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谢了恩，当下便走到庐陵王身后。
“世子爷若再不来，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殿下可真要等得心焦了。”秦恪俯身下来，语声中带着几分取笑。
在殿里圈得久了，莫说这孩子，就连她也有些生厌，出去走动走动原也是好的。
她回眼俯着那张好奇的小脸，温然一笑，半真半假道：“没什么，我看那些石榴结得好，等再熟一点，回头可以摘些来，让世子尝一尝。”
“那就不等了。”他抿了口茶，顺手搁下，在那ว堆叠的册子上一拍，“都拿好了，随我来。”
“禀二祖宗，时辰到了，小的们要不要报秋？”
这样子也难怪孩子总是想着他。
“没错，没错，尾巴就是这样翘着的，跟我在虎房瞧见的一模一样，你也去看过对不对？哦，还有，还有，你记着一定要张着大嘴的那种，不然可不像，‘嗷呜’……”
庐陵王的小脸上也满是诧异，轻轻脱开萧曼的手，上前叫了声“皇祖母”。
庐陵王甚是高兴，连声叫好，蹦蹦跳跳地随着她沿通廊往前走，不多时到了偏厅门口，刚转进去，就看里面血檀宝屏前的大椅上坐着一个宫装美妇，正双目阖垂，捻转着手里的念珠。
秦恪跨过门槛的脚稍停了下，回眼瞥他：“知会什么เ？晋王殿下就藩北疆ຆ，一片赤心为国，陛下圣明决断，准其所请，咱们只管上体圣意，遵旨照办就好，别的还想做什么？”
“陛下有旨意了么？”将到廊下时，秦恪忽然开口问。
萧曼有些不明其意，但觑见他眸光暗示，便接着话头道：“督主说得没错，蛊虫入脑แ时日已深，眼下已毫无办法，若是能早ຉ上两三日，应该还有办法保住性命，如今却是无能为力了，只能请国公爷和夫人节哀顺变，莫要太过伤心。”
到了这时候，萧曼仍然不敢轻易相信。
那ว眸子果然已经散乱无神，眼白里更是一潭死水似的浑浊。萧曼心下黯然，咬唇叹了口气，继续盯着那只干涸的眼睛看。
接着又有人叫道：“对啊，怎么还隔得那么老远？”
“哎，像是朝这里飘过来的。”
这一下人群中便鼓噪起来，液池放灯是宫中ณ七夕大典的规制，莫说乱放，就算私拿私藏都是大罪，而现在这盏灯显然是在别处放下水的，如此胆大妄为那ว还了得。
萧曼远远看着有些奇怪，总觉那灯似是悬空的，与水面之间像还隔着东西，但又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那灯与别ี的不同，飘速极快，转眼间已逼近了水岸，光晕朦胧间就看那下面果然横着一道灰影，竟像是人形，而那盏灯就被双手环扣，竖直抱在胸腹间。
这时许多人都已๐看到了。
“那灯下头是什么？好像有东西。”
“怎么好像是……”
“人，死人！”
随着一声惊呼，人群中立时像炸开了锅
谢皇后脸色也沉了下来，冲旁边望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太子像才回过神来，喉头咕哝了两下，当即吩咐两个内侍过去查看。
太子妃一直将庐陵王揽在身前，这时也变了脸色，略怔了一下，便将孩子送到萧曼手中：“这里已没什么事了，有劳秦奉御，先把世子送回陛下那里去。”
萧曼知道她爱子情切，不愿让孩子瞧见些惊心骇目的东西，当即点了点头，俯身道：“大典已๐过了，世子请随奴婢回养心殿吧。”
“嗯~我还没看完灯呢，干嘛ใ要回去？”庐陵王扭着身子不乐意，转向太子妃，“母妃，刚ธ才那ว是什么，我也想看。”
“胡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快回去歇着，不然皇爷爷回头要责怪了。”
太子妃忽然疾言厉色起来，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庐陵王像被吓住了，委屈得偏着小嘴，却没半点挪步的意思。
萧曼赶忙过去安慰：“世子想看灯还不容易，奴婢回去扎一只好的给世子自个儿放，好不好？”
庐陵王这才有些意动了，可还是望着母亲，眼神中透着不舍。
太子妃有些不耐地点点头，只催促快走。萧曼又向谢皇后和太子行了礼，这才带着庐陵王离去，出西苑中门，换乘抬舆，一路回到养心殿。
这时早已过了子时，外廊除了几个当值的内侍外并没有其他人。萧曼把庐陵王送回西头的寝阁，帮他擦洗了，直接抱上卧榻。
“秦祯，刚ธ才真的死了人么เ？”庐陵王忽然仰头问。
这孩子方แ才还安静着，没曾想一开口就问起这个来。
萧曼其实也不敢确定，但回想当时的情形，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好端端的节庆大典上怎么会突然飘来一具浮尸，而且身上还放着河灯？
这事儿怎么看都有些诡异，她心中不解，自然更不能跟孩子纠扯这件事，当下便慌称那不过是盏大河灯，特意从别处放过来的。
庐陵王到底是孩子心性，被她随口解说几句却也信以为真了，当下只缠着说也要做只大灯。
萧曼满口答应，细声慢语地哄他躺下，只等到เ睡熟了，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寻思着要向焦芳回个话，当下便起身往外走。
刚跨出门口，猛然就见那颀长的侧影凝立在不远的转角处，淡冷的月光从窗口倾洒进来，将那身霜白的曳撒浸染成阴沉的灰色。
他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微微下垂的唇角后像藏隐着千言万语，眼中瞧不见光，却直直地望着通廊的另一边，眸子里全然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混沌。
萧曼只觉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不由打了个ฐ寒噤，愣了愣，才走过去低声道：“禀督主，淳安县君一切安好，奴婢奉太子妃之命，不得己先送世子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秦恪便嘁声一笑：“怎么样，河灯好看么？”