼓起浑身的劲力抓住课桌两条腿就是不离椅子。双方僵持不下，几乎折腾了半堂课。孙亭山以动嘴见长，面对倔强的石松却无计可施。时间久了，就端着班长的架子，不满地看着庞牛犊。庞牛犊黔驴技穷，又累的满头大汗，面对众多看笑话的同学和轻蔑复杂的目光顿ู时急了，上手就是一个嘴巴๒！庞牛犊突兀动手，而且又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毫无思想准备的清脆的耳光，直搧得举班惊悚！鲜血顺ิ着石松嘴角往下流。石松怒目而视，一歪头将一大口血水吐到了庞牛犊脚面上。庞牛犊勃然大怒，此刻耐心早ຉ已丧尽，就忘乎所以地一个ฐ嘴巴接着一个嘴巴搧石松。一边打一边问：“服不服？你服不服？”直打得石松眼冒金星、耳鸣如笛。虽然庞牛犊下手越来越狠，满教室只听见脆响的噼啪声，但石松却咬紧ู牙关、抵死不松手。多数同学都想不通，以他的体格，真正动起手来不见得输于庞牛犊，却被动挨打，虽然疼得浑身痉挛却不思反抗。
马碎牛进去时正赶上全班大乱。男生把石松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劝的、有骂的，少有谴责庞牛犊动手打人的。马碎牛踩着椅子一个助跑就站在了课桌上。秃子紧ู随其后,一纵身也跳了上去。
明明身为ฦ生活委员厕身其中ณ。庞牛犊第一个耳光响亮的声音让他格外吃惊也格外意外。他意识到事态恶化，跨步向前急忙拦阻。多年摔跤的历练成就了他双臂上的力量。即便如此，明明用尽全力才得以推开庞牛犊。石松两颊红肿如鲜ຒ果，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明明心头割然，温言劝说石松，希望他“好汉不吃眼前亏”，站到后边去算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石松抬头看了明明一眼，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不去！”摆着一张委屈而不服的面孔，固执地把着课桌两条腿。
怀庆面无表情，盘着双壁站在一边冷眼观看。
马碎牛看一眼庞牛犊再看一眼石松，乐了。调侃道：“二球碰上个犟怂。”
秃子欢天喜地，激动地跳来跳去，高声叫道：“牛犊子，叫声爷，我给你帮忙。”
有人喊了一句：“庞牛犊只能ม吃锅盔！”
“还能跳皮筋儿。”有人暗喻他是女生。
拿不下石松，庞牛犊早已臊恨满腔。遭人讥讽，热血上头、顿ู失理智，情急之下推开明明，退后一步，照准石松的胳膊肘一脚横踹上去！石松啊地一声惨叫松手了；右臂自肘部以下极不自然地垂吊下来。
“胳膊断了！”明明惊呼。转身骂道：“牛犊子，日你妈，你个ฐ二球！”
“呀！”、“妈呀！”围观者惊悚万状、面色如土、哇哇乱叫。
石松面色煞白，浑身打颤！刹那ว间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孙亭山见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呆住了。庞牛犊却并不往心上去，他似乎把是否能ม在精神上制服石松看得远比致残他的身体重要。石松松开手后，断臂下垂之ใ际，庞牛犊抢上一步还要拽他。马碎牛急了，大吼一声：“住手！”跨步跳到石松的课桌上，飞起一脚当胸踹的庞牛犊后退两步。继而跳下课桌，照准庞牛犊二目之间一拳击去，庞牛犊顿时眩天晕地地躺在了过道。马碎牛托起石松，双肩横担着他的左臂，对着那些站在过道看热闹的人大喝一声“让开”，急匆匆向外就走。秃子狐假虎威แ，瞪起眼鸣锣开道：“让开、让开！”做足了衙役威势。三个人一般心思，三步并作两步去了医务室。
赵俊良和柳净瓶随大流来到乙班，两人挤不到前边也看不到石松。只瞧见马碎牛腾空而起、腾空而落。劈啪作响的耳光声令两ä人心惊肉跳。及到看见马碎牛托着石松的胳膊匆匆离去，这才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事发突然、难辨对错，目睹马碎牛所作所为，两人都不放心。赵俊良尚能平静对待，柳净瓶就变颜变色。她既担心石松的断臂是否会造成终生残废、又担心六七级乙班秋后算账、给马碎牛乱安罪名。
医务室被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围了个ฐ水泄不通。
马碎牛托着石松走出教室后，孙亭山才猛醒过来。他呼唤怀庆和明明帮忙，三个人架起目光迷离摇头晃脑แ的庞牛犊，把他放在石松那把椅子上。
明明细心观察他的伤势。庞牛犊连连咳嗽，两ä手下意识捂着胸口；马碎牛当胸一脚๐一定是用了全力。两眉之间那一拳也下手不轻，庞牛犊直到此刻依然魂魄不宁、迷迷瞪瞪，看情形伤的不轻。
怀庆担心庞牛犊夸张病情给马碎牛搁事，冷笑一声，挽起袖子下死劲掐庞牛犊人中穴，自觉三周未修剪的大拇指甲â已深深刺๐入肉内却依然加力。庞牛犊大叫一声：“疼死我了”！舞动双手胡乱推挡；跳起身往后便闪。怀庆退后一步端详他的状态，虽然人中处渗出黄豆大一粒血珠，犹如人丹，看着格外诡异。但伤害最大的却是惊吓，只见他两ä眼瞪视怀庆，瞳孔收缩、目光恰似惊兔。怀庆摇摇头表示不满，觉得有必要继续施救。他欺上一步，抓住庞牛犊两ä个肩膀前后乱摇一气，险些儿闪断颈骨！直到เ庞牛犊开口求饶：“怀庆爷，脖子断了！不敢再摇了。你越摇我越晕。”怀庆边摇边问：“你好了？没事吧？”庞牛犊急忙回答：“好了好了、没事没事。”怀庆这才冷笑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